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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神秘的邻家太太

“在我看来,就是菲利普先生杀死了他的太太,并且将她的尸体藏在了后花园里。”一天晚上,雷勒太太这样对她的丈夫说。

雷勒先生并没有将他太太的话放在心上,因为他早已对她太太那丰富的想象力习以为常了。不过,他还是将头从棋盘上抬了起来,非常惊讶地问了一句:“菲利普是谁?”

“我早就告诉过你啊,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的太太,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菲利普和我一样,也是我们这个区域当中负责轮流接送孩子参加夏令营的一名家长,他的小儿子还和我们家的比尔分在一个组里呢。”

雷勒先生以一种讽刺的口吻说:“我们的比尔居然被一名凶手开车接送,真不知道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亲爱的,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呢,我是非常认真的!我总觉得,他们一家人都非常古怪,六个星期以来,我每周二去他们家接送他孩子的时候,从来就没有看见过这孩子的母亲,每次都是菲利普出面与我打招呼。而轮到他接送孩子的那天,也都是菲利普先生一个人开的车。”

“没准他太太死了呢!”

“可是,每当他谈到太太的时候,用的都是现在时,而不是用的过去时。”

“没准他太太还没学会开车吧,或者生病了。”

“也许吧,的确能够找出很多理由来解释这个问题,不过,我始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嗯,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如果你改行写小说,一定能功成名就。”雷勒先生轻声说完之后,便继续研究他的棋盘,并用手挪了上面的一个棋子。

她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她也从没有奢望过自己的丈夫能够与她一同分享推理的乐趣,而且,事实上,她也非常后悔自己提起这个话题。不过,她的心中始终坚信,菲利普这个人非常神秘。

在夏令营开营的第一天,指导员丽娜小姐就向她介绍了菲利普先生:“菲利普先生人非常好,他是一名教授,刚刚从芝加哥迁居过来,刚好你们住在一个区域。”

当时,雷勒太太非常高兴,因为她早已和另一位派克太太协商好了轮流接送孩子的事情。由于夏令营一周只有三天,分别是周一、周三、周五,现在有了菲利普先生的加入,每星期他们每个人只需要接送一次就行了。于是,她非常高兴地答应了。

丽娜小姐也非常高兴,“太好了,就这么定了吧!我一会儿将他们两家的地址给你。”

第一个星期的周一,由雷勒太太负责接送。她开车载着比尔和派克家的小孩来到了华伦斯大街。这条街的街角就是菲利普的家,干净整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院子门口站着一个男人和一个男孩。她随即将车停了下来。

“你就是雷勒太太吗?”那个男人走上前来,“我叫菲利普,这是我的儿子勃拉尼。”

看见他们父子,雷勒太太显得非常高兴。勃拉尼长得很清秀,他身穿T恤和短裤,他向雷勒太太点头问好,然后拿着自己的帆布包,坐到了汽车的后座上,和另外两名小朋友坐在一块儿。

雷勒太太对勃拉尼说:“勃拉尼,很高兴我们能在一块儿。”随后,他对菲利普先生说,“不知道周五的时候,您的太太是否有空,因为派克太太这周临时想周三来接送。不知道您这边是否方便?”

菲利普非常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时间定在八点四十五分。”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死板。雷勒太太稍稍打量了一下他,大约四十出头,个子并不高,瘦瘦的,表情非常严肃,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雷勒太太心想:这人真冷,不知道他的太太是一个怎样的人?

到了周五的早上,雷勒一家正在吃早餐。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喇叭声,雷勒太太赶紧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将比尔送到了屋外。门口停着的那辆车应该就是菲利普家的了。他们家的车是蓝色的,她假想了一下菲利普太太的样子:聪明能干,身形娇弱,虽然相貌平平,但才华横溢。

但雷勒太太很快发现,车里坐着的是菲利普先生。

“早上好,菲利普先生,我还以为今天早上会是你家太太来接呢。”

“今天我来代替,”他解释说,“因为刚好到暑假,我没有课,所以比较方便。”

“原来是这样,”她突然觉得一阵尴尬,然后问,“这里的气候和芝加哥相比怎样?会不会热一点?”

