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最冷帝王心。
傅淑艰难地喘着气,她看着佟齐举起剑,然后用力插入自己的胸膛,看见自己飞溅的血珠,看见他阴冷的面容,她发觉,伤口竟是没那么痛了。
幸好,她已将白儿送离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现在她只求,白儿能顺利见到小公子,若是小公子的话,他定能,定能救得了白儿——
佟齐面无表情,极慢地转动手中的剑柄,将傅淑的胸口搅得血肉皆翻了上来,一旁的御军大气不敢出一声,只能垂目忍住肚中的翻江倒海。
忽而,傅淑扯着嘴角,极僵硬地笑了,她的嘴微动,似无声地呢喃着两个字,最后,闭上了眼,终是没了呼吸。哪怕咽下最后一口气,她也不愿看他。
佟齐停了动作,将剑从那血肉模糊里拔了出来,他看了一会儿已死之人的脸,又将剑尖落在她那张脸的边缘,很仔细、温柔地划了开来。
他剥下了那张脸皮,并将之妥善保管在自己的寝宫中。
而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他只道,“烧了。”
两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宫外,黑衣人连夜将小太子带出了城,刚落下脚,又遭到一拨人的袭击。
那时天已微明,天空灰沉,下着点点的细雨,轻飘飘的。
小太子是被颠醒的。
醒来时,他正趴在一匹红棕的马上。
黑衣人刚从那拨人手里脱身,又枪来一匹马,于是快马加鞭的朝林子深处赶去。
皇官外的城,城外的林,都是一直生活在宫里的小太子不曾接触过的。
他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感到细雨落在脸上瞬间的冰冷时,他迷糊地把手伸进怀里,紧紧抓住怀中的那封信。
过了会儿,他被人抱下马。
他看见黑衣人蹲下来,那双唯一没有用黑布围住的眼睛有着沉重,黑衣人说:“太子殿下,属下只能送您到这儿了。接下来,您向这边沿直路奔跑,没看见一座亭子千万不要停。”
下一秒,小太子就被黑衣人推进了树丛里,他看见黑衣人鞭马,使马朝另一个方向奔去,而黑衣人则沿来时的路返回。
他咬紧牙关,向身后的方向奔去,二人一马,三个方向。他知道,黑衣人在为自己引开追踪的人。
身后响起的金属利器碰撞的声音渐渐远去,小太子紧绷着脸一直跑,哪怕累到麻木也不敢停下。
最终,耳边刀剑声消失,他看见眼前显露出的一小片旷地,有一座木亭,以及亭中那抹白影。
他双目通红,脚步虚踏,昏死过去。
“小,公子……”
待他倒地,一旁倚在树上看戏的男人才跳了下来。
男人谨慎又惊奇的围着地上不省人事的一团观察了一下,又伸脚踢了踢,听到了细微的闷哼声。
于是男人抬头看向坐在亭子里,眉目谈漠的少年,“公子,这小孩还有气,抹脖子还是带走?”
少年倚在栏杆上,眼皮都懒得掀动,只哼出一个字,“嗯?”
听了,男人撇撇嘴,弯腰拎起地上昏死过去的小孩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拎到亭子里。
他将小孩抛到长石凳上,刚抖了抖身上轻微的雨水,就听到一声极细的碰撞声。
男人闻声看去,一愣,那小孩因他没控制好手上力道,被他抛到凳上后翻了半个身,腰部好巧不巧碰到了木亭方栏子突起的棱角上。
所幸这小孩昏了,没什么反应,毕竟这么一碰,不用看都知道很疼。
想着,男人将小孩往外拖了拖,远离了方柱子,而后又心虚地理平了小孩腰部微皱的衣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他坐在另一边的石凳上,取下夹在耳朵上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又翘了个二郎腿,一边晃脚一边盯着某一处发呆。
其间,男人回了神,忍不住歪头看向一侧一直盯着林子的少年,有些心疼,“公子,今日她怕是来不了了,雨停后,便回去吧。”
雨却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
男人忽然有些懊恼,万一今日这雨不停咋办?难不成要在这小亭子里坐上一夜?
半晌,那少年才垂下眼眸,打断了男人的胡思乱想,冷冽的声音伴着雨声响起,“嗯,这雨,快停了。”
今日若没来,以后,她该再也无法来了。
少年忽转头看了眼蜷缩成一团的小孩,眼底有转瞬而逝的失望。
那日的雨,下的大,也下的急,不多久,便停了。
正如少年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