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允登门“远航”，姚小葳也不好不见，她又没做亏心事，犯不着躲起来，索性就去见了。
只是姚小葳没有把曾允领进办公室，而是直接找了一间没有人占用的小型会议间，刷了自己的门卡，占用这里半个小时。
曾允是第一次来“远航”，一早就听说这里的名头，没想到如今来了，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但姚小葳可没心情带曾允到处参观，直接往会议室里一坐，说：“有什么事，非得今天谈？”
曾允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坐下来问：“我听说这个‘远航’里有各行各业的人才，事实上是这样吗？”
姚小葳笑道：“是各行各业的创业人士，或者叫各行各业的穷人。有钱人是不会租这里的办公位的，高新区的整层写字楼租下来多有气派，多有面子啊？租这里的，都是起步阶段，一分钱掰开两半花。”
曾允应了一声，又问：“尤长廷呢，他不过来一起谈？”
姚小葳说：“他晚几分钟到，要先处理点事。”
曾允：“哦。”
到此，姚小葳终于没了周旋的耐心，率先引入正题：“曾允，我想你和我就没必要寒暄了吧，有什么事你不如直截了当一点，这个会议室我只刷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曾允先是一愣，进而说：“看来，你是打算尽快把我打发走了，你都还没听我说来意，就提早下判断？”
姚小葳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从进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分钟，你还没有提过你的来意半句，到底是我提早下判断呢，还是你在故意拖延时间？曾允，你消磨我的耐心，就是在消磨我对你的容忍程度，这对你没有一点好处，你应该很清楚。”
姚小葳把话撂出来了，曾允也不好再拖延时间。
事实上，曾允也不是故意拖延时间，实在是一点胜算把握都没有，他才会顾左右言他。
但姚小葳说的没错，如果他继续拖延下去，她烦了，起身走人，那下一次再坐下来谈话就更难了。
曾允只好开始讲正题：“我这次来，还是想再争取一下合作，当然，之前你们拒绝我，我知道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咱俩以前的事，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后来孙燕虹玩的一些手段，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提出的合作模式你们不满意。”
听到这里，姚小葳差不多就明白了后面的意思。
尤长廷料定的没错，曾允是来谈合作的，变着方儿的要把这件事促成。
姚小葳应了一声：“所以呢，这三部分的问题，你已经想到办法解决了？”
曾允点了下头，又摇摇头，说：“第一部分，我没办法，已经发生过的事，我改变不了，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我很后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被孙燕虹诱惑。”
姚小葳笑了一下，没接话。
她和曾允心里都很清楚，再给他一万次机会，他都会选择同样的路，因为他事先无法预知后面会乐极生悲，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看到的只是当时的利益，他不选才奇怪。
曾允接着说：“至于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我已经用我的方式想到办法，所以今天来提前和你打个招呼，希望下回见面时，你和尤长廷能给我们Hi飞翔一个机会。”
姚小葳问：“你说你想到办法？”
曾允说道：“对。”
姚小葳：“好，那你说说看。”
曾允吸了口气，很快说：“以前我想和费尔达成的是战略合作，因为我的判断失误，导致现在你们和新游达成合作。但是没有战略合作，咱们也可以合作个别业务。比如，如果你们接到大型项目，算上新游不够资本吃下来，我们Hi飞翔可以介入，分成方面一切好谈，我们可以居于末位。有更多的合作方介入，就可以接下更大的案子，反过来说，如果实力和资金链跟不上，却硬要接下短期内吃不下的案子，很有可能案子还没结束，自己就先破产了。同样的事情，在咱们这行是很常见的，大型项目接单之后，在最后结算之前，都是由接单的公司来垫付工程款，案子越大洞越大，大笔的资金填进去听不见响儿，加上结算款项的时候，对方还有可能拖欠一段时间，或者分批分拨的结算。身为工程方，要么就按时给下面的装修工程队结款，要么就想办法拖欠，夹在中间很容易里外不是人。这些年，我经营Hi飞翔，这种事也经历了不少，我敢说Hi飞翔比新游更有经验，毕竟新游在这方面，还没有接大工程的经验，而我们Hi飞翔有，这你是知道的。”
曾允这番话说的有些道理，新游智能家装虽然现在已经摆脱了过去两年的颓势，开始走上坡路了，但是实力和基础还是摆在那里的，要是大案子来了，无论是费尔的北京工作室还是新游，都接不住，到时候如果又不希望案子跑单的话，势必要找第三方，人多力量大。
姚小葳问曾允：“你的意思是，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和新游要优先考虑你？”
曾允点头：“我是这么希望的。反过来，如果Hi飞翔有这样的机会，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和新游，到时候你们可以自行决定是否要加入。”
姚小葳安静了两秒，忽然说：“我有个疑问，你能不能先回答我？”
曾允坐直了，双手还在桌面下搓了搓：“好，你说。”
