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赋言看江挽舟一眼,又看着地上柔软的女子,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将军,冒犯了。”
他抱起陆昭九,送上了马车。看着李赋言带着陆昭九绝尘而去,成景皱着眉头,看着江挽舟的目光有些犹豫,这个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不是。
这同情他吧,是他自己做的孽,死活不见人家。这不同情吧,又太冷漠,像是在捅冷刀子,毕竟他折腾了这么久,费了好大劲才把陆昭九从太后手中带出来,结果半路被人带走了。
“走。”江挽舟跨上了马车。
“走哪儿去?要跟去李府?”
“回府。”她跟着李赋言,总归不会出什么岔子。
刚到府上,李赋言吩咐下人进去叫李溯游,眨眼的时间,李溯游从房间赶了出来,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趿上。
“把她带回去,我还约了人喝茶。”李赋言从马车上垮下,背着手走了,走远几步,抬头望了望天,眼底有些湿润。
掀开帘子,一片殷红的影晃入眼底,凌乱的墨发下苍白得像是一张白纸的脸,她整个人被包裹在宽大的袍子里面,瘦弱得像是轻轻一折就会断裂。李溯游牵开唇角,淡淡笑着,“我爹走了,别装了,睁开眼看看我。”
没得到回应,他唇角牵起的弧度僵持着,面不改色往里跨一步把她抱了下来。
等闲这才跟上来,“公子,陆小……公主殿下怎么了?”
李溯游没吭声,抱着她一步步往回走,从没颤过的手抖得厉害,嘴唇也不停颤动。胸口像是被重击过,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还是觉得不够,像是被人扼住了喉。
看见陆昭九满脸的血,等闲没敢耽搁,把马车卸下来,骑着马拼了命的往术药阁赶去。
李溯游把她放在床上,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她,她一动不动,他也一动不动。他目光沉静,看着她额心忽然往中间皱了一下,起身往她身前走。脚下太快,险些滑了下去。
陆昭九睁开眼看着他,心里一直漂浮着的东西落了下来,“你来接我的?”
“嗯,我爹把你丢门口喝茶去了,记得记他一账。”
陆昭九眼皮也皱着,“我就说谁抱着我一路颠簸得好不舒服。”
李溯游脸一变,一巴掌抬着作势要往她身上招呼,“我爹还真没说错,你就是个小没良心的,我一双手能把你颠得多不舒服?还能有马车颠得厉害?”
陆昭九眼一闭,探着头把脸往他面前凑,“你打吧,你打死我得了,反正我已经半死不活,一巴掌指不定能把我呼死。”
竟然在他面前装可怜!
李溯游放下手,甩了甩袖子,生气的看着她。偏偏他还就吃这一套了!
“不和你计较,一会儿等老秃驴来了有得你受的,他的药都不是正常人能吃的。”
“嗯?你去找老秃驴了?”陆昭九眼睛睁得又大又亮,冲着他笑,“我突然觉得我好像大好了,不用请大夫。”
“老实点。”见她折腾着就要起来,李溯游伸手把她按住了。这人还真是不要命,都已经成这个样子,还精力旺盛和他打闹,“你伤到了哪里?”
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陆昭九一处处指着,“这里,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李溯游皱着眉头,探身把她的手往里面塞去,“你把全身都指遍了,好好说话,别拿这个开玩笑。”
“真的……”她双手抱住他的手,声音略有些疲惫,小声的念叨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孩儿回家告父母,“你不知道,她拿那么粗那么重一根镇尺,往我身上打,打了好一阵,我满身都痛,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他们还饿着我,就给了我一碗放了软骨散的白粥,要不是早些年在老秃驴哪儿不小心偷吃过,我差点就上了他们的当。”
她声音软绵绵的,越发虚弱,“我饿肚子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我十二那年,我们去郊外打猎烤的野鸡,我当时还嫌脏,没有香料不好吃。突然想起来忍不住的流口水,胃里也咕咕的叫,我都不怕我被打死痛死,就怕给饿死了。要是做了饿死鬼该多可怜。”
李溯游在她头上捋着,看着她干枯的小嘴一张一合。
“先等老秃驴来给你看病,要是不用忌食,我马上让人给你弄好吃的,弄一桌满汉全席。”
“两个小杂种,又背着我说我坏话!”谢渊安刚踏进院子就听到了李溯游的声音,人未到,声先至,暴躁的冲了进去。见两人好好的,把药箱往桌上一撂,“出了什么事情这么急急忙忙把我找过来,我还以为你俩谁要挂了。”
他没来得及坐下歇口气,被李溯游拖着往床边走,“老秃驴你赶紧替她看看,她刚从太后手上脱身,说是一身都痛。”
听见太后的名讳,谢渊安才正了色,拉着她的手把袖摆掀开,上面横七竖八都是淤青和紫红色的痕迹。他转身打开药箱,低头道,“小东西你带着等闲出去,顺便叫一个丫头进来。”
“我怎么能出去,没看到她好起来我就放心不下。”李溯游赖着不走。
谢渊安白了他一眼,“你不出去,她还嫁不嫁人了?要不嫁你得了?”
明白过来谢渊安在说什么,李溯游才带着等闲卷铺盖走人,一个动作还算利索的婢女很快走了进来,关上了门。
李溯游去了一趟厨房,回来后就站在门外走来走去,焦急不安,不知道谢渊安需要些什么,时不时让人送热水送毛巾送糕点进去。等了快一个时辰都不见人出来,只听见陆昭九杀猪一样的嚎叫声。
“进去看看吧,等媳妇儿生产的都没你阵仗这么大。”门推开,谢渊安斜倚在门上用毛巾擦手。
李溯游抬步就走,看见陆昭九靠床上坐着,一口茶水一口点心吃得心满意足,他才松了一口气。反倒是手脚麻利的小婢女站在一旁累得不轻。
“你怎么了?”李溯游顺口疑问,略表关怀。
“奴婢很好。”奴婢连忙站直了身体,脸上都是笑。整整一个时辰,她都按着陆昭九的手脚给她上药,谢渊安就背对着她们坐着,时不时提点两句。
她万万没想到,这么瘦弱的一个姑娘,能有这么大的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