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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八佾篇第三

【原文】

3.1 孔子谓季氏[1]:“八佾[2]舞于庭,是可忍[3]也,孰不可忍也?”

【题解】

在春秋晚期,整个周室王朝都陷入了礼崩乐坏的边缘,社会也处在剧烈的动荡变化期,各诸侯国违背周礼、犯上作乱的事情更是层出不穷。季孙氏作为鲁国最有权势的贵族,僭用八佾舞于庭院,就是破坏周礼的典型。孔子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慨。

【注释】

[1]季氏:季孙氏,鲁国大夫,是三大贵族中最有权势的一家。[2]八佾:古代奏乐时的舞蹈,每行各八人,称为一佾。天子礼乐可用八佾,也就是六十四人;诸侯六佾,四十八人;大夫四佾,三十二人。季氏身为大夫应用四佾,此处用八佾也是僭越了礼乐。[3]忍:有两解:一是忍心,二是忍耐、容忍。本章按第一种解释。

【译文】

在谈到季孙氏时,孔子说:“他在自己的家庙之中用了天子的八佾之舞,这样的事都忍心做得出来,那他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呢?”

【精读论语】

僭越礼仪的危害

“礼”代表着一种修身与治国相结合的文化精神,它不仅是政治伦理和社会伦理的具体体现,还是治理国家的重要依据。孔子一直主张以礼治国,即利用礼乐规范君臣和官民的行为,让每个人都各安其位,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尤其是作为下属,千万不能越礼行事,否则就是对君上的不敬。如果任由这种僭越行为泛滥,社会秩序必将受到严重破坏,社会将陷入混乱。

为了正确理解孔子思想,有必要对“八佾舞于庭”作出解释。在西周时期,贵族享用乐舞的等级,有着明确的规定,即天子礼乐用八佾,诸侯六佾,大夫四佾,不得擅自越级。由于鲁国公侯是出自周王室的贵胄,可享天子礼乐,但因等级不同,同样有着严格的区别。如此一来,这句话的意思就非常明显了,作为大夫的季氏,竟然公开在家中使用天子礼乐,这种行为就是典型的无视王权和君权的僭越。因此,高度崇尚礼制的孔子才出奇地愤怒,发出“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呼声,要求严惩这种行为。由于礼在政治运作和社会生活中的重要作用,所以,历朝历代都十分重视礼制,对于越礼行为严加惩罚,以保证政局和社会稳定。如果有做臣子的胆敢使用天子礼仪,那就是大逆不道,视同谋反。

在国家政治上,如果没有礼制约束,就会发生职责不清、政出多门、执行不力、推诿扯皮等种种现象,严重阻碍政治秩序正常运行,使政府和社会陷入混乱。而且,上级的越礼行为,很容易被下级模仿,这会使秩序更加混乱,乃至崩溃。

孔子的这种思想,放到现在同样也很实用。作为古代特有的制度,礼制已经不复存在,但是,礼制的精神仍有价值。现在,无论是政府、社会组织还是企业,都有着各种规章制度,明确各职各人的权责,这便是现代的“礼制”。只有严格遵守这些规章制度,组织和企业才能有效运作并产生效率,否则必败无疑。

【原文】

3.2 三家[1]者以《雍》[2]彻[3]。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4]’,奚取于三家之堂?”

【题解】

本章与前一章谈论的内容差不多,都是在讲鲁国当政者僭礼的事件。孔子对这些以下犯上的越礼行为,依然表现得十分愤慨。在他看来,天子有天子之礼,诸侯有诸侯之礼,作为维持秩序的根本,只有各自依礼行事,才能保证天下的太平。孔子在此处面对三家之乱,除了愤慨,也只能无奈地发出一声感叹而已!

【注释】

[1]三家:是指鲁国当政的三大贵族,即孟孙氏、叔孙氏和季孙氏。[2]《雍》:《诗经·周颂》中的一篇,是古代天子在举行祭祀之礼时所唱的诗。[3]彻:同“撤”,指的是古代祭礼完毕后的撤祭。[4]“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出自《雍》诗。相,助祭的人。维,助词,可译为“是”。辟公,指诸侯。穆穆,庄严肃穆的意思。

【译文】

孟孙氏、叔孙氏和季孙氏三大家族在祭祖时,唱着《雍》这首诗歌来撤除祭品。对此,孔子说道:“《雍》诗说的是‘各方诸侯都是助祭,而庄严肃穆的天子才是主祭’。这样的诗句怎能出现在三家祭祀的庙堂之上呢?”

【原文】

3.3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1]?人而不仁,如乐何[2]?”

【题解】

“礼”是一种社会规范,“乐”是一种社会文化,主要用来是表达人们思想情感,有点类似于现代的文学作品。“礼”可以调整人的行为,“乐”能陶冶人们的情操。二者的作用均是为了帮助人们塑造完整的人格,也是追求“仁”必用之法。

【注释】

[1]如礼何:如何对待礼仪制度呢?[2]乐:文学、音乐。

【译文】

孔子说:“做人若是没有仁德之心,应当如何对待礼仪制度呢?做人若是没有仁德之心,又该如何对待文学和音乐呢?”

【精读论语】

礼乐的根基在于仁

在孔子眼中,礼与乐属于文化的范畴,而仁才是人们内心所追求的道德规范。孔子觉得,礼乐当以仁为根基,如果离开了仁,“礼乐”只是一种外在表现形式,并无实质上的意义。

详细解说孔子的观点,其意思是:仁是内心的道德修养,用恭敬的态度表现出来就是礼,用平和的心态将其体现在声音和仪容上就是乐。只要人们心存仁德,他的所作所为就会充满着恭敬,无一不是礼和乐。只有心怀仁德,形诸于外的礼才是真正有礼,内怀不诚不敬之心,礼也就成为虚伪的形式了。同样,乐也不仅仅是外在的东西,内心存有仁义,乐才真正具有感染力。否则,如果不是心怀仁善,乐就会失去生命和价值。所以说,若想做好礼乐,就要时刻充满仁德之念,想要发扬礼乐精神,只需求诸于自己的内心就行了。

至于什么是真正的礼,我们来看一下信陵君的做法。信陵君,名无忌,魏国国君之子,身份尊贵无比。他以礼贤下士名闻天下,其中最典型的当数他礼遇侯嬴。侯嬴是魏国隐士,年老家贫,是夷门的看门小吏。信陵君闻其贤前去拜访,并且送了很多礼物,但被侯嬴拒绝。有一次,信陵君大宴宾客,高朋满座。等大家坐好后,信陵君吩咐等候。然后,他驾着马车去迎接侯嬴。侯嬴见信陵君来请,就不客气地理理衣服径自上车,坐上马车尊位。信陵君亲自驾车,态度更加恭敬。走了一程,侯嬴又对信陵君说:“我有一个客人在集市,想去见见他。”信陵君顺从地驾着马车去集市。侯嬴下了马车,故意和朋友朱亥久谈,而在暗中观察信陵君的反应。信陵君没有丝毫不耐烦,神色更加恭敬。当时,不少魏国大臣都在信陵君家里等着开席。集市上的人都看见公子亲自牵着马车,公子的随从都暗自骂侯嬴。侯嬴始终不变,就告别了朱亥上了车。到了公子家里,公子恭敬地请侯嬴坐在上席,并且把他介绍给其他的客人。客人们非常吃惊,没想到让大家等那么长时间的人竟然只是一个看门小吏。酒酣之际,信陵君又站起来给侯嬴敬酒。信陵君对待侯嬴,是发自内心的仁,是真正的礼。侯嬴也因此信服信陵君,并在关键时刻给他重要帮助。

