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给我松手!”
幽暗的卧室里,本应该平躺在大床之上的少女此时站立在角落里,背对着卧室里仅有的几盏明烛,浑身隐匿在仅有的黑暗中。
角落里瘫坐着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那双眼控制不住的睁大,瞳孔紧缩,带着万分恐惧看着高高在上的少女,声音颤抖着,好不可怜。
少女的手紧攥着少年的发,脸上的表情在黑暗之中不是很明显。
她没说话,手上的力道大了几分。
“啊——!!!”
惨叫声顿起。
“阿诺思!你别忘了我是谁、你以为你力道大了几分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少年痛苦的挣扎着,喘着气,拼命遏止着心中的恐惧,威胁的话嚣张至极。但他自己心里也没个数——因为他的魔法从刚开始就使不出来了!少年不是没有意识到,而是不敢置信的试图调动身体里的魔力——然而都是无用功。
怎么回事!
“区区垃圾,也敢这样和我说话?”
少女终于出声了。
低沉悠扬的嗓音雌雄莫辨,有几分泉水的清透却叫人听了不敢出声。落入少年的耳中,却是使他猛地又颤抖了几分。
明明是听的很多次的声音,此时却陌生至极。少女似乎很好心情,音调里是几分漫不经心,若是光再强烈些,少女脸上的讽刺的笑容与黑的叫人胆寒的眸子也会尽数显露。
那是黑夜的使者。
一股子无形的杀气弥漫在卧室的空气里。
阿诺思看着眼前试图耍些技巧逃脱的少年,眯了眯眼睛。另一只手极快的以刀状砍向他的的后颈,少年两眼翻白,一声呜咽还来不及发出,失去少女的禁锢,就瘫倒在地。
嘴角微勾,少女转身回到床上,靠在床头。
看着雪白的手心,黑眸中倒映的是烛光,却要将人吸进去。
她一醒来就看见个狗狗祟祟的少年拿着匕首试图杀了她,一时间抓住他却迟迟没有下手,是因为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还很僵硬,不适合她的速度和力度,等了好一会儿觉得能控制了、情报也套的差不多了,才将少年打昏。
而这个间隙,阿诺思也差不多明白了自己是个怎么一回事儿。
她活过来了。
准确来说,是夺舍。
穿越什么的其实也可以是这么回事,但阿诺思很清楚自己的肉身不复。而灵魂却在死亡的那一瞬间遭受到一股吸力,将她卷到了这个世界。
原主,也就是这个肉身的主人是个无能的人。
在这个世界,人们以魔力和武气为主来生活、修炼,算是一个比较玄幻的世界。然而正因为如此,在这个人人都有魔力和武气的世界,强者如云。自然而然地,像原主这种既无魔力也无武气的人实在是少见——更不用说是公爵家的一份子,是个废柴。
她所在的国家是雷奥安德尔斯王国,在这个国家有两个统治者。
一个是大魔法师,是全国魔力最强大的魔法师;而另一个是大武士,是全国武气最顶上的武士。
二者能力不相上下,是全国人民所信服的存在,代表着一个国家的繁荣与昌盛。
在这个国家,人们的魔力和武气从出生就决定了,因此靠着后天才成为强大的魔法师或者武士的少之又少,于是,这个国家的官爵,是看一个家族里人们传承下来的魔力武气的情况来决定的。
传承的魔力武气越强,官爵越大。
自古以来永恒不变。
“这可真是糟糕透了。”
理清楚了信息,少女头疼的拍了拍脑子。
她从这具身体复苏以后,试图调动那些魔力和武气,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她真的是个彻彻底底的、无用的废材。
她明明可以看见空气里弥漫的各种颜色的魔力的浮游和武气的飘渺,甚至在刚刚拽着少年头发的时候,她也能清楚的看见少年身体里魔力的流动。既然能看见的话,她体内怎么还是什么都没有?
真正的无能之人,应该是看不见这些东西的啊。
按照原主的记忆,原主并不是愚蠢的人,反而是个深谋远虑,有骨气的女孩儿。这一认知倒是让阿诺思有几分满意。原主也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不断尝试让自己激发魔力或者武气。但全部都以失败告终。
原主生于雷奥安德尔斯帝国的凡恰米尔斯托公爵家。父亲不疼、母亲过世、弟弟嫌弃,唯一对她好些的大姐又远征边疆,二哥就是个笑面虎。虽然说不至于沦落到大街小巷都听闻,但贵族圈子里的一些刀光剑影是躲不掉的。比如说,这个原主烧了三天三夜,也有不少人来看她,但居然有人给她的汤药里放药性相冲的药材、在她床铺里放虫子……更甚者,还有这个要刺杀她的人。
原主做了什么才要惹得人趁她病要她命?
