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墨将墨九放在沙发上,“你先睡会,我去做饭。”
“小叶找到了吗?”
“会找到的。”定是会找到的,伤她的人,不管去了哪里,他都不会放过。
因为墨九受伤,节目只好另换嘉宾。这下节目损失的不知是墨九,就连徐子睿跟慕一言也不参加了。因此,节目收视率一下了跌了好几个点。不过好在司墨没有停掉这个节目,已是万幸。
江江跟着顾子苏还有林安深回了C市。回C市,受邀与顾子苏,她是不曾想过要回来的。如果留在T市,到真有点无处可去的落寞。
中秋节T市电视台是向她发出了邀约的,可是却被墨寒给她推了。她知他的用意,便也没有和争论。
她的一生经历了太多的离别,爸爸妈妈的狠心抛弃,奶奶的与世长辞,顾子苏的离开,秦肖的离去;似乎她这二十五年都是在离别在度过的。所以,她怕了。尽管顾子苏的归来了,可谁能保证不会再一次离去。
墨寒说离开也是会带着她的。她信,真的信,信的心口有些隐隐作痛。无疑,他是在顾子苏离去的五年里,给过
她最多温暖的人。可她的心门关闭的实在太久太久了,她也太怕了。
顾子苏也曾拉着她的手,站在学校后山上,夕阳慢慢落入山间,“二江,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买一幢小小的房子,里面就我们两个人。早上迎日出而起,晚间迎日落而归。”
她不知,这句话在江江的心里锈刻得如何深,这是怎样的一道光照亮了她心中最潮湿得地方。她哪天看着日落,慢慢消失在山的那边,脸上早就是泪流满面。
可,后来顾子苏喜欢上了林安深,她爱他。顾子苏一周甚至十天半个月都把她忘记了。那一刻,她恍然惊醒,世间除了亲情友情,还有爱情啊。
爱情啊,自古多少痴男怨女,弹出了多少动人心扉,遣倦迷离的故事。爱情,自古到今多少诗词歌赋,多少小说情节。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是爱情;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幕幕,这也是爱情;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还是爱情。
江江那段时间心里路程是这样的,生气,心酸,苦楚,到最后的释然。是的。对于顾子苏喜欢林安深,以后多一个人跟她分享顾子苏了,她释然了。因为她看见顾子苏跟林安深在一起的笑容,那是她给不了的。
有次,宿舍室友,谈到同性恋。她吓了一跳,她一度以为自己对顾子苏有同性恋的倾向。好在,没有。
是啊,顾子苏的生命里不应该只有她。爱情,那么美妙,那么幸福,她可以拥有的。所以,自从她跟林安深在一起后,她自动缩减自己跟顾子苏见面的次数,相处的时间。她知道,这是她在适应,适应渐渐又要回到一个人的生活。她告诉自己,她会结婚,会生子。
可是,忽然她找不到她了,所有的地方都找不到了,连林安深也找不到她了。她慌了,她又怕了。好不容易习惯了林安深的存在,她却了无踪影。所有的努力与释然在那一刻全没了,没了。
车子缓缓驶入C市,离顾子苏的家越来越近,她看着顾子苏,“子苏,叔叔精神状态有些不好。”是的,顾清年患有老年痴呆,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
她又继续说着,“上次我回来,带他去医院检查过。叔叔他患了阿尔茨海默症。”不得不说了,看见了就算不说也瞒不住了。
“不过你放心。保姆上次我走之前给他找好了,负责照顾他。”
顾子苏伸出手拉着江江,眼中有雾,“谢谢。”
到了家,已经临近中午。路上虽说是林安深跟江江换着开车,但是接近二十个小时得车程还是有点疲惫。
她未进去,不管顾子苏如何劝。这是顾子苏离家五年吼回来陪顾清年过的第一个春节,她不愿打扰。有林安深陪着,比她更合适。
好的友情,是适度的相处,适度的陪伴。对于顾子苏的依恋,不再像以前那般浓烈。林安深的出现,不辞而别的五年让她懂了,世间的悲欢离合是常事。承诺,可信,但也世事难料。