在古代,许多国君在吊民问丧(礼)时发自内心(仁),他们也因此赢得百姓的拥戴,最终实现复国理想。而到后来,君臣关爱民众渐渐变味,因缺乏仁德流于形式,最终演变成一种令人恶心的亲民秀。现代,许多领导对下属和民众的关心(礼),没有丝毫的真感情(仁),只是走个过场;同样,不少人在面对自己的上级和长辈时毕恭毕敬(礼),转脸便说坏话(不仁)。这一切,表面上都很有“礼”,而实际上,真正的礼乐精神已经丧失殆尽。这种缺少仁善之心的“礼”,已经高度虚假化,成了一种自我掩饰的工具。

【原文】

3.4 林放[1]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2]也,宁俭;丧,与其易[3]也,宁戚[4]。”

【题解】

在本章中,孔子阐明了“礼”的根本是什么。在他眼中,“礼”就是以真实的存在为基础的,并非是虚文浮饰的东西。

【注释】

[1]林放:鲁国人,相传为孔子的弟子之一。[2]奢:奢侈。[3]易:办妥。[4]戚:忧愁。

【译文】

林放向孔子请教礼的根本。孔子说:“这个问题意义重大呀!对于‘礼’来说,与其追求形式上的奢华,倒不如俭朴自然一些的好;丧葬之礼,与其在仪式上样样周全,倒不如内心真正地悲痛。”

【原文】

3.5 子曰:“夷狄[1]之有君,不如诸夏[2]之亡[3]也。”

【题解】

本章是孔子对当时各诸侯国内君不君、臣不臣的感伤之语。

【注释】

[1]夷狄:泛指我国古代除了中原汉族以外的其他少数民族。[2]诸夏:是对当时中原地区各诸侯国的总称。[3]亡:通“无”,没有的意思。

【译文】

孔子说:“在偏远落后的国家,即使有君主统治,也不如中原诸国没有君主。”

【精读论语】

文化是国家存续的命脉

孔子通过与“夷狄”的比较,阐述了“礼乐”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在他的思想中,“礼乐”代表的是文化制度,是一种规范人们行为的典章制度。

在他看来,“夷狄”之族都是一些没有文化的人,不懂得礼仪。一个没有文化的民族,是很难长久生存的,更不值得赞许。诸夏之国因为有着“礼乐”文明的传统,即便是没有国君,也能靠这些典章制度保证社会的正常运行和发展,这要比只有国君而没有“礼乐”制度的“夷狄”之邦好许多。

后人对本章的理解,存在巨大的分歧。主要有两种说法,一是诸夏不如夷狄;二是夷狄不如诸夏。这两种解释虽然截然相反,但却也各有道理,都能说得通。

第一种解释是指华夏诸国连“蛮夷”之邦都不如。在春秋时期,东夷、西戎、南蛮、北狄统称为“夷狄”,都属于少数民族。可是,他们虽然身为“蛮人”,但还知道君臣有别,社会还算稳定。但是,诸夏之国却竞相践踏礼制,藐视王室,毫无国君之念。有诸侯胁迫天子的,有臣子专擅国政的,完全不讲规矩,无视礼乐的存在,更不要说什么君臣有别了。这种说法是对当时“礼崩乐坏”的现实发出的感慨,意在指责诸夏之国僭礼的行为。

第二种解释是说蛮夷之邦虽然也有国君,但是他们不懂礼乐,还不如中原之国没有国君时安定呢!这种说法意在说明礼乐可以保证社会的稳定,阐述了礼乐在文明的传承中的重要性,本章译文按此解处理。在这种解释中,孔子依然将当时的夷狄视为野蛮和没有文化的民族,而华夏众国则是有文化传统和民族精神的,即使国家灭亡了,只要有文化和精神的存在,整个民族都会延续下去。倘若一个民族没有或失去了文化的传承,那么这个民族离灭亡也就不远了。其言下之意是说,道德礼义要比君主的存在更加重要。正所谓无“礼”不成章,无“礼”不成国。

其实,孔子用“夷狄”一词,并没有贬低各族的意思,他只是将其视为道德文化方面的代名词而已。也就是说,夫子将不太重视礼制的人叫作“夷狄”,将重视礼制的人叫作“诸夏”,与地域没有多大的关联。

在他看来,一个不讲礼制的国家,人们就不会受到规范的约束,极易引起社会的动乱。没有共同道德规范、文化心理和民族信念,一旦动乱很难恢复。反过来看,倘若一个人或者一个民族、一个国家都自觉遵守礼制,有着共同信念,这个民族或者国家即便动乱,也很容易重建起来!

【原文】

3.6 季氏旅[1]于泰山。子谓冉有[2]曰:“女[3]弗能救[4]与?”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5]不如林放乎?”

【题解】

在本章中,孔子对季孙氏的“僭礼”行径再次进行了抨击。

【注释】

[1]旅:祭山,这里作动词用。[2]冉有:名求,字子有,孔子的学生,当时正在季氏门下做事。[3]女:同“汝”,你。[4]救:阻止,挽回。[5]泰山:此处指泰山之神。

【译文】

季孙氏要去祭祀泰山,孔子就对冉有说:“你不能加以阻止吗?”冉有回答说:“不能。”孔子说:“哎!难道说泰山之神还不如林放懂礼吗?”

【原文】

3.7 子曰:“君子无所争[1]。必也射[2]乎!揖[3]让而升,下而饮[4],其争也君子。”

【题解】

孔子在本章中强调了君子之争应该是有法则、有秩序的公平竞争。

【注释】

[1]争:争斗,不正当的竞争。[2]射:本意为射箭,但在此处指的是古代的射礼。[3]揖:作揖,即拱手行礼。[4]饮:饮酒。

【译文】

孔子说:“君子之间没有什么可争的事情。如果有的话,那就是射礼了。双方之间若是在上场前互行揖让之礼,比完之后又一同登堂饮酒,这也是君子之争啊!”

【精读论语】

君子不争,争则公平

在孔子看来,真正的君子应是胸襟开阔之人,不要拘泥于小事。真正的君子对自己有着很强的自控力,他们可以管住自己内心的欲望,可以随时享受来自生命本身的喜悦和满足。因此,他们不必再与他人争抢什么。若是非要分出高下的话,他们也会光明正大地与对方展开竞争,绝不会在暗地里给人“下绊子”,充分保证了竞争的公平性。

这里,核心的思想是君子不争。有人会奇怪,不争怎么会得到。关于这一点,子贡曾做过解说。当子禽问子贡,夫子是怎样得闻各国国情的,子贡答“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这句话中,得的对象是各国机密,但同样可以用到其他场合。也就说,孔子认为,对一个君子来说,根本没有必要去争,无论是财富、地位还是官爵,只要你有德行,有贡献,自然会有人把这些东西送给你。当今社会,特别重视竞争,许多人把君子之争视为窝囊忍让的表现,这是极其错误的。君子不争是一种高深的智慧,有道家先予后取的意味。试想一下,假设社会公平,如果你品行高尚、才能出众,哪个组织的领导不愿提拔你?哪个企业的老板不去重用你,地位和财富自然不争而来。

其次,孔子强调,如果非要竞争不可,也不必回避,只是君子之争,必须遵循公开、平等、公正等原则。只有这样,竞争的结果才会得到大家的认可,竞争才会有积极的意义,才会对于社会的发展起到推动作用。如果采取不正当的手段竞争,从个人的角度讲,不是君子所为,从社会的角度讲,将会极大破坏社会风气和社会秩序,造成严重恶果。

