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和来时一样,都是明媚的阳光下树木孤寂的清冷。
许是今日日头格外好的缘故,路上的积雪已经消融了几分,走在上面格外的湿滑。
背上的丰平乡主看来是真的疼急了,虽然一言不发地趴在我的背上,可眼泪却一直在流,流进我的脖子。
我稳了稳身子,脚步放快了些。
丰平乡主把头埋在我的脖子间微微抽泣着。
我心里一紧。
“乡主,再坚持一下,快到了!”
回应我的依旧是丰平乡主的抽泣声。
我继续往前走。
半响,脖间突然传来丰平乡主的呢喃。
我一时没听清,直到再次走了两三步后我才反应过来。
她说的是——
娘,我想你了!
……
阿守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刚将丰平乡主背到门口,就见他阿守立在茅草屋门口,眉头紧皱的看着森林。
见我出来了,便一哼气走了过来。
“你去哪了?”
他眉头别得极深,眉间的沟壑连阳光的挤不进去半分。
我心虚地垂下头。
但很快我就想到了在背上快不行了的丰平乡主。
我顾不得其他,转过身示意阿守将丰平乡主抱下来。
阿守似乎也才注意到丰平乡主的存在。
“怎么弄成这样!你个小祖宗哟!若是这个小阎罗要你的命,我也拉不回来的啊!”
阿守嘴上惆怅地喊着,但手下却丝毫没有因为此而耽搁什么。
他很快地将丰平乡主从我背上卸了下来。
丰平乡主已经睡过去了。
脸色苍白。
一直以来我都把她当成一个无所不能的女霸王,却早就忽略了她也就是比我略略大过一些的小女孩,也没有铜皮铁骨,也需要人保护。
看着她疲惫紧闭的双眼,我莫名地想要保护她。
一生的那种。
奇怪!
我意识到自己奇怪的想法,吓得慌忙甩了甩头,试图摆脱这种莫名其妙的冲动,让自己清醒点。
这可是之前拿鞭子打过你的女魔煞,我怎么会有这种恐怖的想法。
虽说…….
可鞭子也未曾伤过我半分。
我跟着阿守进了屋子。
阿守将丰平乡主安置在床上,转身走到我跟前盯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出声:“阿守,我……”
“丰平乡主若是出事了你知道会怎么样吗?”
阿守突然出声打断了我的话。
他的语气很是着急,我也被弄得更加慌乱了。
还未等我说什么,阿守又急急地同我叮嘱:
“你在这先守着乡主,我去请女医来为乡主包扎伤口!”
说罢便走了出去,虽是急迫,却仍将门关好。
我走到床前去看丰平乡主。
说起来这可真是奇特,不久之前丰平乡主也是站在这里看着昏过去的我的,而现在我们却换了位置,轮到我来照顾丰平乡主了。
丰平乡主虽是睡过去了,可腿部肌肉撕裂的疼痛让她睡得并不安稳,甚至来说是痛苦。
她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惨白的,连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红润饱满。她就躺在床上,眉头扭在一起,团成一个结,结里却不只是因疼而展露的狰狞。
她似乎梦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眼泪浸湿了她长长的睫毛,然后顺着有着细小绒毛的脸颊滑落了下来,落在枕头上,晕开一层悲伤。
丰平乡主是梦到她的娘了吗?
当年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
“吱——”
门被推开,我扭头看去,阿守领着一个背着箱子的妇人快步走了进来。
女医来了!太好了!
我赶紧起身腾开地,站到一旁去。
那女医也没看我,皱着眉头直奔乡主那去。
她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扯下丰平乡主受伤地方的一小片布料。
待看清伤口后,她忍不住惊呼。
“佛祖保佑!乡主您可千万别有事!”
她放下医箱,双手合十在额间晃了晃,随后“咔嚓”一声打开医箱,从箱中取出绷布和剪子,又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在凳子上。
“守侍从,烦请给老身点一盏灯!”
阿守应了一声,回过身取出灯盏拿火折子电上后递给妇人。
“多谢!”妇人眼眸未曾抬起,但却仍是倒了一声谢。
想必她是生了阿守照看不周的罪。
我有些愧疚,其实这都是我的错处,却让阿守替我承受,遭了他人白眼,又欠了他人人情债。
夫人取出一只小镊子,放在灯芯上烤了烤,等看起来变红了些,才转身吩咐我和阿守:
“将乡主的胳膊压一下,我得替乡主将里面沾着的木屑取出来。
我随阿守一道应了她,走到乡主胳膊那小心翼翼地按上。
妇人掀开被子一角,半个身子钻进了被子去帮丰平乡主处理伤口。
“呃——”
丰平乡主动了。
她呢喃了一声,痛苦地在床上扭动着。
我按她的力道不由得加了几分。
丰平乡主力气太大了。
随着妇人不断往外面挑出丰平乡主伤口中的木屑,丰平乡主也越发痛苦了,但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样子。
她的胳膊微微颤抖着,虚弱单薄。
我瞧见她嘴巴一张一闭,便俯身倾耳,想听听乡主需要什么。
待听了几遍听清我,我却越发心里难过了。
她在喊:“娘亲,回来!”
不断喊。
声音微不可闻,断断续续。
似是木屑已被全部挑出了,那妇人从被子中退了出来,拿过凳子上的小瓷瓶和绷带,又钻进了被子。
“可是造孽哟!这是犯了什么罪啊!”
她一边任命地去帮丰平乡主包扎,一边无奈嘟囔着。
秦王府果真不负王府之名,连药材都是极好的。
那药洒在丰平乡主伤口上不过片刻,她便渐渐安静下来,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多亏了这妇人和那药!
还好丰平乡主现在在府里,若是在别地,后果不堪设想!
妇人见丰平乡主缓了下来睡过去了,便暗暗地松了口气。
“老身在这里守着乡主吧!乡主毕竟是女儿家,和男子待在一处也大为不妥!如今丰平乡主已是可以安然入睡,老身就不搬挪乡主,扰了乡主清梦了。所以便得委屈一下守侍从,带着这位小童去他处将就一下吧!”
妇人也是受礼有修养的,说罢,她便向阿守微微一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