中秋,本是团圆佳节,加上司墨两家本是世交,交情深厚。故而两家一起过节,长辈自然是极为高兴的。
墨宅,是从民国时期流传下来的别墅。外面是砖红色的外墙,进去便是正厅,旁边是一个环形楼梯,可通二三楼。别墅里面全是复古红木家具,一年便知年代久远。屋外的银杏树黄绿相间,偶尔会有几只小鸟落在树上,传来知丫丫的叫声。
因是两家一起过节,司家便一早到了墨家,秦敏跟严紫从一早就在厨房忙碌。至于,墨东南跟司亦清则陪着墨爷爷在院子里喝着茶,谈的全是过往事。
墨九上了三楼,角落里是她的房间。
推门而入,还是离开前的模样,房间一尘不染,看来这里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去而遭受到冷落。她走进去,坐在书桌前。桌上的照片还是初中毕业时拍的,身后是司墨,墨寒还有墨沉。
看着这张照片,她想到了团宠二字。不可否认,她真的现实版童话里面的公主。一岁到十五岁,她享受着世间女孩渴望的一切,哥哥的爱,司墨的爱让她忘乎所以。
她抚摸着照片上的墨九,“墨九,你可真让人讨厌。”
司墨走进来,从身后圈住她,“确实挺让人讨厌的。”语气夹杂着戏谑。当墨九被夏希蛊惑,在墨沉跟寒初之间搅和时。
那是司墨第一次凶她,“九儿,你真让人不可理喻。”说这话时,他的心是痛的。忽然意识到,墨九被他们宠坏了,甚至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
如果换作是其他人,他特定会一巴掌或者一拳头。可是,那是墨九,他心爱的人。他舍不得。只有强忍着,不见她,故意冷落她。或许是起了作用,墨九向他低头认了错。哪天他骑着自行车带着她,走在沿海的公路上。
后来再见便是机场,墨九一人拖着行李进了检票站,上了飞往法国的飞机。再见,便是十年后了。
长条行的餐桌,墨爷爷坐在主位,两边是墨东南,秦敏,然后是司亦清,严紫;墨寒跟司子御坐一边,司墨与墨九一边。可秦敏却在墨寒旁边多摆了一双碗筷,那副碗筷正好对着墨九。
墨寒想阻止,可却说不出口。秦敏是故意的。伤口上撒盐,不,这是直接把墨九的伤口划开,血淋淋的。墨九一只低着头,还未吃,餐盘却被打湿了。
墨浩天是疼墨九的,看了下秦敏,“你是个好儿媳,也是个好妈妈。我很感谢你待墨沉胜过亲生。墨沉出事大家都很难过。我今年87了,上过战场,杀过人,几经生死。我只希望一家团圆安康,和和美美。”
“家,本是很温馨的字眼,一个宝盖头盖住了一切的寒风冷雨。可,十年独自漂泊在外,十年的磨练,她已成长。亲生也好,非亲生也罢。她是你女儿,她也曾躺在你怀里撒娇,母亲节也会记得给你送上一束鲜花。你待墨沉如此好。墨九,不该如此这般对待。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也知墨沉,是很疼爱这个妹妹的。”
“爸。”
“小九,到爷爷这里来。”墨浩天朝着墨九勾勾手。
“爷爷。”
墨浩天一手拉起秦妈,一手拉着墨九,“还不快抱一下妈妈。”
墨九看着秦敏,紧张,局促,倒不是她不愿意,她是怕秦敏不愿意。
墨浩天看着着急,把墨九推向了秦敏的怀里,“拥抱并没有这么难,是不是?”
墨九在秦敏的怀里,那是久违的妈妈的怀抱,是温暖的,“妈,对不起。”
秦敏久久不语,只是手请拍着墨九的背。就像墨浩天说的,拥抱并没有那么难。她对墨九,有些苛刻了。
墨浩天眉开眼笑的看着墨东南,“你小子。这种事情本该你做的。真不知道秦敏当时怎么看上你的。”
一句话逗笑了大家,气氛瞬间变得温情动人。
因为今天过节,保姆一早做好了饭也回家去了。中秋,家家户户都想着团圆。顾子苏跟林安深进屋的时候,顾清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表情麻木,也不知道他看懂了没有。
她走过去,蹲在顾清年跟在,“爸。”
顾清年回过神来,看着她,上下打量,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你是?”
“我是子苏啊。你女儿顾子苏啊。”
“我女儿?”