面对当前由于竞争不公导致的严重社会问题,我们有必要重新阅读孔子,他的君子不争、争必公平的思想,能给我们更多的启迪。社会的发展离不开竞争,人们自身修养的提高也离不开竞争。

对于个人而言,没有竞争对手就不知道自己的修养达到了何种境界,只有参与竞争才能提高自己。所以,在展开竞争之前,应当保证竞争的公平、公正,不能为了取胜而不择手段。

【原文】

3.8 子夏问曰:“‘巧笑倩[1]兮,美目盼[2]兮,素[3]以为绚[4]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5]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题解】

孔子通过绘画的比喻,让子夏体悟到了“仁”和“礼”的关系。在他看来,外在的礼节仪式与内心的真实情感应该是统一的,就好比绘画一般,只有在洁白的画布之上能绘出绚丽多彩的图案。同时,夫子还对子夏能够从“绘事后素”中体会出“礼后乎”的道理做出了表扬。

【注释】

[1]倩:容貌美丽。[2]盼:眼睛黑白分明,形容眼神很动人。[3]素:白色。[4]绚:文采华丽。这是《诗·卫风·硕人》中的诗句,但据传原诗中只有前两句,第三句可能是逸诗。[5]起:启发。

【译文】

子夏问道:“‘迷人的笑脸多美呀,顾盼生姿的眼神多动人啊,这就好像是在洁白的画布上描绘着美丽的图案!’这几句诗的意思是什么呢?”孔子说:“绘画之前应当先准备好白色的画布,而后才能在上面作画。”子夏说:“照您这么说,礼仪规范就是在有了仁德之心以后才产生的了?”孔子说:“卜商啊,能够启发我的人就是你啊!现在可以和你讨论《诗经》了。”

【原文】

3.9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1]不足征[2]也;殷礼吾能言之,宋[3]不足征也。文献[4]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

【题解】

在本章中,孔子表明了自己熟知夏商两朝的礼制,只要有着足够的典籍资料,就能对他的理解做出证明,反映出了孔子实事求是的态度。

【注释】

[1]杞:国名,杞国君是夏禹的后代,因周初被封于杞(今河南杞县)而得名。[2]征:证明、验证。[3]宋:国名,宋国君是商汤的后代,因受封于宋地(今河南商丘县南)而得名。[4]文献:指古代典籍和贤人,不同于今义。

【译文】

孔子说:“夏朝的礼仪制度,我能说的出来,但是它的后代杞国却不能提出有力的证明;殷商的礼仪制度,我能说的出来,但是它的后代宋国也提不出有利的证明。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是杞、宋两国的典籍资料与贤人不足的缘故。倘若有着足够的典籍资料和懂礼的人才,我就能验证这两朝的礼制了。”

【精读论语】

要实事求是

这一章讲的是孔子对“礼”的发展史的研究。孔子虽然熟知各朝的礼法,但由于不能通过杞、宋两国现存的典籍以及贤人验证,便对古礼秉持保留的态度,不敢妄言。孔子的这种治学态度,也为后世之人树立了实事求是的典范。这提醒我们,无论做什么都要有根有据,尤其是做学问。

孔子尊礼好礼,曾对夏商礼乐文化做过深入细致的研究,有着相当深刻的理解。在他看来,礼乐制度早在夏商两朝就已形成了,周朝的礼制就是在这两朝的基础之上整理出来的,而且还要更加完善一些。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前文做出“殷因于夏礼,周因于殷礼”的判断了。但是,判断毕竟是判断,也需要有力的事实根据作为依靠,否则只是一种假说推断而已。孔子本想通过古时的典籍验证自己的研究,可是,由于时代久远,能够证明古礼的文献都已不复存在了,这令其痛心不已。

面对这种现状,夫子虽然有些失落,但他却坦诚地告诉别人,即便自己知道许多以前的礼制,但是在没有得到验证的情况下,它们是很难成立的,更不要说服众了。也就是说,无法得到证明的推断,只能是推断。凡事都要有证据证明才能成立,没有根据的事情即便做得再好,也得不到大众的认可。

实事求是既是治学的态度,也是治国的精神。凡事都应以事实为根据,以现有的法律制度为准绳,做到实事求是。按照现代的观点而言,实事求是就是按照事物的实际情况说话、办事、做学问。其中的“是”字就蕴含着科学、真理与理想等三重内涵。例如,我们大家所探索、研究、追求的若是客观事物的本来面貌,以及事实的真相,这就属于科学的范畴。追求的若是客观事物的合理关系,做出公平、正义、合理的判断,这个属于真理的范畴。倘若是为了验证客观事物的发展前途,以及人们所追求的理想目标,属于理想的范畴。无论是哪一种“是”,它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依据,即事实。

对于我们来说,无论做何学问,都应养成严谨的学风和实事求是的态度,才能找到真理的所在。

【原文】

3.10 子曰:“禘[1]自既灌[2]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

【题解】

禘礼是一种非常隆重的祭礼,只有天子才能举行。可是,鲁公举行的禘礼已然超越了诸侯礼制的规范,属于僭越的行为。此外,孔子此言也道出了鲁国内礼乐崩坏的程度,表达了自己对现状的不满。

【注释】

[1]禘:周礼的一种,旧天子丧,新天子奉其神主入庙,并历代君主大祭于太庙,是一种极为隆重的祭礼,也只有天子才能举行。[2]灌:祭礼开始时,向代表受祭者献酒的仪式,也是禘礼中的第一次献酒。

【译文】

孔子说:“举行禘祭的仪式,在完成第一次献酒以后,我就不想再看下去了。”

【原文】

3.11 或问禘之说[1]。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2]诸斯[3]乎!”指其掌。

【题解】

在孔子看来,鲁国的禘祭之礼是不符合礼制的。别人问他关于禘祭的事情,他故作不知,是想借机启发别人,只有循规蹈矩,谨守本分才能治理好国家。

【注释】

[1]禘之说:关于禘祭的规定。[2]示:有两种解释,一是“展示、摆放、摆明”的意思;二是通“视”,看得见。这里取第一种。[3]斯:指后面的“掌”字。

【译文】

有人问孔子关于禘祭的规定,孔子说:“不知道。懂得禘祭之礼的人,在治理天下时,应该像把东西放在手心里一样容易吧!”他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的手掌。

【精读论语】

礼为治国之本

据本章所载,孔子不仅仅把禘祭看成一套祭祀礼仪,而是把它看成治理国家的原则问题。他告诫“禘祭者”们,只有真正理解了“禘祭”的含义,才能治理好天下。否则,一切都只是妄谈。

有人向孔子请教禘礼的相关规定,孔子对人说:“不知道。”而后,孔子又说:“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并对人家指了指自己的手掌。意思是说,如果深通禘礼真义,治理好国家易如反掌。由此可知,孔子并非不知禘礼,而是因为鲁国君臣在行禘祭时,既有僭越行为,又有失礼之举。作为鲁国臣子,孔子不便明说,这是为尊者讳。

禘祭是殷周时代的一种重大礼仪,周朝时,其举办者最初是周王,后来公侯也可以举行。其祭祀的对象是主祭者的先祖和先考,举行场所在天子太庙或祖庙,以及公侯之祖庙。祭祀过程中,关于主祭者、参与者和观礼者,以及祭祀的程序、礼器和祭品的规格数量,都有着严格的规定。

