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如仙境！这里还飘着微微的细雨，满地的奇花异草笼罩在雾气中，纪凌绕过巨石，山顶的那一侧，是一棵苍天巨树，衬得半个山顶都是葱郁的绿色。
那树下站着一个少女，她穿着和谷中其他女弟子一样的鹅黄衣裙，身形纤细，绑着一条长长的辫子，发髻上除了一颗白色珠子，并无其他发饰。
纪凌认得那颗珠子，就如他手腕上戴的一样，闪着莹莹微光。
那少女手中握剑，使出一个招式，辫子跟着甩到胸前，衣裙和袖上的绑带也随着她转身而摆动，微雨中，她的侧脸极美，看得纪凌有些愣神。若不是看到那少女停下招式，皱着眉轻轻揉着自己的肩膀，他真的以为这是落入凡尘的仙子，一挥衣袖就要飘走。
纪凌缓步走近，这时少女又起了一招剑式，这次的看上去稳了些，只是她回身一刺，却仍是没有拿稳，只见那把剑如离弦一般，向纪凌飞去。
她睁大眼睛，忙喊：“小心！”
这种程度对纪凌来说自是不堪一提，他一个侧身，剑已从他眼前飞过，手腕一转，便握住了剑柄。他提着剑走近她，剑在手中一掂，便调了个方向，他将剑柄递向她：“给你。”
少女接过剑，打量着眼前好看的白衣少年，他额间并无莲花标志，非谷内之人，于是问道：“你是谁？怎会来这里？”
纪凌没有答话，歪头笑看她，少女眼眸似水，却没有因为见到陌生人而生出半点害怕。
少女见他不答，继续道：“即便谷内弟子都不可上鉴花壁，你还是赶紧下去吧。”
纪凌笑容更盛，他抬高左手，衣袖下落，露出那颗月白色的珠子，道：“楚月瑶，初次见面，还记得吗？”
少女的眼里终于泛起涟漪，然后是欣喜，嘴角上扬露出白白的牙齿，一瞬间连花草都失了颜色，她丢下剑，双手抓着他的衣袖急道：“你是纪余欢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纪凌没有见过这么热情的姑娘，有些不知所措，他稳住身形，虽是无奈，语气中却有笑意，道：“对，是我是我，我是纪余欢。”
楚月瑶抓着他没松手，而且围着他蹦了一圈，“真的是你！你怎么会突然出现，我不是做梦吧！”
纪凌看着这个只到他胸口，两只小手将他的衣服拽得七荤八素的姑娘，她的发辫和衣裙都在跳动，方才微雨中的侧脸瞬间变得如此鲜活，她笑得仿佛只是久别重逢一般，笑得他的心如这绿野十里，瞬间蔓生繁花似锦。
纪凌双手按住她，笑道：“见到我这么高兴，九年前说要找到我，怎么却一个人躲在这山上。”
月瑶还是拽着他的袖子，当然高兴了，从前的人生中，一半昏睡是为他，醒来后习字练术是为找他，虽有心里有过委屈，可比起这半梦半醒的人生，她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新的生命。她仰头看他，道：“我一直病着，爹娘不让出门，但是我最近好多了，走，我们下山去。”
“哎，等等。”纪凌心道，与世隔绝了十四年，这姑娘真是心思单纯，随随便便就信了他还要与他一起下山，连男女之防都没有，还好今天遇到的是他。再想想这挽月谷中，从来时到现在，见到的人都毫无敌意，这与其他门派真是大有不同。
月瑶拽不动纪凌，回头道：“怎么了？你不是来接我下山的吗？”
自然不是…但是纪凌说不出口，他道：“其实…我与师兄是被你师姐请来给你治病的。”
十几年来，常有各种医者被请来给她治病，月瑶恍然，原来如此，虽然纪凌这个名字刻在她的生命里，但她于纪凌而言，还只是一个陌生人。哪个陌生人会相信，有这么一个人，会等他，会去找他，会用生命去陪他。
不过无论如何，遇到他了，一切都好了。
楚月瑶点头道：“那我们这便回小筑。”
纪凌弯腰捡起地上的剑和剑鞘，是一把普通的剑，见她方才拿不稳的样子，外功应该不会很好。他将剑合起来，单手握着两把，腾出一只手，道：“我带你下去？”
月瑶想了想，把手伸出去：“好呀。”
纪凌拉着她，几个起落便平稳落地。他知她能自己上去，轻功定然不差，伸出手却是不由自主，对姑娘主动，他倒是生平第一次。
两人走在林中，楚月瑶不时指路。
纪凌道：“山上全是密林，离了那条山泉，你居然还能辨别方向。”
“我记事起就住在这里啦，旁人看每棵树都一样，我觉得不一样啊。”她指着最近的那颗树，“你看这里，是我六岁时刻下的记号。”
纪凌摸索着上面的莲花图案，刻痕深浅一致，图案依旧清晰，非利器所为，术法修得不错。
“不过我现在已经可以不看这个认路了。”她微微抬头，笑得骄傲，“后来我发现，只要多看两眼，这些树的纹理方向还有叶子的模样，我都能记得，自然再也不会迷路啦。”
难怪她的术法修得好，想想合曦山的弟子们，最头大的就是背口诀，意思生硬难懂不说，失之一字，使出的法术效果差之千里。
他手里拿着两把剑，她自然两手空空，便时而背着手走在前面，时而采一两朵花，心情甚佳，纪凌问道：“挽月谷避世，你这畅月山更是人迹罕至，月瑶姑娘怎会从小认识在下？”
“自然是血……”楚月瑶停下脚步，血咒伤人，若说对旁人不能提起，那对他更不可了，这种只在书上才能见到的古老术法，先不说他信不信，万一有什么反噬伤到他，那她岂不是前功尽弃。“自然是梦里认识的，我昏迷时，常有人梦中找我聊天，就…就提到你了。”
这确实极有可能，其他门派关于灵识的了解不多，不像合曦山，有专门记载灵识的典籍和术法。楚月瑶身子弱，灵识受损，梦中遇到其他灵识也算正常，而她毕竟是仙门中人，灵识不会被吞噬只是醒来时身子虚弱。
纪凌笑道：“哦？梦中人都是怎么与你说的？”
她背着手从一块石头跳到另一块石头上，轻盈平稳，“她说，让我去合曦山找你，你会陪我……啊！”只闻她的一声惊呼，纪凌以为她没站稳，一个疾步上前扶住她，刚抓住手臂，面前之人已软软倒在他怀中，她昏倒前用力抓着他胸口的衣襟，微弱出声：“纪凌，你不准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