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封进来了。
他虽然坐在轮椅上,但一身朝服加身,显得比以往更有精神了些。俊瘦的面容棱角分明,眼神很是澄澈:“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皇上冷眼看了看秦封,又看看苏暖,说:“你是为苏暖而来?”
秦封:“正是。”
苏哲也在心里又惊又疑——前两日苏暖还嚷嚷着要嫁给五皇子,这会怎么又跟三皇子私定终生了?苏哲感到自己一把老骨头都快站不住了。
皇上浑身散发着一股威压:“这是怎么回事?”
周唯依抢着回话:“回皇上,小女在落梅坞偶遇三皇子,对殿下一见钟情,深夜求见,得三皇子怜悯,换定情信物、约定终身,信物在此。”
她语速飞快,说完便把那半块玉佩捧出来举着,自己跪的低低的,头都快埋到地下了。
“混账!”皇上一拍桌子,惊得满屋子的人都一震。
任苏暖态度低微,可她刚才说的话还是太大逆不道!黎公公站在一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心想这苏暖胆子也太大了,恐怕今日能不能活着走出正阳殿都是问题。
秦封面上还算镇定,心里也是一惊——他没想到,苏暖胆子居然这么大。
皇上冷着声音:“秦封,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秦封低叹一声,事到如今只能按照苏暖的那番话顺着往下圆,他说:“苏小姐说的都是实情,她手上的玉佩是儿臣给的,这并蒂莲的玉佩是母妃幼年赏赐,儿臣一直带在身边,与苏小姐互通心意之后,便一人一半……”
皇上沉着脸在书案后面走来走去,大殿里谁也不敢说话,一股威压弥漫其中。
半晌,皇上说:“秦封,你贵为皇子,居然敢不顾皇家体面,玩什么私定终生的把戏,还玷污当朝一品大员的女儿……”
周唯依一听这话,心里吓了一跳!
皇上怎么能把所有的过错都往三皇子身上推呢?明明是她主动招认的啊!
她偏头一看,秦封的脸色愈发苍白,简直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惨意。想必三皇子没少经历这种被亲生父亲单方面责怪的事。
周唯依一咬牙,大声打断了皇上的话:“皇上!此事乃是小女有错在先!”
“混账!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吗?!”皇上一咬牙,“你真以为朕不敢治你的罪?”
苏哲吓得“噗通”跪到地上:“皇上,臣愿代女受罚!”
“罚?你罚得起吗?我要你的命又能怎么样?你的命能换回大秦国的昌盛之运吗?!”皇上气得不轻,连自称“朕”都忘记了。
周唯依眼神一闪:“皇上息怒,小女知道,天师算命说必须让人冲喜嫁入皇家,而小女的生辰八字是最合适的人。小女愿意冲喜,反正是嫁入皇家,嫁给五皇子、三皇子又有什么区别?”
皇上一愣,倒是醍醐灌顶一般,目光在两个皇子的脸上晃了一下。他脑子里只有给五皇子赐婚的想法,倒是忘了三皇子至今也是独身一人。
一瞬间,皇上心里竟然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内疚感,不过很快被他抹去了。
周唯依见皇上没说话,继续鼓起勇气说:“皇上,小女已经与三皇子互通情愫,这时候再嫁给五皇子,那才是对皇族脸面的侮辱。小女如今已经是……已经是三皇子的人了,所以……”
她跪地说着话,完全没注意到大殿上几个人脸色各异,精彩至极。
大秦国虽然民风比一般的地方开化一些,甚至允许女子入书院读书,可是对女子的贞洁也是极为重视的,苏暖居然当着满大殿人的面,说自己已经失了身?
皇上目光一凌,沉默许久。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苏暖和三皇子必然要倒大霉的时候,皇上忽然悠悠地开口说:“既然如此,那这赐婚的旨意就改为将苏暖许给老三吧。”
黎公公作为执笔太监,连忙躬身应了:“是。”
皇上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苏哲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一屁股跪坐在地上,拿一种充满背叛感的眼神望着女儿:“暖儿啊……你……”
周唯依朝他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此时五皇子在场,太多的话她不好说,只能等回去再向父亲解释了。
五皇子把手里那个圣旨都快捏烂了,咬着牙目光阴沉地说:“苏暖,这就是你对我突然态度大变的原因?我竟然不知道,你是如此不知检点的女人!”
周唯依僵着脸,压根没回他,自顾自地低着头。
五皇子阴毒的目光又扫过三皇子的脸,最终什么都没说,带着仆从快步离开了。
周唯依这才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跪得膝盖都快肿了。她给秦封递了个眼色,又快速转过来,一把将苏哲扶起:“父亲,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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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唯依很想留下来跟秦封说两句话,不过苏哲此时正死死地捏着她的手腕,仿佛一个母鸡护着小鸡,并且带着一种又心疼又震怒的情感。
周唯依只能随他回了丞相府。
苏哲到府上就把苏暖拉到了禁闭室,把门一关:“跪下!”
周唯依叫苦不迭,忍着肿痛的膝盖只能先跪下:“父亲……”
苏哲痛心疾首到几乎老泪纵横:“苏暖啊苏暖,你对得起我吗!”他说罢,随手拿了禁闭室墙上的鞭子,抬手就是一鞭狠狠地落在了苏暖的背上!
周唯依闷哼一声,虽然苏哲是个文官,手劲并不大,但那鞭子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从背上抽离的时候几乎要把她的皮肉都带走了。
苏哲刚才是气急了,等一鞭子下去看到苏暖背后皮开肉绽,这第二鞭子是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他把鞭子一扔:“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啊!你嫁到了三皇子府上,让我以后有什么颜面到地下去见你娘?!”
周唯依等他哭得把气都撒了,自己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苏哲身边:“父亲……如果今天不是三皇子出面,女儿就要嫁给五皇子了,难道您以为您进宫就能说服皇上不再冲喜吗?”
苏哲老泪纵横:“可是三皇子、五皇子,又有什么区别?你到底是要卷入皇家的纷争中去了。”
周唯依叹了一口气:“父亲,三皇子与五皇子最大的区别,就是他心存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