由此不难看出,作为一种极高规格的神秘仪式,它首先具有宗教色彩,在宗法制时代,这个仪式能向臣子昭示国家政权的神秘性和合法性,增强统治集团内部的认同感和凝聚力。其次,祭祀对象和祭祀的权力,也就是先祖先考的排列次序和有关主祭人的规定,有着严格的等级,既彰显长幼有序的宗法伦理,又强调君臣有别的政治秩序,对统治集团内部秩序的稳定和职权确认,有着特别的意义。再者,等级森严的规定、盛大隆重的仪式、庄重肃穆的氛围,能给参与者带来极大的精神震撼和情感熏陶,能培养他们对政权的珍视和对君主的忠诚,能强化他们各安其职的权责意识,能培养其恭敬、庄重、忠诚、审慎的治政态度。总之,禘礼之中,既有道德规范,又有政治制度,更有宗法伦理,有着丰富的政治伦理蕴涵,起着类似于现代宪法、政府组织法和行政法等的重要作用。把这种礼制思想用于朝廷,能使君臣各尽其职,政令畅通,秩序井然;把这种做法推行到天下,则上下和睦,四民晏然,天下太平。故而,禘礼所体现的精神,正是治理天下的根本所在。

孔子此处言论提醒我们,不论是国家还是组织,不管是机关还是企业,都应该有自己的“礼制”,领导者要牢牢把握住这个治理之本,稳步推进自己的事业。

【原文】

3.12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1]祭,如不祭。”

【题解】

孔子在本章中阐述道,在祭祀祖先或者鬼神的时候,应像面对祖先鬼神一样恭敬,强调参加祭祀的人,应当在内心有着虔诚的情感。

【注释】

[1]与:参加、参与。

【译文】

在祭祀祖先的时候,应当视祖先真的在面前一样;在祭祀神明的时候,应当视神明真的在面前一样。孔子说:“倘若我没有亲自参加祭祀,那就和没有祭祀一样。”

【精读论语】

心怀敬诚,真心投入

在本章中,孔子鲜明而生动地表达出了自己对于祭祀的态度,应当心怀虔诚地去祭祀,要投入真感情。所谓“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祭祀的时候,应该真心诚意,那么他们的神灵就是存在的。

这句话还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另外一句话,即心诚则灵。孔子还强调,对于祭祀活动,自己一定要亲自参加,如此才能显现出诚心,倘若不能亲自参加的话,就不能表达出孝敬之情,心中留下缺憾,那和没有祭祀是时一样的。除了强调祭祀的重要,孔子的这个说法还能给我们更多的启示,那就是无论做什么事都应真心诚意,唯有真心投入,才会有所回报。

事实上,不论是祭祀,还是从事其他任何事情,心怀恭敬、真心投入都是一种没美德,并且也是取得成功的高效之举。实际上,古人对此十分重视,不论是皇帝还是官员,都强调敬诚与投入的重要性,并且有不少人身体力行。比如皇帝这个职业,最应该心怀敬诚之心,可是又最容易让人产生放纵懈怠之情。汉文帝以偏远地方不受宠的代王身份入据大统,因为没有势力拥戴,因此对皇帝这个职业的性质了解最为清醒。所以在做皇帝以后,对管理国家、处理政务、对待臣下、善待民众等方面,都怀有深深的敬诚 之心。

当今,全力投入、忠于职守同样是成功基本法则。那些成功的企业家,哪一个不是兢兢业业,热爱并投入自己事业的人呢?那些受领导重用提拔的人,同样多为爱岗敬业,为企业或组织的发展竭尽忠诚和智慧的敬诚者。

【原文】

3.13 王孙贾[1]问曰:“‘与其媚于奥[2],宁媚于灶[3]’,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题解】

在古时,人们认为奥神的地位要比灶神高。王孙贾本是卫国的权臣,在本章中,他将卫灵公比作奥神,将其身边有权势的臣子比作灶神,其言下之意是想劝解孔子,奉承卫灵公不如奉承自己。孔子对此则不以为然,他觉得一个人做事绝对不能违背道理,只要顺道而行,根本就不用去谄媚于人。否则,极易得罪于上天,对自己没有一点好处。

【注释】

[1]王孙贾:卫国权臣。据传他本是周朝王室贵戚,只因得罪过周王,只能从仕于卫国。在本章中,他用的是比喻,带有强烈的挑衅意味。[2]奥:屋内西南角的神,此处历来被人视作尊位。[3]灶:灶神。王孙贾在本章中将卫灵公比作奥神,并以灶神自喻,暗示孔子逢迎自己要比巴结卫灵公及南子获得的好处多。

【译文】

王孙贾向孔子问道:“‘与其奉承奥神,还不如巴结灶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孔子说:“不是这样的。倘若得罪了上天,无论你到哪里祷告求情都没有用。”

【原文】

3.14 子曰:“周监[1]于二代[2],郁郁[3]乎文[4]哉!吾从[5]周。”

【题解】

孔子对夏、商、周的礼仪制度,有着极深的造诣。在他看来,整个社会的历史都是延续的,在王朝更迭交替的时候,必然会有所承继和沿袭。而周礼就是在夏、商二朝礼制的基础之上发展起来的,有着完备的礼乐制度。因此,孔子主张天下之人都应遵从周礼。

【注释】

[1]监:通“鉴”,借鉴。[2]二代:指夏、商二朝。[3]郁郁:细致完善。[4]文:指礼乐制度。[5]从:赞同、接受。

【译文】

孔子说:“周朝的礼仪制度是参照夏朝和商朝修订的,内容细致完善。我遵从周朝的礼仪制度。”

【精读论语】

有继承才会有发展

孔子对夏、商、周三朝的礼仪制度有着极深的研究,在他看来,朝代的更迭并不影响礼制的传承,周礼就是在夏、商礼制的基础之上形成的。

当然,周礼并非对夏、商之礼的简单继承,而是有所损益的。也就是说,周朝借鉴了夏、商两代千余年的文明成果,又通过改革和创新,开创了属于自己的礼制文化,形成了完备的礼法制度。无论是在形式上还是内容上,周礼都要比前朝完善许多,这也是孔子对周礼赞赏有加的原因所在。

礼制是中华文化的核心内容,对于文化,孔子所秉持的态度是既要继承,也要发展,而且,对前代的继承尤为重要。揆诸历史,不得不说,这是对待传统文化最正确也最科学的态度。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对待传统有两种错误做法,一是完全继承,强调祖宗之法不可变,二是全面打倒旧文化,全部推倒重来。第一种做法主要在古代,历史上不少朝代都有这样的规定,对传统制度和礼法,不准怀疑,更勿论变革。其中,最典型的当数清朝。在民族危机日甚一日的生死关头,许多高官显贵死抱这种观念不放,错过最佳改革时机,使清王朝最终被历史的洪流所淹没。

第二种做法更极端,主要是出现在中国近代。由于亡国亡种的危机刺激,当时一些人认为,中国的传统文化已经一文不值了。于是,从打倒孔家店开始,掀起了一股否定和打倒传统的思潮。

在全面继承的基础上,依据时代的要求,适当作出变革,是最好的做法。

总之,一个国家或民族的文化形态和精神,都是经由历代积累而成的,带有一定的历史性。我们不能对其全盘接受,也不能全盘否定,应当有所批判地学习和继承。而且,孔子还就此举例道,商朝的文化礼制源自于夏朝,而周朝的文化礼制则来源于商朝,他们都没有全盘接收,而是根据具体的情况,做出了适当的增删和改革。对于我们来说,若想复兴中华民族的传统文明,也要具备这种科学的辩证学习方法,才能保证我们在继承的过程中求得发展。