阿诺思缓缓舒了口气,然而身上一些淤青还没散去,让她皱了皱眉。
这些伤,一个都不见血,都三天过去了,还是疼得很。不是被人欺负的、就是她自己练体术弄伤的。
她本来还想着,一不小心夺了人家的舍,作为公爵家二小姐也应该替她报仇什么的炫酷想法一下子都得不到有利的支撑了。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证明,在这个世界生存,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实力。
她在那个世界已经肉身不复了。重生到此,怎么可能安心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呢?
她的野心要求她必须拥有魔力武气。
还有什么办法是没有尝试过的呢······等明天,去图书馆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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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初阳柔软的光从窗户落尽,洒在床上。少女的脸颊陷在柔软的大床里,侧脸在阳光下一片祥和,空气静谧,呼吸的声音都是甘甜的。
她长长的羽睫颤了颤,似乎有些不太适应光的刺眼,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接着翻个身,避开了刺眼的光,慢慢回神。
原本湿漉漉的一双黑眼睛,顿时锐利起来。
坐起来,少女看着偌大的房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又看了看身上的被褥,这才反应过来,将眼中的锐利藏匿了。
“咚咚——”此时,大门被敲响了。
“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的温和嗓音。阿诺思顿时就想到那应是自小陪同原主长大的女仆。沉眸不过片刻,她特意扬起了声调,声音柔软温和。
“请进。”
阿诺思在女仆进来的瞬间,睁开的眼睛顿时化为十四岁少女的柔软与水润,精致的五官无不透露着朝气,苍白的皮肤也有了几分健康的红润。
”早上好,菲奥尔。“
坐在床上的少女沐浴在阳光下,黑色的长直发没有经过打理,凌乱之中又有几分灵动。黑色的发衬着少女的皮肤白的和纸一样,在雪白的大床上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在暖洋洋的空气里微笑着,讨人喜欢。
小姐悠扬空灵的嗓音带着几分少女的矜持和温和,却醇厚如白兰地,竟然让菲奥尔愣在了原地。
”啊··小姐,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菲奥尔收回目光,微微欠身表示歉意,垂眸看着地上的毯子,有些恍惚。她轻轻走到床头,将放着清粥与红茶的端盘放在床头柜,手上的衣物也放在了床尾。
今天的小姐似乎不太一样······
菲奥尔在心中湍测着,手上为阿诺思量了量体温,发现已经退温了。松了口气,脸上的倦容露出欣喜,随即为阿诺思穿戴衣服。
她说不上来小姐哪里不一样,那副讨人喜欢的模样也没有变,但就是让菲奥尔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菲奥尔,我今天想去图书馆。“
垂眸看着正在为自己系腰带的女人,阿诺思眯了眯眼睛,声音却没有半分改变,依然是柔软温和的,亲切又矜持。
“小姐?您的病才刚好,我们改天去吧?”女人没有抬头,她也是温和的回应道。“小姐,老爷吩咐您不必特意去向他请安了。好好歇息。”
少女露出了似乎犹豫的神色,落入菲奥尔眼里,让这位年轻的女仆以为是她可爱温柔的小姐伤心了,忙解释道,“小姐,老爷体谅你才这么说的。”
然而这一番解释,使得少女长睫轻垂,轻咬着下唇是愧疚。菲奥尔暗骂一声自己蠢笨,便给阿诺思递过一碗粥,稍有些尴尬的转移话题:“小姐,安图少爷给您寄了信来。”
“安图?”阿诺思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天才弟弟。她面色不显疑惑,而是眉头微挑,露出些欣喜。
心下却别一番思量——虽然原主和这个弟弟没见过几次面,但这个家伙可讨厌她这个姐姐了。
“嗯,现在就看。”
“好的,小姐。”
菲奥尔不再多说,松了口气。为阿诺思理好衣襟,就低着头出去了。
阿诺思此时头发还没有打理,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贵族服饰。阿诺思知道这个地方完全不是现代的欧洲,所以服饰上也有所出入。不是很繁重,不失大气却让人一眼就知道是贵族。
慢慢打量着,喝着粥,阿诺思的一双黑眸的凝重在热气迷茫之中隐匿着。
不久,菲奥尔就将信拿来了。
阿诺思坐在梳妆镜前,任由菲奥尔打理,手上拿着那封信在细细的读。
她这个弟弟可真有趣。
安图·凡恰米尔斯托,是这个家族的第二天才,照她的人们的话来讲就是——你可怜的姐姐一无所有,反倒成就了你这个天才。这样子的夸赞。
天生就拥有极强的魔力,在强者之中也小有名气。容貌继承了凡恰米尔斯托的优秀基因,也是不少官爵小姐的抢手夫婿。
但她弟才十二岁,姐妹们,冷静点。
不得不说少女怀春是真的很可怕。
相对比一无是处的阿诺思而言,安图确实强的不得了。但是就性格而言,尽管温和的阿诺思不受自己的弟弟喜欢,但是却受仆人们的欢迎;而沉默寡言又有些暴躁的安图,反而受强者的喜爱。
”小姐,安图少爷似乎十分想念你。“
”嗯。“
想念吗?