“不,芝加哥也很热。”在比尔上车之后,他立即说,“再见,中午的时候我或者我的妻子会将孩子送回来的。”

她站在路边,看着远去的汽车,心中一直在嘀咕,这个人怎么这么冷漠,而且透着一股敌意呢?他是在害羞,还是心不在焉呢?还是说,自己无形之中,将他与自己的丈夫作了个比较?毕竟自己的丈夫性格非常开朗,而且待人接物都非常礼貌和气。

那天中午,雷勒太太需要参加一个午餐会,等她回来的时候,比尔早已回到了家中。“今天的游泳课上得怎样?中午是勃拉尼的妈妈把你送回来的吗?她长什么样呢?”她似乎非常好奇,不停地问着比尔。

“菲利普先生把我们送回来的,我今天游泳学得还不错哦!”比尔如实地回答。

就这样过了三个星期,雷勒太太早已断了与菲利普太太见面的念想。周五由菲利普教授负责接送似乎已经成为一种惯例,而每周一雷勒太太接送孩子时,她也从来没有看见菲利普太太露过面。

有时,她也会从勃拉尼口中了解一些关于他母亲的事情。勃拉尼是个乖孩子,他非常安静,让她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孩子过于成熟的用词和小心谨慎的态度。

有一天,雷勒太太非常直接地问:“勃拉尼,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的母亲呢,她身体不太舒服吗?”

他的表情有些惊讶,“没有啊,她的身体非常好呢,谢谢您的关心!”

“噢,那她也不经常外出吗?”

“嗯,是的,她很少外出。”

雷勒太太觉得对话无法再进行下去了,继续问,难免给人一种打听的嫌疑。对于逼问孩子的那种大人,她自己也非常讨厌。于是,她开始责备自己:“你怎么成了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呢?你干吗对人家菲利普太太有那么大的兴趣?没有看见她又会怎么样呢?”尽管她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她仍然会不自觉地幻想各种可能:也许菲利普教授的太太非常娇小,她可能有着白皙的皮肤,但是被一个极其严肃的丈夫囚禁在自己的家里。

也许,菲利普太太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雷勒太太心里清楚,她的先生也许会认可这一推论,不过,这种推论未免显得太过于荒唐。那么,菲利普一家为什么又要从芝加哥搬过来呢?是为了寻找一个更好的工作环境,还是想让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之中?

此时的雷勒先生正出神地看着棋盘,在琢磨下一步的棋路,这个时候,她突然大声打岔道:“我觉得,明天一定能够见到她!”

“见到谁?”雷勒先生的思路被完全打断了,他有些厌烦地看着她。

“菲利普太太啊。”

“哦,我还以为她早就被谋杀了呢。”

“别这么说,亲爱的。你可能无法想象出来,我对她是多么好奇。不过,我坚信,她一定会在明天露面的。明天夏令营就结束了,他们为孩子的母亲专门举行了一场聚会!”

雷勒先生此时专注地望着自己的太太,说:“亲爱的,要是明天你发现,这位菲利普太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时,你会非常失望的。如果这样,你打算怎么办?”