【原文】

3.[10] 子入太庙[1],每事问,或曰:“孰谓鄹[2]人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

【题解】

孔子到了周公的太庙以后,每件事都要问。别人虽然知道孔子熟知周礼,可是对他还是产生了些许的怀疑。不过,从孔子的回答中,我们可以看出,孔子并没有将自己当作“礼”学专家看待,而是虚心地向人请教。同时,这也说明了他对祭祀大典的诚敬谨慎,这才是真正的懂礼。

【注释】

[1]太庙:开国的君主叫太祖,太祖的庙就叫太庙。此处指的是周公的庙,因为周公是鲁国最先受封的君主。[2]鄹:鲁国地名,位于今山东曲阜东南。由于孔子的父亲曾在此处做过大夫,故称其为鄹人。

【译文】

孔子到了周公庙,每件事都会细细地询问。有人说:“谁说鄹人叔梁纥的儿子懂礼啊?你看他到了太庙里,每件事都要问人。”孔子听到这话后,说道:“这才是礼啊!”

【精读论语】

为人要谦虚,治学要严谨

在本章中,孔子所表现出的虚心好学、恭敬诚实、治学严谨,是真正的知礼、懂礼。他的这一态度,为后人树立了榜样,告诉我们应该如何做人,如何对待学问。

孔子本是博学多才之人,尤精于礼。当他进入太庙进行助祭前,每件事都会询问清楚。这个做法受到了普通人的疑惑和耻笑,他们怀疑孔子是不是真的懂礼。而孔子则坚定地回答众人“是礼也”,意在告诉周围的人,我的做法才是真正的知礼懂礼。众人之所以如此看待孔子,大概有两点认识:一,他们认为孔子原先并不懂礼,否则不会在入太庙时事事都问;二,孔子虚伪,作为知礼懂礼之人,还要明知故问,显系做作之举。

其实,这都是对孔子的误解。孔子原先所学,或来自书本,或得自他人,虽渊博深广,但却未经权威确认。而鲁国太庙的掌管者,则掌握着周礼最精深详尽的资料,并知晓其内在精髓和要义。孔子对周礼中的某些细节,或者是其中含义,可能确实有所不知,或者知道而无法确定,入太庙,给了他一个难得的学习和验证的机会。在孔子看来,祭祀在礼乐制度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无论是太庙的礼器摆放,还是行礼人进退举止,都有特定的内涵,若是不问清楚,就可能因徒知其表、不知真义而失礼。通过太庙问礼,孔子一方面对礼的程序和细节有了更直接的了解,另一方面通过求教对以往所学问疑解惑。所以,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孔子对这次的经历和自己的表现都十分满意。

由此我们不难看出,孔子的所作所为,充分体现了谦虚认真的礼教精神和谨慎求实的治学态度。关于这一点,我们还可以通过他曾问礼于老子一事做出确认。当年他不远千里地跑到洛阳向老子问礼,也是为了确认和补充自己掌握的礼制知识。

通过孔子入太庙,每问事,以及他对众人疑惑的回答,我们应当深刻理解孔子行为中所体现的人生态度和治学精神,并把这种精神应用到我们的人生和学习之中。譬如,当我们面对一份新职业,或者面对一个新职位,就应该向孔子一样,把工作程序和其中道理搞清楚、问明白,这样才能保证工作不出错。做学问也是一样,只有保持谦逊严谨的治学态度,才能将道理真正地搞明白、弄清楚,做好研究工作。

【原文】

3.16 子曰:“射不主皮[1],为[2]力不同科[3],古之道也。”

【题解】

孔子此处讲的“射”并不是军事上的射箭,而是周礼的一种,是周朝贵族们经常举行的一种礼节仪式。孔子在本章中阐明了“射礼”重在能否射中目标,而非能否射穿箭靶。其主要意思还是在说,只要懂得了礼制的核心意义,至于如何去做就要因人而异了。

【注释】

[1]射不主皮:礼乐中的射以中不中为主,并不以是否穿破皮为主。皮,代指箭靶。古代的箭靶是用布或皮做成的。[2]为:因为。[3]同科:同等,同级。

【译文】

孔子说:“比赛射箭,由于人与人之间的力气大小不同,并不能以他人能否射穿皮做的箭靶子为准,这可是古时候的规则。”

【原文】

3.17 子贡欲去[1]告朔[2]之饩羊[3]。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

【题解】

在古时,天子每年在秋冬之际,都会向各诸侯国颁发来年的历书,而各诸侯国在领受历书后应将其藏放于祖庙,并按照规定每月初一都要杀一只活羊进行祭庙。当时鲁国的君主已不亲自到祖庙之中进行“告朔”了,只是杀只羊走走形式而已。对此,子贡才提出了免掉“饩羊”的奉供。可是,子贡的这种想法却遭到了孔子的反对,说明孔子对于这些古礼的重视。

【注释】

[1]去:去掉,废除。[2]告朔:朔为每月的第一天。周天子于每年秋冬之交向诸侯颁布来年的历书,历书会指明来年有无闰月、每月的朔日是哪一天,这就是“告朔”。[3]饩羊:诸侯接受历书后,藏于祖庙。每逢初一,便杀一头羊祭于庙。羊杀而不烹叫“饩”(烹熟则叫“飨”)。告朔饩羊是古代延续下来的一种祭礼制度。

【译文】

子贡想把每月初一告祭祖庙的羊省去不用。孔子说:“赐呀!你可惜的是那只活羊,而我可惜这种礼。”

【精读论语】

必要的形式不能少

按照周礼,每个月的初一都应到祖庙参加告朔饩羊之礼。可是,当时鲁公已不亲自到祖庙之中进行“告朔”了,只是杀只羊走走形式,徒有其表而已。子贡认为,既然国君都不参加了,那么羊也不用杀了。

可是,子贡的这种想法却遭到了孔子的反对,在他看来,若是连祭祀的羊都省掉的话,告朔饩羊之礼可就完全被废除了。

在孔子看来,子贡的做法显然是忽视了礼仪形式的重要性,不知仪式在礼制中的真正用意。告朔之礼虽然荒废了,饩羊的供奉也已有名无实,但是这个仪式不能废。只要饩羊仪式还在,这就昭示着告朔礼的存在。告朔之礼存在,诸侯就有履行的义务,这是为人臣者的本分,也是礼制中比较重要的部分。后世之人在看到饩羊仪式后,就有可能探究原委,进而恢复这项礼制。

但是,现在若是将羊去除的话,告朔之礼恐怕从此就会消失了。天子也不会再颁布历书了,诸侯也不行告朔之礼了,君臣的名分和等级关系就会更加模糊。这对社会的稳定显然是不利的。

礼制包括两个部分,一个是礼的内在精神,一个是礼仪形式,二者相辅相成,密不可分。比如,祭祀祖先的礼制,既有慎终追远的大孝观念,也有上供、酹酒、叩拜等仪式。有时,有人祭祖纯粹走过场,没有怀思祖先的敬诚之心,但祭祀形式却不宜废除,只要这个形式保留下来,对传承乃至复兴祭祀文化具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如果连仪式也没了,祭祀之礼就彻底失落了。

