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桂拿来干净的盆,黎玉宁把两坛清酒倒入,脑中想着可以一试的方法,忽然发现还少了关键的东西。一拍额头,记起来了转头对着夏桂道:“再去找支蜡烛、小半盏油,和一个玉勺。”
“夫人要什么油?”夏桂问道
“就香油吧。”
当东西都备齐后,愁眉不展的刘管家随着庆余来了,进屋就闻到了酒味又见黎玉宁手持蜡烛正立在桌前。
“老奴见过夫人,莫不是小公子他——”黎玉宁忙打断刘管家不好的猜测,说道:“我忽然想到家中用来治热烧的办法,现在琦哥儿高烧还不曾出汗,便想一试只是此法有些冒险。”
“夫人,如今只要是个法子就尽管一试吧。老奴相信老爷和大公子在天之灵定会保佑小公子平安无事,若……若有事,老奴一力承担,到时自会前往祠堂告罪决不让夫人烦忧。”刘管家正色对着黎玉宁长揖道。
“管家快快请起,但若有事我亦不会推卸罪责只是此事须得劳累刘管家。”
“谈何劳累,但有小主人需要,老奴就是舍了这性命也心甘情愿”刘管家急忙道。
“刘管家言之过重了,只是费些体力,我年岁小力道不够是以请了刘管家前来。”
“只要为了小公子好老奴任凭夫人驱使,不知现下要如何行事?。”
“且等等。”
黎玉宁拿着蜡烛将蜡烛伸到倒入酒的盆,然而出现了令黎玉宁尴尬的一幕,只听“哧”的一声蜡烛灭了。黎玉宁郁闷地盯着沾湿了蜡烛,然后才想起古代的酒纯度太低这一事实。转身看到刘管家几人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面上有些烧的慌,尴尬地咳了几下心道:‘还好没说自己要把酒点燃。’
“夏桂把油拿来”夏桂立刻将装有杯盏的香油递上去。
“庆余把香油涂抹在小公子的后背。”庆余上前接过,走到到床前时庆丰刚好热帕取下退在一旁。庆余把刘琦翻了身后背向上,问道:“要抹至何处?”
“脊骨两侧即可。”黎玉宁道,庆余以手沾油依言开始涂抹。
“不必涂沫太多,涂两侧三,四指宽,还有颈部”黎玉宁说道。抹完后庆余便立在一旁。
“刘管家”黎玉宁拿起玉勺递了过去道:“现在就是要用玉勺的勺体刮琦哥儿的脊柱两侧,还有脖颈。就这样,自上而下来回刮至琦哥儿背红了为止。”黎玉宁在刘琦的背部上方隔空比画着。“力道要由轻到重,离脊骨两指宽的距离。”刘管家上前拿着玉勺,先在刘琦的背部轻轻试刮了几下,转头用问道:“夫人可是这样?”
“是的,就这样。”
得到肯定后,刘管家便开始刮痧。从一开始小心翼翼地擦刮到熟练地加力。刮了一会刘琦的背上出现大片暗红的疹子。黎玉宁说道:“出痧了。”连忙伸手摸了摸刘琦的额头和前胸喜出望外道:”出汗了!出汗了不必再刮了。把琦哥的背上用湿帕擦洗干净,下午晒好的干被褥换上,再把温水端来再喂琦哥儿喝几勺水。”
听到夫人说终于出汗了,刘管家大大松了一口气,抬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冒出地冷汗便指挥着众人按着黎玉宁的话做事。
“把粥温一温,一会喂琦哥再吃两勺。”黎玉宁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出汗就好了,温度就会降下来,然而一直没有清醒的小豆丁还是让黎玉宁悬紧了心。
此时夏桂上前问道:“夫人那这盆里的酒还有用么。”黎玉宁想到被自己故意遗忘的酒尴尬道:“没用了,端出去吧。琦哥儿虽是出汗了,但还没醒来。今夜我就守在这里,刘管家回去早点休息,明日府中琐事还要劳烦刘管家打理。春樱你现下也去休息,后半夜过来替夏桂。夏桂先同我守着琦哥儿。庆丰,庆余你二人一人前半夜,一人后半夜,再派一人守在小炉旁,水要时时热着。”众人领命便依次退去。
夜已渐深,时值初秋,夜里虽冷却不至于寒,黎玉宁坐在床前偶尔喂着小豆丁一勺水,夏桂再次将冷掉的热帕换下,对着黎玉宁低声劝道:“夫人也去歇会吧,快要到下半夜了。”
“等春樱来了在休息也不迟,到时你回去也好好歇歇。”黎玉宁伸手摸摸小豆丁的额头已然不似中午那会滚烫,自小豆丁出汗后温度就逐渐开始降了下来,唯一让人忧心的就是,小豆丁一直不曾醒来。若不是偶尔听得小娃难受地哼哼声,黎玉宁都快要脑补到更严重的情节了。捏捏发涨的额角,想要晃晃头,把这混沌的头脑摇得清醒些,然而却于事无补。从中午开始提着心一直到此时高热渐退只稍稍松懈一些就立刻被疲惫和困倦如涨潮般以不可抵挡之势吞没着。
“奴婢不累,夫人还是先去困个觉吧,夫人的眼睛都快粘一块了即便不睡也在榻上眯一会,若再有事奴婢定及时叫醒夫人,到时夫人亦有精神处理。”
黎玉宁听得心中动摇,扶着混沌的脑袋看向夜里刘管家命人抬来的软榻,榻上已然放好了休憩的一应物件,一时更觉脑中昏昏沉沉,叹口气只道:“那我去眯一会,告诉春樱,琦哥儿若有什么情况要即刻叫醒我,还有琦哥要是醒了也要叫醒我,醒了定然会饿,定要让琦哥吃热热的软粥……”
“是,是,好的。”夏桂边连声应答边将黎玉宁扶至榻前坐下,等她将黎玉宁的鞋子脱去后发觉没有夫人说话的声音,抬头一看才知道黎玉宁倚靠在榻边,脖子后仰已是沉沉睡去。夏桂连忙轻手轻脚地扶着黎玉宁躺下又盖了丝被掖好被角才算松了一口气。看着睡去的夫人,夏桂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又揉了揉酸涨的眼睛,又见到地上水盆便上前端起便出了门,一掀帘子,立在屋外的余床连忙上前接过。
“可是再换盆热水?”