阿诺思轻笑一声似乎很是高兴,但她伸手拉开抽屉,就将信放了进去。
如果她是原来的阿诺思的话,说不定现在都开心的脸红了呢。
但她不是。
这位神秘又脾气不好的弟弟写了一封类似于直男关心的信给她,对于她来说,只觉得有点可爱。
阿诺思眼尖的瞧见抽屉里的糖果纸,就将它拿了起来。然后挖了挖记忆,发现这是凡恰米尔斯托家的分支的一个小孩儿送她的。她感觉胸口传来一股股喜悦,便挑眉。
这原著的灵魂还没有消散?
“菲奥尔,我不是去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去一趟图书馆,好吗?”
阿诺思百般聊赖的坐在书桌前,扯着菲奥尔给她拿糕点的衣袖。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些祈求。
“……”菲奥尔叹了口气,她给阿诺思递去精致的银叉子,她尽力抑制眉眼中的担忧,安抚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亲爱的小姐,我们要等这正午的太阳下去一些,并且在图书馆也不能超过三个小时,好吗?”
小少女忙不迭的点点头。但笑眯的黑眸在吃着糕点时有些许深遂。
原身很喜欢看书,因为记忆力过人,家里的藏书也看了个七七八八,所以经常跑去国立图书馆,也是很正常的。只是,这一身的伤……
菲奥尔替她收走餐盘,给她喝了药以后就一同出门了。但她收拾着马车,看着在她身后一脸平静的阿诺思时,心下担忧又有了几分。
小姐真的变得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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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府邸,主仆二人坐着凡恰米尔斯托家的马车就去了帝都的国立图书馆。
雷奥安德尔斯王国在全国各地共设立了371座图书馆,其中当以帝都的国立图书馆为首。规模最大、藏书最全,听闻有一个实力不亚于大魔法师的强者坐镇,因此不管是王族还是贵族还是平民,都不敢闹事。因此图书馆内一片祥和,没有人会因为身份的尊卑而闹事,成为了等级分明严格的帝都中的一道靓丽风景。
阿诺思站在市立图书馆面前看着修建华丽宏大的图书馆挑了挑眉。
“小姐,要不今天先回去吧······”
“怎么了,菲奥尔?”