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在有些时候,必要的仪式还是得有的。比如,升旗仪式、学校的开学典礼,甚至是学生上课前向老师问好、新领导的就职仪式、新员工介绍,等等,这些形式对于人心的凝聚、规矩的形成、事业的推进以及秩序的稳定的作用,都不可 小觑。

【原文】

3.18 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

【题解】

本章从侧面反映出了当时的君臣关系,即臣事君主多无礼。倘若有人以礼事君,就极易遭到小人的诽谤。对此,孔子也是深感无奈。

【译文】

孔子说:“按照礼节去侍奉君主,别人却觉得这是故意讨好君主。”

【原文】

3.19 定公[1]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题解】

在本章中,孔子阐述了君臣之礼的主要内容,即国君依礼启用臣子,而臣子则应尽忠于国君。

【注释】

[1]定公:即鲁定公,姓姬名宋,“定”是其谥号。

【译文】

鲁定公问:“国君使唤臣子,臣子服侍君主,各应该怎么做?”孔子答道:“君主应该按照礼节使唤臣子,臣子应该用忠心来服侍君主。”

【精读论语】

要懂得礼待下属

在这里,孔子阐释了正确处理君臣关系的基本原则,他认为君臣都应该遵循礼节,君主应当以礼待臣,臣下应当以忠事君,这样才能互相取得信任。由于君主身为强者,占据着一定的主动地位,应当先在礼的方面做出表率,才能令弱势的臣子受到感召,依礼而行,遵从于自己命令。

无论是作为君主也好,还是作为有些权力的领导也罢,对待下属都应以礼待之,给予他们足够的尊敬,才能让他们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干。这是一种以仁换仁、以心换心的思想,只要准确地把握住其中的精髓,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处理好君臣关系,有利于朝政的稳定。否则,必将是君臣离心,危机四伏。

孔子的思想在当今仍有重大价值,仍是处理上下级关系的重要准则。比如,在管理者与下属之间,倘若处于强势地位的一方能够率先依“礼”、依“仁”、依“德”而行,那么在与对方相处时,就会很少有矛盾产生,更易于达到人顺、事顺的和谐局面。有些管理者在心情好的时候,对待下属是一脸的和颜悦色,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乱发脾气,对待下属颐指气使的,这样的领导是很难服众的。若想成为一名合格的领导者,就要学会礼待自己的下属。

此外,作为下属也要注意,应当尽心尽职做好自己的工作,保质保量地完成上司交代的任务,这才是孔子所言的“忠”。

【原文】

3.20 子曰:“关雎[1],乐而不淫[2],哀而不伤[3]。”

【题解】

《关雎》是《诗经》中的名篇,诗中承认了男女之爱是自然而正常的情感,但是对此应当加以克制,使其符合社会的美德。孔子此言既是赞美本诗表达的情感适度,哀乐而不失其正,也是他对“中庸”之道的推崇。

【注释】

[1]关雎:《诗经》中的第一篇。[2]淫:过分。[3]伤:过于哀伤。

【译文】

孔子说:“《关雎》这首诗,表达的情感快乐而不放荡,哀愁而不过于痛苦。”

【精读论语】

凡事都要把握好尺度

在本章中,孔子借《诗经》中的名篇《关雎》,提出了哀乐都应有所节制,体现出了儒家的中庸之道。在他看来,男女情爱是很正常也很自然的事情,但是情感的表露应当以礼节之,不应过分快乐或哀伤,要把握好自己在情感上的尺度。倘若置理智于不顾,就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对己对人都不利。

在古代的政治生活或社会生活中,有修养的人对情感的处理都会遵循这个原则,追求中庸和适度。

做人做事应当把握好分寸,不能只知道贪图享乐。倘若齐威王不听淳于髡的劝导,恐怕还会招来灭国之灾,这也绝非是在危言耸听。历史上,因纵情声色亡国的例子数不胜数,比如陈后主陈叔宝、南唐后主李煜、齐后主高纬等。其实,不管时代如何变化,人的性情基本没有改变,正确控制和表达自己的情感是一个具有永恒性质的话题,所以孔子的这个观点仍具有巨大价值。他提醒我们,做事时要控制情绪、保持理智,言行应该把握好分寸。否则,很有可能会乐极生悲,对自己造成不利。

按照现代话来说,人们所表现出来的情感,不但要具备道德上的纯洁性和崇高性,还应时刻保持着理智,这样才算是完美。也就是说,凡事都要讲求适度,以中庸之道处理情感与理性的关系,才能将事情做得臻于完美。这句话对于我们现代人而言,主要有两点启示:一是如何在工作和生活中做到恰如其分,管理好自己的情绪,避免走极端路线;二是重视诗教的作用,也就是提高自身的道德修养。

乐而不淫,可以帮助我们养成良好的品格,保全自己的名声和尊严。哀而不伤,则能让我们远离烦恼,避开那些让自己不快乐的人。生命本身就是一个求索的过程,得到的就是最好的,失去的只能说明它本来就不属于你,不必为此而挂怀。

【原文】

3.21 哀公问社[1]于宰我[2]。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子闻之,曰:“成事[3]不说[4],遂事[5]不谏[6],既往不咎[7]。”

【题解】

古代立国时,都要建一座祭祀土神的庙,里面供奉神灵的牌位,大多选用当地生长的树木。在鲁哀公问社于宰我时,其将周朝用栗木做牌位理解成了“使民战栗”的意思,这是对周礼的一种妄解。孔子对宰我的这番解释提出了批评,但也提出了事已至此,没有必要再追究下去了。

【注释】

[1]社:祭祀土神的庙。[2]宰我:名予,字子我。[3]成事:已经做完的事。[4]说:提起,劝说。[5]遂事:虽然事未成,但也差不多了。[6]谏:提意见。[7]咎:追究。

【译文】

鲁哀公问宰我,土地庙内的牌位应当用什么木料。宰我回答道:“夏朝的时候人们用松木,殷商时用的是柏木,周朝人用的栗木,其意是让老百姓对君主产生战栗心理。”孔子听到宰我的解释以后,就告诫他说:“已经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了,将要完成的事情也不必再劝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去追究了。”

【原文】

3.22 子曰:“管仲[1]之器[2]小哉!”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3],官事不摄[4],焉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5],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6],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7]知礼,孰不知礼?”

【题解】

在整部《论语》中,孔子对管仲的评论一共有四处,其中有批评的内容,也有肯定地部分。在本章中,孔子主要就节俭和知礼两方面对管仲提出批评,其目的主要是为了宣扬儒家思想中的“节俭”和“礼制”。

【注释】

[1]管仲:名夷吾,齐桓公时任上卿(相当于宰相),为齐桓公称霸于诸侯起了不小的作用。[2]器:器量,器度。[3]三归:汉刘向《说苑》说三归为“管仲筑三归之台,以自伤于民”,即“有三处居所”的意思。[4]摄:兼任。[5]树塞门:树,树立,建立。塞门,在大门口处筑起的一道短墙,以区别内外,也指屏风、照壁等。[6]反坫:古代君主招待别国国君时,用于放置酒杯的土台。[7]而:如果。

【译文】

孔子说:“管仲的器量太小啦!”有人问:“管仲节俭吗?”孔子说:“管仲有三处豪华的宅邸,他手下的人都是专职,官员编制严重超员,这怎么能算是节俭呢?”“那么管仲懂礼仪吗?”孔子说:“国君在宫门前建有照壁,管仲也在自家建个照壁;国君为了招待外国君主,就在堂上设置了放置酒杯的土台,管仲也在自己家里设有这种土台。如果说管仲知礼的话,那么还有谁不知礼呢?”

