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前亮着照明灯,姚小葳就着灯光,对上正朝车子走过来的尤长廷。
但是因为距离和光线,她看不清尤长廷的眼神。
姚小葳正准备下车:“学长,我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谁知她才把手搭在车门上,靠近连耀阳这边的手臂,就被连耀阳轻轻拉了一把。
姚小葳愣了,侧头看来,只听到连耀阳说:“其实今天晚上,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姚小葳心里快跳了一下,猝不及防的迎来了这一刻,还是在最不该来的时候。
天呐,尤长廷已经走到车边了。
姚小葳飞快的说:“学长,改天再说吧,我……”
可连耀阳却将她的话打断:“就是一句回答,你给我了,我就死心了,以后就不再问了。”
是啊,就是一句回答,给他就行了。
可是这一刻,姚小葳就是说不出口。
她咽了一下口水,这时就听到她这边的车窗上响起“叩叩”两声。
姚小葳和连耀阳一起看过去,看到的是尤长廷淡笑的模样。
连耀阳一顿,问:“他怎么在这儿?”
姚小葳胡乱说了一句:“哦,他也住在我们工作室的样板间。”
连耀阳愣住了,他诧异的看着姚小葳。
这还是这几年以来,姚小葳第一次在连耀阳脸上看到这样明显的惊讶。
姚小葳咬了咬牙,便趁此机会脱口而出道:“学长,其实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我和尤长廷开始了。”
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僵持住了。
隔了几秒,连耀阳才说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姚小葳张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
她又咽了一下口水,说:“那我走了。”
连耀阳已经别开脸,看着前方路面:“好。”
姚小葳推开车门,下车,站到尤长廷旁边。
两人一起看着车内的连耀阳,连耀阳也降下了车窗。
尤长廷这时笑道:“连先生,有劳了,麻烦你把小葳送回来。”
连耀阳也笑了一下:“客气了,再会。”
尤长廷:“再会。”
……
连耀阳的车子很快开走了,姚小葳又立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尤长廷提醒她,该回去了。
姚小葳“嗯”了一声,低着头跟着尤长廷往样板间的方向走。
秋天的夜风迎面而来,很凉。
姚小葳看着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突然说道:“刚才学长走时的样子,好像不太高兴,我还是太直接了。”
尤长廷低头看了她一眼,说:“长痛不如短痛,长说不如短说。”
姚小葳也看向他:“你说的轻巧。”
尤长廷笑笑,双手插在裤兜里,问她:“我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对他这么重视。”
姚小葳说:“认识十几年了,我几次有困难,都是他帮我。”
姚小葳顿了两秒,接着说:“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就特别的意气风发,是我们这些同学当中最有才华的。后来毕业了,同学们一个接一个的做了别的行业,只有少数人还坚守在设计业,大家都在叫苦,我也是。学长那时候就跟我说,做任何一行都会苦,现在的苦是为了以后的甜,只有耕耘的时候尝到了汗水的苦涩,收获的时候才能发自内心的笑,才会珍惜挣回来的成果。那时候,他经常鼓励我,帮我撑过来。”
“再后来,学长有了很厉害的成就,锋芒外露,人也很傲气,很快就在一个案子上栽了跟头。那件事原本并没有外界传的那么严重,可是嫉妒他的人,嫌他挡路的人太多了,看到他栽跟头,就一个个趁机踩上一脚。学长很快就一蹶不振,只有身边几个朋友帮忙,他受了我们的恩惠,都记下来了,还跟我们保证,以后一定会还。其实我当时没想过让他还什么,直到他东山再起,他帮了我一些忙,然后我也栽了个跟头,我在感情和工作上都吃了大亏,我身边只有学长和袁冬青帮我……可那时候,袁冬青到底不是这个行业里的人,学长用他的方式,还了我的恩惠,而且远比我当初对他的帮助还要多的多。”
说到这里,姚小葳站住了脚,看着尤长廷。
尤长廷也停下来,侧身望着她。
姚小葳笑了笑,说:“尤长廷,你说,如果今天换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他要是跟你表达了要进一步发展的意思,你拒绝了,你心里能一点内疚都没有么?”
几秒的沉默。
尤长廷低声道:“我不能。”
姚小葳问:“那你是理解我了?”
