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明年的比赛,我保证会帮你拿到优秀设计师奖。
当姚小葳听到这句话时,她在心里发出了一声冷笑。
到底一个人一辈子要眼瞎几次,才能证明自己长大呢,是不是一个人发现自己眼瞎了,才是成长的标准呢?
姚小葳忽然有点想不起来了,当初她是为什么会喜欢上曾允,除了眼瞎她实在想不到别的解释。
所以说,这种自我否定当年的眼光,是不是一种进步呢?
曾几何时,姚小葳还以为自己早晚都会嫁给曾允,这辈子就是和这个男人一起过了,可是如今再看到他,又听到曾允这样在背后编排现女友孙燕虹,真是觉得心惊肉跳。
姚小葳叹了口气,这样说:“那个优秀设计师奖项不是政府操办的么,我记得那些评审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有公信力的人。曾允,你都有能力左右政府和这些评审了?你说得这样轻巧,我不知道你是在给我画大饼,还是真的能办到,无论是哪一样,你都让我觉得害怕。”
曾允也叹了口气,说:“小葳,都出社会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我能帮孙燕虹拿到那个奖,也不是那么轻松的,我不能打包票,只是帮她提高得奖率而已,在出最终结果之前,其它参赛公司全都在做这方面的公关,并不是只有我一个。我说我保证会帮你拿到奖,那是因为你在实力上远胜过孙燕虹,你的胜算原本就比她大,所以我才敢这么说。”
姚小葳听到这话,只觉得好笑:“不必了,实话告诉你吧,现在那个奖我已经不看重了,我想开了,拿了它,不拿它,对我的工作和生活没有任何影响。没拿奖之前,我也没有靠它吃过饭,我靠的是实力,要是我拿了它,实力却下滑了,我靠它来忽悠客户也没用。总归一句话,当初执着那个奖项,是我的心魔,心思太重了自然不会快乐,现在放开手了再回头一看,只觉得当初那个认死理的自己太傻了。”
曾允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进而有些自嘲地说:“你这么一说,突然让我有点汗颜。”
姚小葳笑了,她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出轨被抓都没觉得汗颜,竟然因为几句话汗颜?
曾允自然不知道姚小葳心里怎么想,他接着说:“要是我也能放下心里的执著,也就不会跑来死乞白赖的要求合作了,其实Hi飞翔有没有这次合作机会,在业务收入上也不会有多大改变,可我不甘心,我还是希望它能再上一层楼,将来公司再扩大一级规模。至于你,以前你执着奖项,还会因为一个限量版的包而抓心挠肺,我还知道如何讨好你,现在你这些东西都不求了,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投其所好了。”
姚小葳安静的看着曾允几秒,忽然说:“曾允,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不需要你讨好我,我当初和你交往,也不是因为你的投其所好。”
听到这里,曾允问:“其实这件事我也想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些,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姚小葳一怔:“难道你不觉得自己身上有其他优点么?”
曾允说:“从你后来对我的态度来讲,我想在你眼里,我几乎全是缺点。”
姚小葳笑了:“你看事还挺有高度的。”
曾允被这么一揶揄,说不出话了。
半晌过去,两人一同陷入沉默。
曾允大概也料到了再勉强下去很没意思,便站起来说:“我的来意已经说完了,我想你还有事要忙,那我就先回去了……我等你的消息。”
姚小葳“嗯”了一声,没起身送他,也没再多说一个字的兴致。
……
等曾允离开这间小会议室,姚小葳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喝了几口咖啡,随即起身,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
只是姚小葳才站起身,手机就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接起来听,却听到孙燕虹的声音:“姚小葳,曾允是不是在你那里?”
——曾允是不是在你那里?
这话让姚小葳觉得好笑,因为孙燕虹分明是一副捉奸的口吻,带着质问,带着理直气壮,甚至还有点盛气凌人。
姚小葳淡淡道:“他来过,已经走了。”
孙燕虹:“我就在你们‘远航’楼下,他找你干什么?”
姚小葳:“这话你应该问他啊。”
孙燕虹:“我自然会问他,但我想先问你,再看你们俩说的一不一样,因为我怎么都想不出来,以你们现在的关系,还有什么可聊的。”
姚小葳觉得更好笑了,也真的笑出声。
孙燕虹听到姚小葳的笑声,觉得刺耳极了。
孙燕虹质问:“你笑什么?”
