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赵霖洗完锅碗,终于有精力回头与小姑娘闲聊时,却发现这小家伙已经十分自觉的靠着一旁的桌角睡得正香。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与泡沫,尝试着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小姑娘:“肉包子,醒醒,肉包子……”
小姑娘的脸又圆又白,像极了刚出锅的肉包子。
小姑娘迷迷糊糊地睁开杏眼,双眸湿漉漉地看着眼前摇来摇去的少年:“赵霖?”
“是我。”
睡个觉连人都不认识了?
难道这丫头把自己睡傻了?
梨鸢努力再将眼睁大了些,露出一条缝隙,她歪着头确认了一下眼前的少年,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是赵霖。”
赵霖抬着满是泡沫的手,哭笑不得。
没想到素日里冷冰冰的肉包子,睡迷糊了竟是出人意料的可爱。
看着小姑娘圆润白嫩的小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赵霖终是忍不住伸出自家邪恶之手,一爪子捏过去,小姑娘圆润的脸便染了明显的雪白,更是可爱。
啧啧啧。
好软,好滑呀!
“咳咳……”
总算意识到这非“君子所为”的赵霖轻咳了声,收回自家的手,置于身侧,忍不住的摩擦指腹,那里似乎还残留那抹柔弱:“肉包子,你可还认得回去的路?”
梨鸢板着张脸,看起来奶凶奶凶的:“嗯。”
听见这个,赵霖舒了口气。
他还挺怕这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的。
他将女孩从小凳子上拉了起来,推着她转了个身的同时,指着不远处的门认真的嘱咐道:“那小肉包子,你从那里出去,自己回房睡觉,好不好?”
被他一系列动作彻底惊醒了的梨鸢,回想起刚刚自己那呆头呆脑的模样,人生第一次懂了羞涩的感觉。
她装作依旧迷糊的样子,歪歪扭扭的走了出去。
走到赵霖看不见的地方,小姑娘才蹬蹬蹬的跑上了楼。
别问她为何如此熟练。
因为……
她以前夜晚偷吃被王窕逮到时,就是这样装梦游蒙混过关的。
晚了几步出来的赵霖,风中凌乱。
说好的迷迷糊糊的呢!?
咋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春雨时节,总在夜里雨打芭蕉落。
许是累了一天,娇气的贵公子也睡得宛如死猪。
待众人散尽,王窕方才从房里出来,独自一人,点燃了油灯。
她坐在桌前,和着这细碎的雨声,听耳畔传来烛火燃烧时,飘出的噼里啪啦声。
夜,还很长。
平日里车马难行的街道,此刻竟只剩下几盏破碎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曳,仿佛下一秒就会坠于地面。
在这个万家灯火皆熄的时刻,有那么一个人,着一身白裳,撑一把油纸伞,悄无声息的敲响了王窕客栈的大门。
王窕看着墙角败落的梨花,闭着眼,抬起桌面的白玉瓷盏,抿了一口清茶。
终是无奈起身。
随着木门的打开,一阵凉风袭来,吹起她的衣角在空中打了个卷,好似那朵被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残花。
“你,来了。”
难得一向能言善辩的王掌柜,也有无话可说的时刻。
那人未曾答话,将手中的油纸伞置于一旁,露出了那张得天独厚的脸。
眉是山峰聚,眼是水波横;肌肤如玉鼻如锥,浓蛾叠柳香唇醉。
真真是惊艳时光。
从他出现的那刻起,谭裘世便无意识的看了眼一旁睡得正香的秋锦瑟,摇了摇头。
好戏开锣。
该看的正主却不看!
夏渊清从王窕身旁走过,移至梨花椅上。
他将衣袖往外一抛,顷刻里,白袖翻飞,恍若羽化登仙。
他看着门前衣角微卷的王窕,勾了勾手,媚眼如丝。
刹那间,从九天神明变为妖间鬼魅,足以引人进入那八百里黄泉。
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念了一句,手中便出现一盏温热的酒:“站着做甚,过来尝尝,这是老君刚温好的酒。”
王窕打不过他,也不敢说他,只能乖乖听话。
“夏渊清,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求你放过她吧。”
夏渊清虽未言语,可眼里却明晃晃的写满了拒绝。
若是能放下,他至于耗费这几千年的时光吗?
白得几乎透明的手,死死地捏紧了手中的酒盏:“我放过她,谁来放过我!”
事情如果要说开,还是十分麻烦的。
简而言之吧。
王窕是只修炼了千年的麻雀精,曾在渡劫失败的危难之际偶遇了一个满身梨香的上仙,那上仙眼神纯粹无邪,一看便知道是个娇养大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不嫌弃她一身污垢,救了她后,便匆匆离去。
她本以为此生再无交集,可却在她又一次心灰意冷之际,再次遇见了那个单纯的小姑娘。
彼时的她,记忆全失,彷若凡人。
先人言: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是有道理的。
小姑娘曾在她危难之际,出手相助,便是种下了善因。
而她能做的,只有回馈她的善良,消除因果。
后来发现事情的不对,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雨夜。
这个长得像天仙般的人物,打着油纸伞,敲开了客栈的大门。
他一进来,也不曾言语。
就仗着自己法力高强,强势镇压住客栈中的各路妖魔,便拿着剑直奔梨鸢。
当他剑出鞘的那刻,王窕凭借着能活到现在的第六感,察觉到他的杀意。
后来,许是小姑娘眼中的陌生满了他的意,他竟收回了手,如来时一般,不发一言的离开。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间客栈禁食宵夜的原由。
王窕怕啊!
她怕梨鸢再次碰见这个男人,一时不察失了性命。
王窕不欲与他争辩,接过他的酒盏,猛灌了一口,为自己鼓足了力后道:“夏渊清,你不能全怨她。”
怎么能怨呢?
在夏渊清第一次来的那一晚,王窕便凭借自己积攒多年的人脉,查清了一切。
千年前,天界渊清上仙外出游玩,从昆仑山、仿书阁那位的手中带回了一个梨花所化的女童。
花妖难寻,为了满足自身一时想的好奇,渊清上仙不知从那里找来了一颗万年妖丹,灌入花妖体内。
那时的渊清太过纯良,一心想着借来妖丹,助梨花妖成仙后,便再取回,也无伤大雅。
可谁知,这么一搞就出了事。
在他眼里,那个一向懂事的小妖竟动了贪念,带着那颗妖丹逃之夭夭,然后在路上还顺手救了一只小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