陆昭九一早起来就赶走了满屋哈欠连天的婢女，她揉了揉腰，一身痛得快要散架。涂了老秃驴的药以后，照理说应该好得更快些才对，可她非但不见好，浑身还越来越疼，像是一把火在伤处烧起来一样。
她在窗外的躺椅上靠着，客青打了洗脸水过来伺候她洗漱的时候又睡了过去。
“殿下，殿下……起来洗漱了。”客青知道她受了重伤，心疼的叫她，“你要是困了回屋睡去，早晨外面日头没出来还凉，一会儿别受了风寒。”
陆昭九摸了摸耳朵，不赖烦的醒过来，见是客青，才赖着性子说道，“我没事，伺候我洗漱吧。”
她一睁开眼，客青就看见了一双浑圆的眼下乌青的黑眼圈。客青替她拧着毛巾，紧张的问，“殿下你昨晚是不是疼得没有睡好，怎么这么憔悴？”
“别说了，说起来就想打人。”陆昭九抹了一把脸，又趴在了床上，眯着眼睛。被二十几个婢女盯着，房间又彻夜通亮，她一整宿都没有睡着，像江挽舟这样不解风情的男人，就应该一辈子打光棍！
她这么热烈的邀请他和自己同睡，话都说得这么明显了，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要是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她当初就应该换一个人喜欢，眼看这婚约都已经定了下来，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像她这么好看年轻的黄花大闺女送到他的面前来，他竟然都能拱手推开。
不知道究竟是不想，还是不能。
“公主你现在是继续休息，还是让奴婢给您擦药，听将军说你身上的伤需要一日抹上两次药才能好得快一些。”客青手里捧着一小罐药，守在她身边问。
陆昭九转目看了眼客青乖巧的样子，撑着起身把衣裳褪了下去，趴在床上让她替自己上药。药刚涂抹上去还是凉的，很快灼烧起来，火辣辣的感觉像是一把火在身上燃烧，顺着药在身上涂抹开，逐渐的蔓延。她皱着眉头忍着，身上战栗得厉害。
看见他浑身颤抖，汗水都快打湿了头发， 客青手上的动作听了下来，眼眶湿湿的，“公主殿下你是不是很难受？要不再让大夫来替你瞧瞧？”
“不用了，我还好着，你继续。”陆昭九只重重喘息了两口气。
客青涂抹的时候，手也心疼的颤抖着，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又继续，“公主殿下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有什么时候，不高兴的，难过的都自己忍着。分明被别人欺负打骂，身上都是一条条狰狞的口子，还是笑着，不哭也不闹。”
“这不是正常的。”陆昭九安详的闭着眼，“哭了闹了，又没人会心疼。”
早在马车上睁开眼，看见江挽舟带兵拉着她的尸体游街时，她就已经接受了现实——她是云扶柳，不是陆昭九。
以往从没有她受委屈的份，都是她带着李溯游驰骋长安吃喝嫖赌从不失手。可她现在的身份，就是打落了牙都只能和血吞，她身边能庇佑她的人只有江挽舟，可他也不是她能信的人，不过暂时利用她给自己找一个方便报仇的安身之所。
她信不得他，也不能再信他。
陆昭九说的理客青都懂，看着后背上斑驳的痕迹，她心里还是堵得慌。手上的力道又轻了些，“可别人家的小姐受了委屈都哭得厉害，尤其是临月公主，半点委屈都受不得，一有点什么事情就去太后那里告状，打人打疼了都怪到别人身上去。虽然她是蛮不讲理些，人也坏，但我经常都巴不得你能像她这样嚣张跋扈，总好过受别人的欺负。我原本还以为出了宫有将军的保护，公主就不会再被宫里那些人欺负了，哪知道太后竟然把你又绑了回去，还把你伤成这样。”
陆昭九突然转过头去，递给客青一个警惕的眼色，做了噤声的手势，“以后别再说这些，这不是你能说的。”
她自个儿说什么都不碍事，反正老妖婆早就想除了她，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不方便动手。但是客青终归只是一个婢女，要是被人寻了错处有意要为难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她自然会护着客青，可她也有护不住的地方。
客青一双眼睛睁得浑圆，这才乖巧的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以后我会小心。”
陆昭九趴了回去，刚阖上眼皮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节奏沉缓，是江挽舟！她眼睛一亮，抓起床头的茶水，抹了一把在眼角和脸上，嗓子一拉嚎了起来。
“客青你轻点，疼疼疼……好疼！”
“这是我的背，不是搓衣板，你稍微轻点，我觉着我的皮快被搓掉一层了。”
她嗷呜的叫着，江挽舟闻声加快脚步，一脚刚踏进去，看见她露在外面的大片香肩和后背，立即就要往后退。
可她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陆昭九瞧着他的影就喊了起来，“嗷呜……将军你快帮帮我，我要疼死了，客青擦药的手劲太大了，我疼。”
她哭得分外的逼真，客青一只手端着罐子，一只手刚把药抠出来，一脸惶恐茫然的盯着她。虽然觉得有问题，可也不敢说，只能当是自己真太用力了。
江挽舟就站在门前，背过了身去，“你让客青轻一点。”
“客青毕竟只是一个寻常的宫女，又不会上药，她已经很轻了，可我还是疼……”她说话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像是疼得没了力气，还带着几分委屈的哭腔。
客青吓得有些懵，在一旁附和的点了点头，“是，将军，奴婢已经尽量很轻了，公主还是疼得厉害。”
“我让沈大夫过来。”江挽舟道。
“不不不！”陆昭九连忙推拒，“这怎么行，沈大夫再怎么说也是男子，虽然他已经一把岁数慈祥得能做我爹，可被人看去总是不好的，你也不想你年纪轻轻还没同我成亲，早不早就先给绿了。”
“那你想怎样？”江挽舟猜出了她的意图。
她抿着唇，羞怯一笑，“当然是将军亲手来，再合适不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