【精读论语】

量小非君子

之所以认为管仲“器小”,孔子有两点依据,一是管仲缺乏节俭的美德,二是管仲不遵礼制。在孔子的政治思想中,礼制居于至高无上的地位,管仲不遵礼制,当然称不上君子。在古代道德评价中,节俭占有很大的分量,而管仲生活奢侈,故而受到孔子批评。有人也许会问,遵礼和节俭与“器小”有何关系?在孔子看来,遵礼是对传统和制度的敬畏,节俭是对自己欲望的约束,越礼必然狂妄,奢侈必然放纵,狂妄放纵的人肯定偏狭,容不下不同思想和持不同意见的人,故曰“器小”。器小之人,固然可以凭才干成功于一时,但很难广采博纳,建立起为后世效法的制度。的确,管仲辅佐齐桓公建立了伟大功业,但是,在他死后,齐国便人亡政息了。也就是说,管仲并未为建立一套真正的能使齐国长治久安的制度。孔子说他器小,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在古时,人们对于“器量”二字非常重视。因为,它不仅是为人之道,也是为官之道,是一种处世的哲学。向我们大家所熟知的圣明之君、贤达之臣、聪慧之士,无一不是器量大度之人,并因此成就一番事业。但是,像一些器量狭小之人,由于不能容人容事,等着他们的多是人生和事业上的双重失败。

当唐高祖还在位时,魏徵任太子洗马,是太子李建成的心腹。他见李世民暗中与太子争夺皇位,就劝太子先下手为强,早作打算。后来,经过玄武门之变,李世民当上了皇帝,便将魏徵召来,责问他为何挑拨自己与太子的关系。虽然众同僚皆为他担心,但是魏徵却从容地回答道:“太子若是听了我的话,哪里会有今日之祸。”李世民听闻此言,便觉得魏徵是个难得的诤臣,便升他为谏议大夫,他们之间的轶事也被传为美谈。两人原本是互相对立的敌人,但唐太宗却能尽释前嫌,表现出了恢弘的气度和开阔的心胸,这也是他能成为千古一帝的重要因素之一。

其实,将此道理放到现代依然适用,做领导的若是没有容人之量,打击持不同意见的人,虽然有时能称心遂意,但最后也难免会落个人才散尽,哪里还有大业可成。反观那些器量大、能容人的领导就应另当别论了。他们有着宽宏大量的美德,不仅能够广纳天下英才,甚至还能化敌为友。试问,有着如此心胸的领导,何愁大事不成!

【原文】

3.23 子语[1]鲁大师[2]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3]如也,从[4]之,纯[5]如也,皦[6]如也,绎[7]如也,以成[8]。”

【题解】

乐是孔子倡导礼制的重要内容之一。在本章中,孔子就鲁国乐官演奏音乐的全过程谈到了自己的感受。从孔子的评价中,我们不难看出他在音乐方面的造诣丝毫不逊色于鲁国当时的大乐师,这也为他宣传礼乐教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注释】

[1]语:作动词用,说、告诉。[2]大师:太师,乐官名。[3]翕:和顺、协调。[4]从:同“纵”。[5]纯:和谐。[6]皦:清晰,或音节分明。[7]绎:连续不断。[8]以成:以之而成,即以从之纯如、曒如、绎如三者而成。

【译文】

孔子对鲁国乐官说道:“音乐是可以了解的。在音乐开始演奏时,各种乐器合奏的声音洪亮而优美;随后慢慢打开的节奏,音乐也会变得悠扬悦耳、音节分明、气势连绵不断,直至完成。”

【精读论语】

重视礼乐精神

古时候,乐不只是一种娱乐消遣的方式,也是陶冶情操、抒发胸臆的手段,乐与礼结合起来就构成了礼制的主要内容,二者也经常会相提并论。从孔子的言语中我们不难看出,他对音乐有着很深的造诣,而且他对音乐的要求也不只是悦耳那么简单。

在孔子的眼中,音乐与为政的道理是相通的,好的音乐不但可以滋养人的性情,还能起到改变天下风俗的作用。倘若人们整日里听着靡靡之音,思想处在一片混沌之中,那么这个国家就会出现问题,埋下动乱的种子。若是音乐之中透着一股浩然正气,必能是让人心生振奋,对美政良俗的形成有着不小的影响。而孔子所处的时代,已是“礼崩乐坏”,这让他非常痛苦伤心。就连当时掌管乐的鲁国大师,也对乐的精神不甚了了。孔子实在看不上去了,便予以指点,期望能把礼乐精神传承下来。

事实上,从古至今,人们都非常重视礼乐制度建设。在古代,君主主持的祭祀、节日庆典、皇帝及太后的千秋节、君臣朝会、皇帝出巡、接见外国使节的朝觐、科举放榜传胪、送将士出征、将军凯旋献俘等重大事务中,对使用的礼乐都有明确的规定。不仅如此,同一个仪式中,开始、中间、结束时所应使用的礼乐也同样有着明确的规定。在不同场合使用的礼乐,与这一事务的性质相结合,能起到烘托肃穆气氛、熏陶君臣情感、振奋与会者精神的作用,能使相应的国务活动显得庄严隆重,对君臣礼仪和政治伦理形成和强化、政治秩序的稳定运行,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当今,国家重大典礼中的奏国歌、欢迎外国领导人时的奏乐、升旗仪式时奏国歌,其实都是古代礼乐制度的遗存。

此外,音乐是人们真情实感的表达和内在感受的真实流露,人的喜怒哀乐等各种心情在音乐上都具有不同的表现。古人云:“是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声音之道,与政通矣。”也就是说,由于音乐有着情感化的特征,所以可以间接地反映民风民情。统治者会通过民间音乐所表达的情感来调整相关政策。反过来,音乐也“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易”,具有教化人民的作用,所以,统治者应该积极运用或倡导某种礼乐,引导民风民俗。这就是孔子强调的“乐与政通”了。

【原文】

3.24 仪[1]封人[2]请见[3],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4]见之[5]。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6]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7]。”

【题解】

从本章的语言描述中我们可以看出,当时的孔子已经非常有影响力了,而且慕名前来请教的人也很多,仪封人只是其中之一。他在见过孔子之后,就觉得孔子是上天派下来教化天下万民的,并做出了孔子必将垂教万世的预言。

【注释】

[1]仪:仪,地名。[2]封人:典守边疆的小官。[3]请见:请求会见。[4]从者:本文指孔子随行的弟子。[5]见之:领他去见(孔子)。[6]丧:失掉官位。[7]木铎:以木为舌的铜铃,古代用此召集人民,宣布政教法令,在本章中有导师之意。

【译文】

仪地的一个小官请求会见孔子,他说:“凡是到这里来的君子,我没有不求见的。”孔子随行的学生们就领他去见了孔子。待出来以后,他对孔子的学生们说:“你们几位为什么担心先生会失去官职呢?天下的秩序混乱已经很长时间了,夫子就是上天派下来用以教化万民的啊。”

【精读论语】

薪尽火传,大道不绝

仪封人在见到孔子之后,大为叹服,将其比为天人,坚信孔子就是代替上天向世人传经授道的,礼乐传统将来必能由孔门而复兴。

站在两千五百年后的今天回看孔子,我们可以这样说,孔子是不幸的,因为他终生致力于复兴传统文化,渴望恢复礼制,期望致天下于太平,并且穷一生精力,为这个目标而奋斗,但是,他留给我们的却是一个白发苍苍、四处奔波,最终却失望而归的落寞背影。