尤长廷点了下头:“理解是一回事,嫉妒是另外一回事。”
姚小葳一怔,她没想到尤长廷就这么直接的把“嫉妒”两个字说出来了。
尤长廷接着说:“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内疚,过意不去,也希望能在其他方面进行补偿。但是小葳,你要知道一件事,感情上的亏欠,用任何东西都无法补偿。虽说你们之间还说不上‘亏欠’。”
姚小葳没接茬儿,依然看着他。
尤长廷又道:“我希望你能分得清楚这里面的差别,这种‘亏欠’,只能用时间来平复。而且就我观察,连耀阳不是个脆弱易碎的人,你感到愧疚,也许他只失眠一夜,就过去了。”
这话在理。
姚小葳想了想,忽然也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连耀阳并不是一个伤春悲秋的男人,他任何事都看得很实际,可能只是她想多了。
这样一想,姚小葳顿时好受多了,她笑了一下,说:“说的也是,是我矫情了。”
尤长廷也跟着笑了一下,接着上前一步,非常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脚下一转,就往样板间的方向走。
尤长廷的手掌很厚实,掌心温度很暖。
姚小葳被这样一拉,却愣住了,只能跟着他往前走,脑子里有一、两秒钟的断片。
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大学时代。
她脸上有点热,却笑了。
走了一小段路,姚小葳问:“对了,你刚才说你在‘嫉妒’?”
尤长廷比她快了半步,声音很淡的应了一声:“嗯。”
姚小葳又道:“那你怎么不早说呢,你早说了,那天咱们就不会吵架了,我也不会觉得你不讲理,觉得你无理取闹了。”
尤长廷回过头扫了她一眼:“这还用我说,那么浓的醋味儿你闻不到?”
姚小葳乐出声:“过来,我再闻闻!”
就这样,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进了屋。
……
姚小葳上楼洗了个澡,心情一直很雀跃,洗完澡了先给袁冬青打了个电话,汇报今晚的战果。
袁冬青听着姚小葳说完,评价道:“啧啧,听听你这声音,听听你这些话,嘚瑟了,不害臊了,高兴了哈!”
忽然有一种雨过天晴的感觉。
姚小葳乐的开了花,没想到还没乐一会儿,袁冬青就唉声叹气起来。
姚小葳问袁冬青怎么了。
袁冬青反问:“你说现在的男人,良心是不是都喂狗了?”
姚小葳愣了:“这句感慨从何而来啊?”
袁冬青是个相亲狂魔,而且鉴渣男的眼光十分高超,很少有男人在她这里能过关的,连她偶尔感叹男人这种动物忒不是东西,都比一般女人的语气来的冷静、淡定。
而像是“喂狗”这样的形容,袁冬青也并不常用,足可见她这次遇到的渣男有多道行高深。
袁冬青很快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就在姚小葳今晚去赴连耀阳的约会时,袁冬青也去见了一个在网上聊了半个月,感觉还不错的相亲对象。
这位男士是一个朋友介绍的,袁冬青去见本人之前,已经见过照片了,觉得对方长得还可以,比较周正。
见面之后,两人也算相谈甚欢。
男人之前也跟袁冬青说过自己的情感经历,他结过一次婚,离了,是女方的过错,女方出轨了。
男人还讲过自己小时候的悲惨遭遇,比如经常被酗酒的亲生父亲毒打,比如他被亲生母亲抛弃的经过,等等。
这些经历是这个男人的谈资,也是获取女人同情心的途径。
袁冬青心里也打了个警笛,告诉自己,要保持着清醒,毕竟能这样把以前的悲惨遭遇一件件当谈资说出来的男人,也不是一般人。
说好听点,叫分享和诉苦,说难听点,就叫卖惨。
……
听到这里,姚小葳问:“既然你这么冷静地意识到这些,你怎么还答应去见他啊,干嘛还跟他聊半个月啊?”
袁冬青说:“嗨,你不懂,这原因嘛有两条。”
姚小葳:“哪两条?”
袁冬青说:“这第一嘛,我就是个贱骨头,好奇心重,怀疑了一件事,就要想方设法的去弄清楚,借此证明到底是自己多心了,还是眼光独到。”
姚小葳笑了:“你的确是挺贱骨头的,那第二条呢?”
袁冬青:“第二条,我有职业病,做危机公关,就是要去见识各种各样的奇葩,经历各种各样的危机,累积经验和教训。”
袁冬青说完原因,又接着说故事。
她今晚去见了这个男人,饭吃了一半,两人还喝了一点酒,这男人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男人说,他不懂爱,但他会去努力学着爱袁冬青。
男人说,他不喜欢太紧密的关系,他会尽他所能的对袁冬青好,但是有时候也希望能给彼此留一点空间和余地,因为他害怕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走得太近,那都是因为他的父亲和母亲。
男人还说,袁冬青很好,非常好,是他见过最好的女人,但他很坏,非常坏,他不是一个好男人,有着很多的劣根性,但他会努力做好,努力改变。
讲到这里,袁冬青问姚小葳:“你听了这些话,有什么感觉?”
姚小葳说:“第一感觉是,干嘛跟我说这么多,才第一次见面。第二感觉是有点恶心。还有就是,他拿你当十八岁小女生一样哄骗吗,瞎话编的有点拙劣。”
袁冬青听了“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