“是啊,我是子苏。”
最后,顾清年还是没有认出顾子苏。认不出了,是真的认不出了。
吃晚饭,顾子苏把月饼拿出来,这是她跟林安深自己做的桂花月饼,透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撕开一个递给顾清年,“爸,吃月饼。”
顾清年接过月饼,拿在手里半天,“子苏喜欢吃。”起身拉开冰箱门,“我要给她好好留着。”
她立在客厅看着顾清年将那些月饼全部放进了冰箱,口中不停的念着,“我要给子苏留着,子苏喜欢吃。”她真的很想问问,这般爱她?为何五年前要将她狠心的退给胡欣,明知胡欣那时已经病入膏肓。
可他病了,病的根本不认识她了。要如何问,问了怕是也没有答案的。
电视里正好在播放着墨九的《妖后》,放完月饼的顾清年,看得极为认真。突然,镜头切换到墨九,他指着电视里面的墨九说道,“你们看,我女儿在那里。她叫顾子苏。”
她和林安深有些无奈的笑笑,人是真的会老眼昏花的,何况还是患了阿尔茨海默症的人。
江江一个开车驰骋在C市的大街小巷,她的午饭是一碗简单的小面,再加一个煎蛋,去的是以前上学经常去吃的那家。店面还是一如既往地小,墙上的白色漆也都掉落了,老板说,“开完今年就关门了。”
她付完钱,看了一眼老板。那是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人,瘦的脸都凹陷进去了。她想,也是该好好休息了。
吃完面,上了车,在那条自己走了十几年的路上缓缓前进,后面不停有车子在按喇叭,归心似箭的人啊。
江宅。这两个字驶入眼帘。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一栋两层的精致小楼。院子外面一片紫色,看来这几年没人照料,这一片桔梗也活的很好。她站在院子的外面,抬手便可摸到那颗梅花伸出来的树枝。原来,不需要陪伴,不需要浇灌也是可以好好成长的。看来,倒是以前的她有些矫情了,竟不如这些植物了。
她拿出钥匙,想去开门,费了半天的劲也插不进去。突然想起,自己去上大学那天,喊了修锁师傅来把锁孔给堵上了。
当时师傅还问她,“小姑娘,你要想好哦。堵上了钥匙就打不开了,到时候你想进去都进去不了。”
那时的她,想的是这里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嗯。”
她收起钥匙,席地而坐,旁边是一片开的正盛的桔梗花。视线对出去正好落在江上,至于是那条江她是不知道的。她向来分不清C市的这两条江。山下是近几年建起来的江边别墅,她想江宅被拆掉也快了吧。刚才一路上来,发现每栋房子都圈了一个拆字。她想,拆了也好。拆了她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司墨两家吃完午饭,一行人便提着月饼去了医院。依旧是秦敏分的月饼,这次算是圆满了。墨九那份她正拿在手中,味道似乎还不错。
大家在商量着晚上去哪里赏月,唯独墨寒心不在焉。莫浩天抬起一拐杖敲在他的腿上,“你小子在想什么呢?”
“二哥在想你孙媳妇呢。”墨九打趣。
墨浩天叹了一口气,“几年,还没有追到。”接着转过头,看着墨東南,“看看,都是随了你,榆木脑袋。”
“爸,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想当初,你跟秦敏,要不是我,你现在还指不定在哪里打光棍呢?”这是亲爸,鄙视完孙子还不忘鄙视儿子。
墨東南觉得没法待了。他怎么就忘了,他家这位啊,就是一位老顽童。
墨九凑到莫浩天身边,“爷爷,要不您老出山,给二哥指点一二。”
“哼。”墨浩天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屋子的人只见他跟墨九低着头在哪里嘀咕什么,墨九不停的划拉着手机。
只见墨浩天又用拐杖敲了下墨寒的腿,“小子,机票定好了。快点滚。”
“什么机票?”
“去C市的机票啊。”
“我自己昨晚上就买好了啊。”
“那你小子怎么不早说。”
“我准备一会走之前给你们说啊。”
墨浩天一脸欣慰的表情,又看着墨東南,“比你爸强点。”
墨東南表示已经不想说话了,默默的吃着月饼。
那天下午,江江不知,墨寒在一架由T市飞往C市的飞机上,穿过云层,越过山河,只为不愿让她在团圆佳节,孤单落寞。
顾子苏给江江打了几个电话,问她晚间要不要过去。她的回答都是不去。本是团圆佳节,还是守着自己的家安心。尽管,这栋二层的小楼一片漆黑。
她想起三毛曾说的,失乡得人不应该去拾乡的,如果你的心里还有情,眼底尚有泪,那么故乡不会只是地理书上的一个名词。C市离T市一千多公里,不远,但归来却是鼓足了勇气。故乡,是温情的字眼,于她却是一场沧桑的归途。
看来这山上已经也什么人居住了,路边的灯照在树林密布的街道上,实在是有些昏暗。她从车里拿出月饼,还拿了一杯酸奶。吃月饼是应景,酸奶是喜欢。
一手月饼,一手酸奶。身后是黑漆漆的房屋,眼前是倒映在江中的万家灯火。离家7年,再次归来,依旧是触目惊心的盏盏灯火。这般的团圆,于她是伤感的。
月饼是吃不下了,酸奶是要喝完的,不然到了夜间会饿。
从山下传来一阵喇叭声,灯光越来越近,她想定又是哪位归家人,家中必定有人耐心等待,才会如此这般晚了,还在赶路。
出租车在她的面前停下了。
抬头望见的是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