“不会的,我相信,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女人。”

“为什么这么说?在我看来,她也许不喜欢开车,不过她有个非常体贴的丈夫愿意为她开车,就是这样。你其实就是在瞎操心。”雷勒先生说。

“也许吧。”她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尽管这样,她还是满怀希望地参加了第二天的聚会。当天,天空非常阴沉,外面的风也很大,她很担心聚会可能因为糟糕的天气而被迫取消。好在一场小雨过后,天气渐渐变好了。当她十一点抵达夏令营的场地时,天空居然放晴了。

看到母亲的到来,比尔连忙跑了过来,然后拉着她去欣赏自己制作的手工艺品:一条串着珠子的腰带,还有一张满是涂鸦的橡树叶。身边一位穿着花格子衣服的小女孩为雷勒太太递上了一杯饮料。夏令营的丽娜小姐随后把雷勒太太叫到了一旁,告诉她,比尔是夏令营的模范学员。

最后,她遇见了派克太太,这时,她正在看一件皮革制品。雷勒太太走上前去,问她是否看见了菲利普太太。

“没有呢,她今天来了吗?”派克太太也饶有兴致地问,“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说实话,我甚至怀疑,他们家是不是真有这么个人。”

听到这,雷勒太太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连忙说:“是的,我也一直怀疑呢!不过就算我见到她,我也不认识她啊。她有没有和勃拉尼在一块儿呢?”

派克太太想了想,说:“我今天好像也没有看见勃拉尼。”

于是,雷勒太太找到了丽娜小姐,向她打听勃拉尼的情况。

“勃拉尼?他今天应该没有来。今天早上天气不好,所以他的父亲很早就打电话过来了,说风太大,他们就不参加今天的活动了。其实那孩子没来真的挺遗憾的,他的手非常灵巧,做出来的东西很精致呢,”说到这里,丽娜看了看雷勒太太,问,“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将他做的这些东西送到他的家里去?”

雷勒太太显得很高兴,她连忙回答:“没问题,乐意效劳!”

她喝了点饮料,然后品尝了一下蛋糕,随即让比尔将勃拉尼的作品收拾了一下,随后便开车回家了。她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正好可以借此去菲利普家里拜访一下神秘的菲利普太太。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正在厨房刷碗时,比尔就跑进厨房,连声喊道:“妈妈,妈妈,勃拉尼的妈妈来我们家了,她想将勃拉尼的东西带回家呢,你把他的东西放在哪里了?”

“勃拉尼的母亲?真的假的?”雷勒太太听完后,连忙将手擦了擦,跟着比尔走了出去。他母亲居然亲自来了,可能吗?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心里非常紧张。

门口的这个女人,果然和雷勒太太想象中的菲利普太太有很大差别。菲利普太太看上去比她先生至少年轻了十岁,她的头发乌黑亮丽,并且拥有修长的身材,身上那套玫瑰色的衣服格外凸显她的气质,白皙的手臂上还戴着一条金手链。看到眼前的这个女人,雷勒太太说不出一句话,站在门口愣了半天。

“你好,我是菲利普太太,”她面带微笑地说,声音非常甜美,“刚才我给夏令营的丽娜小姐打了个电话,她告诉我你已经把勃拉尼的东西带走了。勃拉尼说他没有参加聚会,心里非常难过,但早上的天气确实太糟糕了,又是风又是雨的,我们俩都非常担心,所以就请假了。”

“确实,早上的大风是有一点吓人呢,”雷勒太太似乎恢复了正常,客气地问,“进来坐坐吧?我一会儿让比尔将勃拉尼的东西拿出来给你。”

“那我就在这儿小坐一会儿吧。”菲利普太太说完,稍显尴尬地笑了笑,“因为勃拉尼还不知道我过来了呢,我怕他担心。毕竟那孩子胆子很小,而且喜欢瞎操心。”

雷勒太太陪着她一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对眼前的这位美丽客人,雷勒太太瞬间觉得自己的幻想真是太可笑了。菲利普太太双手的指甲都修剪得非常整齐,看着她乌黑的秀发,一尘不染的白色凉鞋,相比之下,雷勒太太瞬间觉得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粗人。

她此刻非常高兴,甚至对菲利普太太说:“我有段时间一度怀疑,是不是真有这样一位菲利普太太。”

“噢,真的吗?”坐在一旁的客人大声笑着,说,“其实我也想见见你呢,不过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完,她从自己的皮包中抽出一支香烟,并且顺手拿起桌上的银质打火机将烟点燃。然后她打量着手里的打火机,说:“这打火机真漂亮!而且还很灵活……”此时,她看了看一旁的雷勒太太,连忙说,“噢,对不起,你抽烟吗?”

