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闪电划破沉寂的夜。
黑夜下,一个暗影行色匆匆,行迹诡异。暗影回了回头,忽而闪进小屋内。屋内火烛摇曳,灯光昏黄。
男子察觉到了暗影,顿而从凳子上惊起,赶忙迎向前想要拥抱暗影,然而,暗影却不自觉向后躲避了一步。
“倩儿。”男子痛心呼唤。
“别再这样叫我。”
女子狠了狠心,忍着痛把抱来的孩子推到男子怀中。
“你知道的,事情回不去了。为了皇子也好,为了我们的孩子也罢,我必须要离开。”
男子神情痛苦万分,不由分说把女子紧紧框入怀中,手中力道越发加紧。“可是我舍不得你,我需要你,我们的婉儿也需要你,你走了我们父女俩怎么办。”男子情绪激动,连声音都在颤抖。
女子嘴唇咬得发白,还是用力推开了男子,泪眼婆娑,语气十分决绝:“我若不走,我们都会死。”
“不,不,倩儿,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们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再也不要回到这该死的地方了。”男子紧紧握着女子的手,试图做着最后的挽留,这是他最后的倔强和坚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还能去哪?”女子绝望得叹了口气,绝望得眼神开始变得迷离,硕大的泪珠从女子眼中夺眶而出。
男子怔了怔,难以置信,摇头苦笑,愤慨低嚎:“不可能,大丞之大,竟无处能容我们一家。”
女子看着自己的女儿,蹲下身,眼神中满是怜爱和不舍,她贪婪地看着女儿,想把女儿的模样牢牢刻在心中,然后重重亲了女儿一口,问:“婉儿以后会不会乖,会不会好好听爹爹的话?”
看见娘亲不知因何事而泪流不止,女童内心不忍:“娘亲不哭,娘亲不要怪婉儿,婉儿再也不惹娘亲生气了。”女童的声音充满稚气与委屈,眼泪如豆点顿时漱漱落下。
“娘亲没有哭,娘亲最疼我们婉儿了,怎么会生婉儿的气呢?我们家婉儿最乖了。”
女子拂去眼泪,用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女童粉嫩的脸颊,遂而笑容尽收,起身站了起来,面向男子:“顾谌,你知道,我从来都没得选,或许,这就是我的命,我逃不掉的。如今,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婉儿,答应我,我离开了以后,替我照顾好婉儿,不要让她受半分苦受半分委屈。”
“你明明知道,你的存在谁都替代和弥补不了。”
“我不能留,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能有条活路,还有皇子。皇子此刻正危机四伏,我不能在这时候出岔子。皇族争斗不是你生就是我死,就算我恨极了皇帝,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孩子死在我面前,你知道吗?我把婉儿送回来了,我必须得走了。”女子闭着眼,声嘶力竭,字字戳心。
“不!不要走!“
男子跪在地上拉着女子的手,极力想阻止女子的离开,女童扯着的娘亲的衣角死死不松手,哇哇在哭:“娘亲,娘亲不要丢下婉儿……”
女子看了眼孩子跪地央求的可怜模样,心如冰戳般疼痛难忍。可她最后还是手一扬,用力甩开男子和女童的拉扯,转身决绝离去,留下男子抱着孩子在屋内痛哭,伤心欲绝。
自此,她消失在了他们的生命之中。
一年后。
司马顾谌回头留恋不舍地看了眼面前这个简陋不堪的茅草屋,心中满是悲伤。他抓紧行囊,转身刚要离去,婉儿从柴扉处冲了出来,扑通跪在地上死死地抱着司马顾谌的大腿:“爹,不要走,不要丢下婉儿,求求爹了,婉儿害怕。”
司马顾谌紧缩眉头凝视着婉儿,用力地把婉儿抱到怀中:“婉儿乖,爹只离开一下,很快就会回来的,在这里等着爹爹好不好。”
婉儿极力抗拒:“不,娘亲走了就再也没回来了,娘亲骗婉儿,婉儿不想爹爹离开,爹爹不要走。”
“婉儿,不准这样说娘亲,听到没。”司马顾谌厉声道。
婉儿委屈地呜呜叫,不敢出声。
“娘亲一直都爱着婉儿,爹爹也爱婉儿,但是爹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婉儿乖乖听话,等爹爹回来了。”
“不,我不要。”婉儿紧紧地勒着司马顾谌的手,洁白如藕的小手臂渐渐露出一条条红印。
“如果婉儿再不乖,爹爹就不要婉儿了。”司马顾谌绝情道。
婉儿瞬间不敢出声,惊恐害怕的神情司马顾谌这辈子都印象深刻。慢慢地,婉儿什么都不说了,就只是哭,一直哭,哭得惨痛,哭得撕心裂肺。
“老妪,好好看好婉儿,等我回来。”司马顾谌把婉儿交给老妪,婉儿在老妪拉扯下挣扎不已,司马顾谌不忍心只能别过脸去。
“是,您尽管去吧,老妪做牛做马一定会把小姐照顾好。”
司马顾谌点了点头,用衣袖奋力擦去眼角的热泪,狠心快步离去。婉儿在身后苦苦挣扎和哀求,声音如匕首,深深刺在司马顾谌的心。
司马顾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待他功成归来,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婉儿,弥补她这些时间里所遭受的苦。她已经失去了娘亲,又要失去父亲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抛弃婉儿第二次了。
夜晚,窗外竹林在风的扫荡下哗哗作响,大雨敲打着破旧不堪的小屋。一记雷袭,婉儿身子一颤,蜷着小身体躲在被窝里死死地捂住耳朵。她紧紧咬着牙,泪水狂流不止。就这样,熬着熬着,熬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