“恩,这水凉了不少。”
“夫人还没困着?小公子还没醒?”
“小公没醒,也不流汗了。夫人现下睡了,坚持到这会实在不容易。万幸小公子自下午退热后没有再烧起来,我是困的很了快去换热水来我在院里吹吹冷风醒醒神也好歇上一歇。”
“好嘞,姐姐辛苦了,小的马上就端热水来。”
梦外烦忧多,梦里愁不减。
“可是醒了?”有人轻声问道。
“是。”
“那我去报与夫人。”
“恩,夜了,注意脚下小心滑。”
“晓得了。”
黎玉宁翻了个身心道:“莫不是小豆丁醒了?”开口唤道:“夏桂?”然而却无人回答,心想:莫不是换春樱了。于是又唤到“春樱,春樱。”黎玉宁睁开眼提了点音量又唤了两声,依旧无人应答。于是,便从榻上坐了起来却惊讶地发现,房间内的布置竟变了,打量着屋内的布置暗暗与自己的住所对比显然主人家只是一个小富之家。掀起丝被刚坐直了身子,就听见匆匆的脚步,随即有人打起了帘子几道人影进了屋,脚步不停地走向内间。那些人仿佛看不见自己从她眼前走过,黎玉宁心下疑惑好奇地跟了上去。来到了里间光亮了不少。黎玉宁发现她能看清走在前面的一男一女便细细打量起来,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髻,左侧插一柄银梳,右侧几支银钗。一双杏眼转动间似有波光流淌。女子身边的男子则身材魁梧留着一圈络腮胡两人挨得很近显然关系亲密。心下猜道:“莫不是一对夫妻?”两人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想来是自己将醒未醒时听到的那段对话中前去报信息的那人。
“宁儿,宁儿。”那年轻的妇人伸手轻推着躺在床上的人。黎玉宁心道:‘倒是与自己的小名相同。床上躺着的莫不是他们的女儿?’她顺着那妇人的手转头看去,待看清那人的脸时随即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怦怦乱跳。
那张脸分明与自己儿时的脸一模一样,黎玉宁大口地喘着气,抚着胸口待心跳平稳后才又看去。床上的宁儿苍白着一张脸任那妇人推了几次也没有反应,那妇人转身悲伤地靠在男子肩上抽泣起来,还不等男子开口安慰就又听得“嘤咛”一声,床上的宁儿随即睁开了眼。那男子原就一眼不错地盯着床上的人立时看到边忙道。
“醒了,夫人,宁儿醒了,宁儿现在感觉如何,哪里还难受。”男子坐在床边急忙问道。妇人听闻女儿马上立直身子转头看去,女儿果然睁开了眼,立刻扑上前。来不及擦去的眼泪滴落在伸出的小手上,妇人握着小手哭道:“娘的心肝啊,可算醒了,哪儿还难受快说与娘亲,饿了吧,都躺在床上一天了,红玉快去把温在小厨房的粥取来,对了还有水——”
“不急,宁儿今日滴水未进,爹爹先给小宁儿倒水去。”那男人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后背,对着床上的宁儿说道。
“恩。”妇人应承道,男子起身走向外间。
“宁儿,可还有那里不舒服快说与娘亲,下次莫要到处爬山了!好在山不高只是从坡上滚了下来,若是再高点出个什么事叫为娘怎么办!素日里乖乖巧巧的今日怎么如此顽皮,日后可不许再如此!”那妇人疾言厉色地说道。说完又抹了眼泪,一手探向女儿的额头,头上几个大包妇人想碰又怕碰痛了女儿,只好捏着手中的帕子避开肿起来的地方轻柔仔细地擦了擦沁出的汗水。
“恩。”床上传来柔弱而又沙哑的声音。
黎玉宁闻声望去却见一双乌黑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这个方向。黎玉宁不解地看了看自己周围什么也没有。于是,她向左边站去那床上的目光转向左,她又向右跨了一大步站定那目光转向了右。
她迟钝的反应过来,她在看着自己瞬间觉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