“谢谢,我不抽,”说完,雷勒太太将烟灰缸往客人那边推了推,“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长什么样,看来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为此,我的丈夫还总是说我太喜欢幻想了呢。”

说到这里,雷勒太太非常庆幸此刻自己的丈夫不在家里,否则,自己一定会被他不停地取笑,他甚至可能说,她把菲利普太太想象成一个被关在家里的可怜人儿。于是她决定,不打算将今天与菲利普太太在家里见面的事情说给丈夫听。

不一会儿,比尔就带着一堆木头、皮革还有金属做的手工艺品来到了客厅里。菲利普太太接过比尔手中的东西,然后放到腿上,并且将它们分门别类地摆开。她看上去非常高兴,“这些东西真有趣。不过它们是什么呢?手链、餐巾圈?噢,简直太可爱了,我真为我家的勃拉尼骄傲!”

雷勒太太有些冲动地说:“是的,连丽娜小姐都不住地称赞他呢,说他心灵手巧。有空的话,你带他一块儿过来玩啊,或者咱们一起吃个便饭。我想,你离开芝加哥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一定非常寂寞吧?”

“是啊,这种寂寞简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好的,有空我就过来,我很喜欢你们家,因为有许多漂亮而精致的东西。我喜欢它们。”说完,她的眼珠就开始在屋子里不停地打量。“我在这里也不认识几个人,所以我不太习惯在外面走动,加上勃拉尼也喜欢我在家里陪着他,以至于今天才认识您。”

听到这里,雷勒太太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菲利普太太神秘的根源。这个教授潜意识里有着一种强烈的嫉妒心理,原来他想独占妻子的美丽,不希望与外人分享。她之前也耳闻过很多类似的例子,老妇少妻的组合中,这种现象就更加普遍了。瞬间,她觉得眼前的这位菲利普太太是一个值得同情的人:家里有一个极其严肃并且有着强烈占有欲的男人,她的日子一定过得非常可怕吧!她想了想,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确实从来没有见过菲利普先生的脸上露出过笑容呢!

菲利普太太将手中的香烟掐灭之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勃拉尼在夏令营制作的小玩意儿,随后站起身来,说:“雷勒太太,你真的太好了,不过,我该回家了,真的非常感谢你。”

雷勒太太将她送到车上,“有空就过来啊!”她非常热情地跟菲利普太太打招呼,“我会跟你联系的!”随后,她站在路边,目送汽车远去。菲利普太太也从车窗里挥了挥手,手上的链子在阳光下发出闪闪的亮光。

随后,雷勒太太回到了屋子里,继续将中午剩下的事情完成。不过,她头脑中的思绪依旧非常活跃,不停地在回想着刚刚认识的菲利普太太。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家里的电话响了,她拿起了听筒。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菲利普先生的声音,这让她倍感意外。

“雷勒太太,我妻子告诉我,她刚刚去过你家,有这回事吗?”

听到这话,她明显有些生气,才离开了一会儿,居然就打电话过来追查行踪了,真是太可笑了!她随即严厉地说:“没错,她的确来过我家,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请问,你们家丢了什么东西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

“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我们家什么都没有丢!”

“那个缸型的银质打火机还在吗?”

家里的电话机就摆在客厅的茶几边,雷勒太太能够看到茶几的全貌。她用眼睛扫了一圈,打火机确实不见了。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菲利普先生以一种非常疲倦的声音说:“发生这种事情真的是太抱歉了,我一会儿就给你送回来。”没错,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无奈到极点,仿佛这种令人尴尬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遍了。

雷勒太太轻轻地挂断了电话,她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居然暗自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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