姚小葳说:“‘曾允是不是在你那里’,我笑这句话,我没想到这句话会由你来问我。”
孙燕虹顿了几秒没说话,她自然明白姚小葳的意思。
是啊,当初曾允可是姚小葳的男朋友,他劈腿了孙燕虹,就算这两个女人真有一个要质问对方曾允的去向,也不应该是孙燕虹。
姚小葳思考了几秒,不想给自己埋下任何祸根,也不想故意引起孙燕虹的误会,而达到自己报复的快感,这样做真的很没意思,很幼稚。
所以,姚小葳再开口时,是这样说的:“孙燕虹,曾允来‘远航’是来谈公事的,但是没谈拢,他就走了,如果我要和曾允有什么,当初就不会分手,如果我们要有什么,也不会选在这种公共场合偷情。我解释这些不是为了你和曾允,而是为了我自己。”
孙燕虹半晌才说:“既然如此,那没事了。”
孙燕虹话落,就把电话挂了。
姚小葳嗤笑一声,拿起手机走出会议室。
……
姚小葳一回A区,就找袁冬青去吐槽。
谁知一敲门进去,屋里的袁冬青和陈锋就瞬间分开,姚小葳愣在门口,慢了半拍才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立刻带上门出去。
袁冬青也立刻喊道:“等等,小葳!”
姚小葳一顿,又推开门冒个头:“要不你们先忙?”
袁冬青推了陈锋一把:“你先出去,小葳找我有事。”
就这样,陈锋就被袁冬青轰出了办公室。
直到姚小葳坐下来,还有点惊魂未定,眼睛一直盯着袁冬青的脸上打转,看着袁冬青绯红的脸颊,看着袁冬青闪烁的目光,以及袁冬青那故作镇定的模样。
其实刚才袁冬青和陈锋也没干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只不过袁冬青在喂陈锋吃东西,两人靠得近了点,陈锋的手还搂着袁冬青的腰。
姚小葳估计,要是她再来晚一小会儿,袁冬青八成就要坐上陈锋的大腿了。
姚小葳脑补完这个画面,袁冬青也发问了:“你看什么?”
姚小葳“啧啧”两声,说:“你刚才那模样,还真有几分像一代妖姬,祸国殃民那种。”
袁冬青斜了姚小葳一眼:“讨厌,找我什么事儿?”
姚小葳很快就把刚才和曾允见面的情况讲了一遍,袁冬青听得津津有味的,还时不时点评几句。
姚小葳问袁冬青:“你说,要是我到现在都没和曾允分手,或者将来和曾允结婚了,那我的下场会不会和孙燕虹一样?”
袁冬青很果断的说:“不可能,你是你,孙燕虹是孙燕虹。”
姚小葳:“可对象都是曾允啊。”
袁冬青摇头:“那也未必一样,我举个例子吧,咱们就说徐志摩和胡兰成好了。你看,徐志摩前后和三个女人有纠葛,张幼仪、林徽因、陆小曼,这三个女人的下场是一样的吗?人家林徽因,看明白徐志摩骨子里是个什么人,知道这男人不能托付,就做了一回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君子之交。张幼仪呢,和徐志摩结婚了,孩子也生了,却没落下一句好,还成了弃妇,结果人家度过了痛苦期,觉悟了,觉醒了,自立自强,独立自主,后来还成了很著名的女银行家,叱咤风云,就连徐志摩去世后他的丧礼,都是张幼仪代陆小曼办的,徐志摩家里有问题,也是张幼仪帮忙解决的,这就叫女强人,也是旧时代女性向新时代女性的蜕变最成功的案例。”
袁冬青喝了口水,接着说:“陆小曼呢,这女人就是个奇葩,还是一朵菟丝花,什么都不管,也什么都管不了,只能靠着男人,没有一点自己生存的能力。徐志摩去世后,陆小曼对外说不能接受这件事,就把门插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了,要不然最后张幼仪也不会出面帮忙处理啊。你再看那陆小曼的下场……哎,总之啊,你看,三个女人遇到的都是徐志摩,结果却大相径庭,可见决定女人的不是这个男人渣不渣,而是这个女人是不是激发了男人的渣。你看曾允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他也不老实,出轨了,可他或多或少还是有点怕你的,知道你要分手他是紧张的,可是孙燕虹呢,未婚怀孕,还跑去堕胎,整天给曾允灌迷汤,结果曾允还要回过头来整她。可见,恶人自有恶人磨。就算你和曾允现在在一起,他也不会像对孙燕虹那样对你,这就是看人下菜碟。”
姚小葳听的很入迷,跟着又问:“有道理,那你刚才说的胡兰成呢,他可是个世纪大渣男啊!”