但孔子又是幸运的,这种幸运既有孔子的个人因素,也有时代的因素。从孔子个人来说,他的人生努力,不仅仅在匡正天下的事功上,还在孜孜以求的学术研究和文化传播上。也许学术研究和设坛授徒并不是孔子真正的志向,但却获得意想不到巨大成功,使之成为后代敬仰的万世师表。这种命运的反差,可谓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从时代因素上讲,动荡时代给了他学术研究和传播的自由,在这样的环境中,他才得以广收门徒,把自己毕生所学和自己创造的思想体系广泛传播。在政治上失意以后,孔子整理六经,删订诗书,把上古时代文化传统加以整理,并加以创新,创立体大思精的儒家学说,并最大限度地传播开来。他就像一位农夫,把儒家思想的种子撒遍中华大地,待到时机成熟,自然会万木竞秀,蔚为大观。果然,在经历了战国的兵燹,遭受秦朝的书厄之后,到了汉代,孔子的理论终于在众多学说之中脱颖而出,被立为国家的正统思想,而且被尊奉两千年。

孔子以衰迈之躯,壮心不已,把中国上古的文化融冶锤炼,传之弟子,使中华文明薪尽火传,使天之大道永存世间,乃是人间少有的壮丽事业。当今社会,那些热爱和真正致力于学术研究的人,眼下也许是贫穷的,也许是寂寞的,但是,如果在文化传承和文明创新上有所成就,后人就会像对待孔子那样,给予他至高无上的历史荣誉。

【原文】

3.25 子谓韶[1]:“尽美[2]矣,又尽善[3]也。”谓武[4]:“尽美矣,未尽善也。”

【题解】

“尽善尽美”一词便是出自本章,这是孔子就《韶》和《武》这两种乐曲发表的看法。孔子既重视艺术的形式美,也注重艺术内容的善,这也是他的美学理想。

【注释】

[1]韶:也称《韶虞》,古代乐曲名,相传为虞舜时的乐曲名。[2]美:指乐曲的声音美妙动听。[3]善:指乐曲的内容美好动人。[4]武:也称《武象》,古代乐曲名。

【译文】

孔子在谈到《韶》的时候说:“乐曲非常完美,内容也很好。”谈到《武》的时候说:“乐曲非常完美,可是内容还不是最好的。”

【精读论语】

国乐当尽善尽美

虞舜时期的《韶》乐,有着浑厚的道德基础,而且形式完美,是尽善尽美的。但是,到了周武王时期的《武》乐,虽然在形式上也是完美的,可是在道德基础上却有存在着缺憾,只有尽美没有尽善。由此可知,孔子所期待的社会,应当是个完美的、尽善的、和平的,没有暴力的理想社会。

在孔子看来,礼乐制度的核心在于“仁”。如果失去了这个核心,礼乐就没有什么价值了。他曾经说过,“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也就是说,人不仁不可以谈及礼乐。而真正的仁者之乐,必然是尽善的。这种“仁”的音乐能够陶冶人的性情,提高人的修养,最终可以用来巩固统治,并使社会安定。

在礼乐制度较为完备的三代,统治者对音乐是十分重视的,所以都以政府的名义制作大型乐舞,用于国家大典。这种乐舞,必然反映着统治者的意志和治政心态。舜靠美德受禅天下,以仁德治理天下,那么,在他主持下制作的大型乐舞,必然反映着他对仁德重视和对民众的关爱。这种内在的精神,就是孔子所说的“善”,而乐音的悦耳,则是孔子所说的“美”,所谓“尽善尽美”,就是对音乐内涵和表现形式的高度赞美。

武王推翻商朝统治,毕竟是武力征服,虽有其不得已之处,但还是沾染上了暴力和鲜血,在道德上存在着污点。周武王崇尚武力,这一点必然会在他主持制作的乐舞中反映出来,这种蕴含在音乐中的暴力思想,与“仁德”是背道而驰的,故曰“未尽善”。

这种体现在音乐之中的统治思想,必然会对君主们的治政方略乃至治下民众的潜在心理产生影响。崇尚仁德,君主就会心存仁爱,民间会形成良善风俗,有利于长治久安;崇尚暴力,君主就会喜欢暴政,民间也会有暴戾之气,社会容易出轨。礼乐之于国家的意义,来不得半点含糊,故求尽善尽美。

【原文】

3.26 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

【题解】

在孔子眼中,无论是做人还是治国,都应从根本上做起,即做人做事都要心存恭敬、真诚与宽厚。如果没有这种心态,即使身处高位、行礼仪,也不足为人道。

【译文】

孔子说:“居于统治地位的人,倘若不能宽以待人,行礼的时候不够恭敬严肃,遭遇丧葬之事不是真的哀痛,对此我怎能看得下去呢?”

【精读论语】

礼是一种可操作的政略

在很多人眼里,礼制是一套繁琐的仪式,在政治运作中没什么实在价值。这其实是对礼制的误解,礼制不仅是精深思想和完善仪式的结合体,更是一种具有操作价值的政略。孔子在强调完礼制的重要性之后,特意在此举例论述,礼制可以作为政略使用。

孔子强调,居于上位的领导者,为政宜宽,执事宜敬,临丧宜哀,这就是礼制在治政中的具体运用。其中,为政宜宽和执事宜敬,具有很强的实用价值和指导意义。这里所谓的“宽”不仅指宽仁的政策,还应包括领导者做人眼界和胸襟的开阔。如果为政严苛,为人精明,必然使人畏惧,离心离德。若是没有宽容的胸襟,眼界狭隘,领导者就很难吸引人才,不会有大的作为。

东汉末年,袁绍与曹操二人在政略、用人等方面,就有着鲜明的区别。我们先说袁绍,他在表面上是有些小聪明,但其本质上却是个刻薄猜忌、器量狭窄的人。他虽然喜欢招揽贤才,却很少听取他们的合理建议。在官渡之战失败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反省检讨自己的失误,而是为了顾及自己的颜面,杀死了多次劝谏他不要攻击曹操的参谋田丰。而曹操则与之相反,他在宽以待人这一方面做得很好。比方说,他宽恕了曾经背叛并杀死他儿子曹昂、侄儿曹安民和大将典韦的张绣,并与其结为姻亲,终生优礼有加。官渡之战后,他宽恕了与袁绍暗通款曲的朝廷官员,在极大程度上获得了广大士人和军民的拥戴。此外,他还任命了写檄文大骂自己的陈琳,与其尽释前嫌。曹操的策略,是典型的居上以宽,其效果有目共睹。可见,居上以宽的政略有时比绝对的政治或军事力量还要有用,居上者倘若能够明白这一点,何愁天下不会太平。

作为“居上”者若是没有宽宏的度量,就不会有开阔的胸襟和远大的目光,当然也就无法领导属下获得事业上的成功。此外,为礼以敬也很重要。有些领导者,表面温良谦和、礼貌备至,但是其内心却没有半点儿诚意。谁都不是傻子,你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大家心里明镜似的。领导者若能真正礼敬臣下,做臣子的多半会誓死效忠。如果得到下属和民众的真心拥护,没有做不成的事。

“礼”固然有其繁琐的一面,但其珍贵的精神价值不可忽视。同时,作为领导者,如果能精熟礼制,就会心领神会,能够融会贯通,从礼制之中找到很多有效的治政策略和管理方法,能有效推进事业的发展和进步。礼之义,深矣;礼之用,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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