后面菲奥尔拉住了刚抬脚准备上楼梯的阿诺思,阿诺思停下来,好脾气的问她。
“···伊尔德公卿家的三公子也来了。”这位亲切又礼貌的侍女此时额头冒汗,表情有些紧张,脸色苍白。她指了指旁边停的一辆华贵的马车。小心翼翼的对着阿诺思说。
阿诺思看过去,却是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悠悠然的笑了笑,她安抚着侍女。
“这里是国立图书馆,没事的,那种家伙就随他去。”
侍女看了看这位高烧一退之后就不对劲的小姐,不安的同时居然又觉得有所依靠。但是···小姐仍然无法使用魔法啊,她怎么一下子露出了······但她不禁还是感到后怕,因为那些少爷小姐太能折腾了,以至于她虽然也有中级武士的实力,还是保护不了小姐。
明明告诉老爷,老爷会保护小姐的。但是小姐怎么说也不愿意给老爷带去麻烦,今天又在这儿碰见伊尔德家的公子……
菲奥尔咬了咬牙。她是眼前这位小姐的仆人,怎么可以怀疑呢?要相信。
是的,正因为这位小姐是那位大人的骨肉,所以这个样子,才是对的。
菲奥尔不动声色的靠近些阿诺思,以防止突然的意外导致阿诺思受伤。
“好的,小姐。”
菲奥尔深呼吸,安定下来就随着阿诺思进去了。
不怪菲奥尔露出这副神情,毕竟伊尔德公卿家的三公子费蒙·伊尔德是欺负阿诺思的常客了。每一次都是大伤小伤,甚至在其他少爷小姐面前把她侮辱的面目全非。
也就是因为他,才叫阿诺思成为了贵圈中的笑谈。
想着自己身上和眼前这位侍女身上的伤口,少女黑色的眸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黑了又黑。
阿诺思面上端着温和的表情走上阶梯到图书馆的大门前时,正好迎来一道身影。
真是冤家路窄。
“瞧瞧,这是谁来了?”
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欠打的调调,慢慢走出来时,菲奥尔发现来的不只是这位三公子,他还带着自己的狐朋狗友来了。
怎么办!
菲奥尔有些慌张的看了看自家的小姐。然而看到的只有这位小姐平静温和的侧脸。
“这不是我们可爱的阿诺思小姐吗?听闻昨夜您高烧不退,不过现在看来,您应该可以吃几盘子起司了?”
面前迎面走来的一群人以最前面一头深棕色的少年为首。少年眼珠子如沧海,蓝的发光,皮肤是偏深的颜色,看起来健气十足。不过此时他高高的眉骨投下的阴影里,那双蓝眸眯着,像狼一般直直盯着,仿佛要将人生吞,令人胆寒。
声音高昂,颇有几分贵公子的意味。听起来他似乎十分关心女性,但其中的嘲弄与戏谑不加掩盖。
这就是,伊尔德家的三公子。
虽然在原主的记忆里她已经看了很多遍这个人了,但如今亲眼看到,阿诺思看到了他体内并不平稳的魔力因子。
十四岁的少女与少年差了半个头的身高,看起来孤立无援。她精致的脸庞在一头黑直发下透出一股子灵动。静静听着少年说话的同时,她仿佛没听见其中的挑衅,只是那双黑眸波澜不惊的扫视着少年,似乎在打量什么。
费蒙身后几个人闷笑出声。
“瞧瞧凡恰米尔斯托家的小姑娘,她该不会被伊尔德少爷吓到了吧···哈哈哈哈···”
“你别这么说,看她脸的吓白了···哈哈······”
“喂,少说几句吧,她可是公爵家的小姐。”
“哼,那她怎么会在伊尔德少爷的面前如此害怕呢……“
费蒙却不这么认为。
眼前往日里遇到这种情况只是颤抖的少女此时跟没事人一样。该说她有点长进了吗?费蒙讽刺一笑。不过他讨厌她这种赤裸裸的视线。
让人不爽。
“早上好,费蒙·伊尔德,”正当众人哄笑声越来越大时,这位少女悠然自在的开口了。少女视线轻轻一扫,叫几个少爷不自觉的闭上嘴。而少女,也完全记住了这几个少爷的面孔。
只有菲奥尔和费蒙注意到这位小姐语气中的自然大方和属于贵族的高傲,以及那丝丝不易察觉的讽刺。
轻松的让人以为她在花园里赏花。
“我说怎么一到图书馆就觉得臭——原来是你来了,那就难怪了。不过臭水沟的老鼠竟然会打招呼?稀罕。”少女歪头,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明明声音柔软温和的,但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带刺。
一时间,气氛安静。
“哦?”费蒙眯了眯眼。
少女和没事人一样缓缓消去了笑容。
这个人的魔力因子更加暴动了。
“不过我今天时间紧迫,如果你有点自觉的话,就早早回去吧。我可不想出来以后还闻到这个味道。对了,费蒙·伊尔德——”
说时迟那时快。
费蒙已经要一拳打到少女鼻子上的时候,突然看见少女睁开的眼。
那眼中仿佛有无尽的黑暗,将他吸了进去,连带着少女的一字一句都缓慢无比。
“你要是用你的脏手碰到我了。
那我也不介意浪费一点时间废了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