袁冬青“切”了一声,说:“首先咱们客观的说,张爱玲写的东西的确打动了很多女人,也有很多金句,可是话说回来,张爱玲在生活里并不是个得人缘的女人,她和周围的亲戚、朋友相处得都不好,大家都觉得她矫情,疏远她,不愿意和她来往。显然,这个女人在为人处事上是有问题的对吧?再者,胡兰成在认识张爱玲之前,就是那样一个用情不专的男人啊,人家骨子里就是如此,他也没有掩饰这一点啊,更没有求着张爱玲为他做牛做马。张爱玲非要用一个圣人的标准套用在被她爱上的男人身上,这原本就是一厢情愿,是强求,凭什么和她谈恋爱了就得从基因上变成另外一个人啊,这连圣人都做不到好吧。你想,胡兰成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张爱玲一直给他寄钱,这男人就会念她好么,这个男人只会觉得面子受损,尊严受伤,永远都无法面对这个接济的他女人了,更不可能拿她当妻子,跟她过日子,因为他永远矮了一头。”
……
袁冬青讲到这里,也令姚小葳想到曾经合作过的一位客户。
那位客户是个中年女人,刚过五十岁,有老公,有一个儿子。
那个女客户对她老公可谓无微不至,还经常对比自己小的女人传授女人的相夫教子之道,说女人对待男人就得宠着,女人在大后方就得把家务活儿都做的利利索索,让男人冲刺事业毫无顾忌。
当姚小葳把这个故事告诉自己的老妈苗丽蓉后,苗丽蓉冷笑一声,就说了这么一句:“我不用问就知道,这女人的丈夫对她一定不会好。”
姚小葳很震惊,问苗丽蓉是怎么猜到的。
苗丽蓉说的道理和袁冬青举的例子差不多,大概意思就是上赶着不是买卖,你对一个人过分关怀,已经到了惯着的地步,那时间长了就不值钱了,对方会视为理所应当,会觉得自己就是稳坐食物链上游的。
这位女客户也是这么对自己的儿子的。
从她儿子刚出生,到如今上高中,她几乎把儿子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生命,甚至是小丈夫。
这个女客户还说,女人只有生了孩子才是一次重生,才知道这世界上什么最重要,才会有一种全新的态度去看待世界。
苗丽蓉对此只有一句评价:“那她迟早要被这种想法打脸。”
果然,女客户的儿子上高中就开始叛逆,这个女客户几乎要被逼疯了,以前对她百依百顺的儿子突然成了另一个人,还嫌她烦,嫌她管得多,女客户顿时觉得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只要是男的就都是白眼狼。
事实上呢,姚小葳却觉得,其实一切都不过是女客户自己的一厢情愿,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生存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适应这个世界,谁也不是谁的指望,谁也不是谁的拖累,你对另一个人好,那个人回报你好,那是以德报德,反过来要是那个人回报你不好,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个人从没求你对他好。
总归一句话,先把自己的状态处理好,只要自己好了,看这个世界,看周围人的目光自然也会健康那么一点,一个凡事都好的人,吸引来的自然都是好事,哪怕遇到坏事,也知道如何好好处理。
自然,还有另一种情况,那就是当一个人跟你卖惨装可怜,你同情心泛滥,就任意施展爱心,结果这个人反咬了你一口,再给你一句“我没求你对我好,都是你自愿的”,这种情况就真是活该了。
东郭先生就是这种人,不分善恶,滥施仁慈。
……
姚小葳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之前,还这样对袁冬青说:“不管怎么样,因为曾允和孙燕虹,我也吃了教训,长了经验,明白了一些人生道理,现在做人做事比以前通透了,也比以前有觉悟了。好了,聊完了,我就先回办公室了。”
袁冬青这时追上来一句:“哦,那你帮我把陈锋叫进来吧。”
姚小葳一惊:“你俩也太明目张胆了,现在可是上班时间!”
袁冬青嘻嘻一笑:“我知道,我知道,就再腻歪五分钟,我今天的工作都做完了的,放心吧,我们会公私分明的。反倒是你和尤长廷啊,也别太绷着了,你们是同事,也是男女朋友啊,有时候也要适当的亲热一下下,就当是润滑剂嘛,不然整天聊公事,多不解风情啊。”
袁冬青的话就是一记警钟,也令姚小葳不禁反省,她是不是太刻板了?
好像自从和尤长廷交往以来,他俩只牵过手,搭过肩膀?
呃,似乎是有点淡如水了,哪怕是大学生谈恋爱,也不至于这么止乎礼吧?
最奇怪的是,她没提出来亲密的要求,怎么尤长廷也没表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