姚小葳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不动声色道：“不论是公司实力，还是市场影响力，我们费尔的北京工作室加上新游，都不如Hi飞翔的名气大。工作室是做了几张漂亮的订单，有点名气，但是基础不够雄厚，起步还不到一年。至于新游呢，过去两年一丧到底，到最近才翻身，短时间内是无法扭转外界对它的印象的。总的来说，我们和新游就是两个包袱，Hi飞翔要在天空翱翔，何必带上两个包袱呢？与其说是合作，还不如说是你带我们玩，这么赔本赚吆喝的事，实在有违一个商人的经营策略。所以曾允，你能不能跟我说句老实话，你几次三番的提出合作要求，目的到底是什么？”
曾允一怔，显然是没想到姚小葳这么直接。
曾允没说话，低下头好像在沉思该怎么答。
姚小葳看在眼里，说：“我很了解你，所以不要在我面前撒谎，也不要说一些漂亮的场面话，你知道你哄骗不了我。”
曾允抬起头。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不是曾允第一次认识到，如今的姚小葳对他只剩下容忍，他只要说错一句，姚小葳就立刻起身走人，他作答的机会就只有这一次，不能答错。
思及此，曾允说：“你说得对，无论是哪种情况，Hi飞翔的实力都不用带着两个包袱，但对我来说，你们不是包袱，我和你们合作，就是各取所需。”
姚小葳挑了下眉，没接茬儿，就等下文。
曾允接着说：“你知道，我一直希望Hi飞翔能走向国际，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国内的公司只要到国际上滚一圈，或是和海外公司合作过，就等于镀了一层金。费尔公司是美国的老字号，Hi飞翔在国内也有十年的历史，我要求的合作次数不多，只要三次，你们的工作室就可以代表费尔在北京打响第二炮，无论是名声还是资本都可以再上一层楼，最主要的是打开市场，而我们Hi飞翔也有了和海外老牌公司合作的经历，这就相当于一份海外名牌学校的学历，哪怕让我亏一点利益给你们，我也愿意。”
听到这里，姚小葳笑了：“换句话说，就是你愿意给我们提供资金支持，而你要从我们这里买个门面？”
曾允：“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姚小葳点点头，没有立刻回答曾允。
她不回答，曾允也不催促，这件事很大，姚小葳一个人做不了决定，就算现在口头答应了也不算数，这一点曾允很明白。
曾允只好说：“这件事你们回去商量一下，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接受。”
姚小葳耸了下肩，没接这个茬儿，转而问：“好，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都说完了，那第二部分呢？你刚才说孙燕虹玩了一些手段对付我，这事你怎么解释？”
曾允吸了口气，好像在心里做了一个重要决定，那目光里有点狠毒，也有点釜底抽薪的意思。
然后，曾允说：“孙燕虹怎么在你背后使手段，每一笔账怎么计算，有几笔，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会用我的方式帮你清算，跟她算个总账。”
听到这话，姚小葳真是诧异极了。
虽然姚小葳料到过，曾允和孙燕虹不会琴瑟和鸣、百年好合，尤长廷也提示过，曾允是打算料理孙燕虹了，可是到了这一刻，听到曾允亲口这样说，姚小葳还是觉得心惊。
姚小葳直勾勾的看着曾允，直到曾允问她：“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姚小葳反问：“我用了什么眼神？”
曾允皱了下眉，说：“就是那种，轻蔑，还有忌惮的眼神。”
姚小葳这才垂下眼，笑了，隔了一会儿又抬起头，说：“我只是觉得陌生，也觉得害怕。”
曾允没说话，他明白她的意思，有些难堪的别过脸。
姚小葳接着说：“我不知道是应该用利益熏心来形容你呢，还是应该用心狠手辣。就因为一个和海外公司合作的机会，一个门面，你就要对付和自己好过的女人，她现在还是你公司的副总，无论是在情感上，还是在事业上，她都没有对不起你，只不过是对不起我罢了，你犯的着拿她做交换筹码么？曾允，你这一脚踹的太狠了，你这是出卖。我突然有点庆幸，当初发现你出轨立刻就做出反应，也庆幸自己抽离的很快，要不然，我只怕今天这个女人会是我。”
姚小葳的这些话很扎人，也很扎心，曾允听了不是没有感觉，他只是更加清楚，眼下觉得无地自容不重要，最起码比起长远的利益来看，没那么重要。
再丢人，再抬不起头，忍一忍就过去了，等到合作达成了，目的达到了，如今丢的面子自然会百倍的挣回来。
所以，曾允咬了咬牙，是这样回答的：“小葳，上次优秀设计师的奖项，的确是孙燕虹抄袭了你的设计图，但当时我并不知情。也是因为你后来提到了，我才去查这件事，还找了几位专业设计师来评估你们两人设计图的相似处，最终证实此事。如果你想上告此事，我可以拿证据帮你，也可以和那些评审们沟通，向他们揭发孙燕虹。”
姚小葳一愣：“揭发孙燕虹？她是你们公司的副总，你揭发她，不就等于抹黑了Hi飞翔吗？”
曾允说：“只要你同意合作，孙燕虹随时都会离开Hi飞翔。”
姚小葳张了张嘴，半晌没说话。
这一刻，她是真的害怕曾允了。
曾允忙问：“你觉得怎么样？或者我可以先让孙燕虹休假，咱们在合作之前先进行此事，这就当是我的合作见面礼。”
姚小葳吸了口气，有些喃喃道：“曾允，如果我没有记错，孙燕虹为了你还掉过一个孩子。”
曾允叹道：“原本我以为孙燕虹是因为工作太忙，导致身体超负荷才流产，她之前也是这么告诉我的。我当时很愧疚，就因为这件事，我才答应她，把她的作品也送到优秀设计师的比赛里去。可我没想到她会抄袭你的设计图。后来，也是我无意间发现原来孩子不是意外流产，而是她故意拿掉的。她还利用这件事让我以为是意外，博取我的愧疚和同情，这才让我做错了决定。如今，真相大白了，我只想补救。我会尽我所能的动议那些评审改选，或是推翻上次的评选结果，虽然不能直接改选成你，但是到了明年的比赛，我保证会帮你拿到优秀设计师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