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她的面前,遮住了那些万家灯火。此刻,他逆光而来。
她站起身,走到墨寒的面前,伸手抱住了他,“谢谢你。”
这句谢谢,倒让她有些哭笑不得。他不是大善之人,也并非作秀的慈善家,如此费心为一人,他要的不是谢谢二字。但他知道此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江江抱他抱得很紧,似乎想要把他身上的温度全部吸走般。他也只是紧紧的回抱她,她知道,这是她想要的。一个家的温暖。
这天寒初从国外赶了最晚的一班飞机,终于在这天的尾声抵达了墨沉的病房。身形疲惫至极,脸上倦容太过明显。如果墨沉醒着,一定不愿她这么奔波,会说上一句,“慢慢来,我会等你。”
她也倒不是在意节日,在意的是怕墨沉醒来她不在。这十年来,除了必要的工作,她几乎不出外门。墨沉醒着的时候,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他总是太忙。而如今,墨沉在休息,她可以好好陪他的。是的,她对自己说,他只是在休息。以前的他太累,所以他休息的时间有点长而已。
遇到墨沉,她以为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人生会春暖花开。可,一场车祸,再次寒春冬冽。她曾经以为自己那颗满目疮痍的心不会再有大喜大悲。然而,那一天从大喜转为大悲,她在墨沉的病床前崩溃了。后来,还是墨寒叫来医生打了镇静剂。
她想过放弃,因为这场等待是绝望的。她也曾将手指上的戒指取下,将它放在抽屉里,试着不去看它。可眼睛总会时不时的看着手指上的痕迹,那里差了一样东西啊,就像心缺了一个角。医学上称之为心脏病,是有生命危险的。
她又从抽屉里将戒指取出,重新戴在手指上,心圆满了。就如同此刻,再远再累也是要赶回来陪在他身边的,已经是习惯了。有人说过,习惯比爱情更可怕。人啊,最怕习惯某件东西,习惯某个人。
她放下行李,坐到床边,“墨沉,节日快乐。”
床头的桌上放着月饼,那是墨寒他们留下的。她走过去拿起一个,撕开咬了一口,“我又吃独食了哦。”
今晚的月亮很圆,月昏打在两人的脸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银色的膜,模糊不清。她吃着月饼,有些难以下咽,后来竟跑到厕所去呕吐起来。
她也生病了吗?如果是,真好。
突然,一张纸巾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她满眼欣喜的抬头。原来不是啊,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她接过纸巾,“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家医院上班。今晚上我值班。”
她推开了徐子庭想要扶她起来的手臂,如果墨沉知道了,是会不高兴的。
他似乎不打算放过,伸出手拉住她,“寒初,我是谢云帆啊。”
她挣脱开他的手,“我知道。”
那天在茶室她不是都知道了吗,可是能改变什么。两人相识在幼时。现在,他们是不熟的。他看着她走向墨沉,那个死气沉沉的男子。尽管睡着,却夺去她的全部目光和关注。
“陪我去天台坐坐好吗?”
寒初摇摇头。
“就一会好吗?”
“我要陪他。”
“如果你不去,那我只有在这里说了。”
她跟着他走出去了病房,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距离。电梯里,她站在角落,深深的疏离与淡漠,不曾看过他一眼。
徐子庭按下最高层,灯亮了。他们之间的光却熄了,他要重新走向她,那是一条漆黑无比的路,随时都会跌入深渊。他在路口徘徊着,犹豫着,反正他都已经沉沦到了地狱,难道深渊比地狱还可怕。
上了天台,风有些大,她双手抱臂背对着他,“说吧。”
脱下白大褂想要披在她的身上,却收回来了,就算给她披上,也是会被取下来的。
“我去了孤儿院。找到了那只芭比娃娃。”
见她未说话,“寒初,我找到了芭比娃娃。”
“我三十岁了。”
是啊。她三十岁了。她不是五岁啊,不是六岁啊。有谁见过三十岁的女人还喜欢玩芭比娃娃的。是他糊涂了,以为找到了芭比娃娃,就能找回她。
她转过身看着他,眉宇间全是冷淡,“你知道吗,成熟的人是不会把年少无知的话当真的。”
“寒初,我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还是假意,与我无关紧要。”
“你宁愿守着那个活死人,也”
“啪。”他的话未完,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这一巴掌下手是真的狠。无疑,这句话触到了她的逆鳞。
她看着他,目光如炬,“不要再来找我。”
这次,是她先走,留给他的是决绝的背影。
今天拒绝了唐沁的邀约,跟其他医生换了班,就是为了等她。他幻想,他们会买来夜宵坐在天台上,看着月亮,数着星星。会想小时那般,她缠着他,不停的问她,那时的寒初可真是十万个为什么啊。
是他多想了。那天在烟雨楼他就应该看清楚的,如果真是如此,那天她便不会那般冷淡的。是他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时间的魔力,都不是。是他低估了她对墨沉的感情,低估了墨沉。就连一个伤他的字眼,她也是不允许的。那般柔弱的女子,竟可以为了他爆发出那般大的力。
他摸着自己被打过的左脸,无力的笑了。谢云帆也好,徐子庭也罢,对于她寒初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他于她,又能奢望点什么呢?
不,他不奢望。他是要去抢的。爸爸告诉他的,自己喜欢的想要的都要去抢,不择手段的去抢。因为一个人受折磨,不如两个人一起受折磨。他们曾在孤儿院相伴,今后她也是要与他抱团取暖的。
这么一想,便不觉得疼了。抢了东西,终是要付出代价的嘛。这一耳光就算是前期的定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