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白挽舟与赵昀澜,那又是一桩陈年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四十几年前,赵家当家主母,在接二连三的生了三个男儿后,终于迎来了赵氏家族的唯一一颗掌上明珠。
因着身份高贵,小姑娘一出生便享受着赵家众人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小小年纪便养出了一身的富贵脾气。
待其成年,因着她“娇生惯养”的名头传遍楚都,京城里的顶尖贵族硬是无人敢娶。
毕竟,大家的身份都到了一定的层次,已是无需锦上添花,只要有个稳重的主母带着家族平稳度日,即可。
但这看似最简单的要求却是这小姑娘无法满足的,她的眼界与出生从一开始便要求她,张扬潇洒、不拘小节。既然不能门当户对,那赵家众人便想方设法的给这小祖宗四下挑选,就盼着能挑中一个合她眼缘的!
在赵家人的一番打探之下,终是让他们满意收场。
京城镇国公府虽势弱,但其公子却是生得芝兰玉树,学识更是让名师夸赞。
再加之,当时的镇国公有意无意的示好,赵家便十分满意的将自家千娇百媚的小公主送进了狼窝。
别误会。
那公子确实如传言般仪表堂堂、学识不凡,让人一见便足已倾心。但可惜了,世人说的“薄情寡义读书人”在小公子身上完全没有应验。
那公子早有毕生所爱,与赵氏一族结成姻亲也不过是他家族的为了重夺政治权利的权宜之计。
小公子也算老实,新婚之前便匆匆赶往赵府,指着人小姑娘劈头盖脸一顿吼,倒完自家的对爱人的不舍后,蹲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
赵府众人一向皆是以拳脚论输赢,强势惯了的小姑娘那里见过这种架势。
她呆呆的看着他红着脸来,又呆呆的看着他红着眼走。
缘分这种事情,一向说不准。
该来人没来,不该来的却在众人的压迫下,顺着八抬大轿进了他镇国公府的大门!
这是小姑娘自愿的。
被家人宠坏了的姑娘,满脑子都是被话本灌输的甜言蜜语。她斜斜的靠在墙上,指着一旁早已喝的酩酊大醉的小公子,对自家丫鬟放下豪言壮语:“尔等且等着瞧,不过三载,我定要他哭着求我喜欢他!”
早已看透了本质的小丫鬟又能这样,生活已经压得她们喘不过气,对于仿佛再生父母般的小姐,她们也只能昧着良心道一声“姑娘说的是。”
一意孤行的小姑娘终究还是没能等到为她哭泣的少年郎。
一夜宿醉,一晌贪欢。
自此,他们就是真正的形同陌路。
十月怀胎,一朝诞下明珠。
小姑娘没能熬过那漫长的黑夜,抛下不过足月的孩子,驾鹤西去。
那孩子便是白挽舟。
白挽舟母亲的早逝,造成了后果便是她已是镇国公的父亲再娶,而她被“流放”外祖家中。
凭良心讲,赵氏一族待她真心不错。
为了防止她一个孩子没有玩伴,她的舅舅们硬是将自家孩子从名满天下的书院中提了回来,陪她一丫头片子整日里游山玩水。
说实在的,若不是带她玩的是赵昀澜与赵霖这两个根正苗红的“五好”君子,那白挽舟铁定是下一个早逝的赵家小姐。
在那些因为思念难眠的日子里,白挽舟只要一回头就一定能看见赵昀澜为她点的夜灯。
那灯高高挂在屋檐下,照亮了她整个青春年少。
若不是后来,她对自己父亲的那一丝敬仰,此刻的她一定还是那个赵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
十五寿诞,那个将她遗忘了的家,竟给她送上一封家书,上面是她感觉未曾谋面的父亲,亲笔写下的一句话。
吾儿亲启:
短短几十年光阴,吾儿应已成人。
原谅为父错过你的成长,没来得及参与你的人生。
现今为父已知自身过错,望吾儿海涵。
昨夜为父半梦之间,忆起往昔吾儿模样,甚觉思恋。
望吾儿念在为父将老,于百忙之中抽空回府。
……
一封信读下来,赵昀澜气到发疯,这短短的一封家书里看似情真意切,却都在不经意间将他宠在手心里的小姑娘往不敬父母,不念宗族上推!
他挽起袖子,就想像年幼时为小姑娘打跑那些个嫉妒的赵氏子弟般,给她遮风挡雨。
可白挽舟拒绝了。
就算那个家对她没有一丝温柔,她依旧放下赵家的一切,义无反顾的回去。
因着恨铁不成钢,赵昀澜只得愤愤不平的离开京城,打着游历四方的名头,暗暗给自己顺气。
怎么说呢,还是自己活该,待白挽舟回到镇国公府后,这是她唯一的想法。这偌大个镇国公府,第一次的崛起是靠她蛮横任性的母亲,第二次则是靠她。
被人软禁的滋味并不好受,她本可以靠赵氏女子血脉里隐藏的半妖血统离开,可她不愿意!她要眼睁睁的看着镇国公府因为她堕入地狱,以此安慰那个年幼时在夜里哭泣的小苒儿。
她很聪明,将在赵氏家族里学到的察言观色,发挥到了极致。
利用林王世子对那只小狐狸的爱,打压得镇国公府难以喘息。
新婚之夜逃走,在白挽舟看来,其实是林王世子默许的,不然就凭她在半路遇到的赵霖,他们根本无法逃脱。
那天夜太黑,想杀她的人太多。
有她同父异母的姐妹,有赵氏家族里看不惯她的小辈,更有她的……父亲……
那么多人的追杀,导致她与赵霖分散。
她拿着走时从林王世子那里顺来的银两,一路南下,到了这片烟雨江南。
而她的表兄,她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堂堂赵氏的嫡长孙,那些人就算是胆大包天,也不敢对他下手。
待楚都覆灭、魏皇登基的消息传来,白挽舟哭着笑着的疯了一个晚上。
白苒儿终究成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