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立即捂着了他的嘴，楚昀嘟嘟的似乎在问。
为什么不可以发誓吗？明明她都发誓了！
他们本来就走到了人多的街道，本来注意他们的人就多了，一听到“天公”二字，注意的人更多了，这些很多双眼睛直直射了过来。
沈凝也不顾手上被他嘴上沾到的糖，立即拉着他街道的一旁。
他的刚才的动作，完全把沈凝惊讶到了，连池雨也吃惊的看着他。
有些姑娘，有些人，上前的问了：
“公子，这是怎么了？”
“小公子，好可爱。”
“公子，不知小公子做了什么？您这样对他？”
“对啊，公子，你怎么有些面熟呢？好像在那里见过……”
“……”
一大堆的，沈凝的手依然握着他的嘴，在这一大堆的人的“逼问”下。
她立即抱着他，跑到了另一个地方，在她怀中的楚昀，有些不解的问：“为什么要跑？”
“为了安静！”
把身后在议论越抛越远，
“我想起来，就那个，去年那天救人的公子……”
“我也想起来了，也是那天那个姑娘……”
“……”
跑了许久，到了一个比较少人的地方，她把他放下。神情有些逃跑后的喜悦，但转眼就变了。
沈凝举起三支，沉声问：“你可知，这是什么？”
楚昀眸子漆黑，映着她，见她没有笑，就认真的点点头，道：“知道，这是誓言！”
沈凝又道：“你可知道，以什么起誓，违背了，必遭反噬的。”她的神情显然是有些担心。
楚昀道：“我知道。哥哥，放心！”
沈凝听了这话，显然更加不放心，如同他跟她说“不喝药，我也会好的。”。
她沉声道：“以后，不许发誓！”
直到楚昀点点头，她才放心一笑，可楚昀接下来的话，让她一愣。
楚昀问道：“那哥哥，为什么就能发誓呢？”
沈凝把糖葫芦往他口中一塞，似乎想起了那个被子下的誓言，道：“让你放心！”
楚昀把口中的糖葫芦拿开，童稚的脸笑了笑，道：“我也让你放心，我会听你的话！我会一直听你话的。”
他这时候用的你，而不是哥哥或者姐姐。
让沈凝微微吃惊，但念及是小孩，也没有怎么理会，于是拉着他，道：“但也不用誓言！那是极其珍贵的东西，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以后再说。”
楚昀只是“哦”了一下，继续吃糖葫芦。
沈凝无奈的笑了笑，哎，小孩子心性嘛。拿帕子替他擦了擦嘴巴，摸了摸|他的头，拉着回家。
秋来菊花开了。
有一下午楚昀看了书，写了几个字，然后跟沈凝说，想出去花园玩一下，沈凝还正愁着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有耐性，不喜欢玩呢。闻言大喜，欣然同意。
只是，每次去他的桌子一看，那一句：“沈凝，阿昀会听话。”写字的人，似乎恨不得刻入心中。
而沈凝每次看了，叹息，还是叹息。
他字写得越来越好，欣慰，把那字收了起来，放在一个箱子里。
楚昀拿着池雨带给他的琥珀珠子，跑到了前院，在长廊下。
问池雨，应该怎么做。
池雨就教了他一番，见他会便走了，让他自己慢慢串。
过了许久，他终于穿好了，比划了一下，在手里看了许久，才低声道：“姐姐，应该不嫌弃吧？”
本来想回去的，突然有敲门声，他忍不住去看了看，以为又是姐姐的客人，毕竟每个月都会有客人，每个来见她的客人都是小心谨慎的报这个报哪个。
他连问都没有问，然后直接开门。
谁知，一开门，是一个黄面妇人带着六个孩童，各各身着布衣，大的十几岁了，小的也比他大。
妇女立即开口就是骂，“好啊！你这畜生！若不是那天老二在街上见到你，真的以为你死了呢！哟，疤也没了！不过，你变成了什么样，老娘还是认得出你。死畜生！”
见来者竟然是他们，楚昀立即往后跑，虽然说他练功努力，但沈凝担心他身体，总是让他练不久。
故而，跑了一会儿，就在走廊里被一个大的孩子抓|住。
几个孩子一哄而上把楚昀围起来在地上群打，拳脚相加，咒骂声不断，难听至极。
楚昀在地上抱头，一个侍女瞧见立即去寻沈凝，偏生沈凝跑到了池雨的院子，让侍女们找了好一阵。
那些人突然发现他把手紧紧的握着胸口，以为楚昀手中的东西是银子，于是对准了他的手，一脚下去，用力扭了扭脚，楚昀疼地哭了出来。
刹那，沈凝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住手！”声音里全是威慑和寒冷！
那几人哪里见过什么世面，顿时被吓得愣住了，沈凝大怒，把他们强行震开。
入目是触目惊心。
他衣服上全是脚印，手腕青紫加黑，手中拿着什么东西也不管，先把他把入怀中，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哄他道：“阿昀，别怕！我在！”
楚昀一闻到她的味道就搂了上去，紧紧的把头埋在她肩膀里，听到她的声音，不禁流鼻涕哭出了声来。他只是个六岁多的孩子！
上一次是剥了他的尊严，这一次剥走的是什么？他分不清了。
沈凝抚摸着他的后背，他依然像上次那样，头埋着，身子在颤抖。
她抱起了他，一手依旧拍着，转身看着他们，眼神扫了一圈，侍女惶恐道：“小姐，我看见的时候，他们就围着小公子对他拳脚相加，而且一直骂他！”
沈凝一听大概明白了，冷眼看了他们一眼，吓得其中一个女孩躲到妇人身后，喊：“娘！”其他的孩子何尝也不是被吓着了。
一直见沈凝对楚昀温柔呵护、笑脸相对、耐心至极，鲜少冷脸。
这么多年在凡间生活，以至于连池雨很多时候忘了她的公主身份，令整个天下都仰望的沈凝殿下。
池雨有些战栗的站在她身后，生怕殿下这次要对几个凡人做什么，可她将那小孩捧在心上，自己又能说什么。只愿殿下不要下太重的命令，毕竟神仙不能插手太多凡间之事。
沈凝倾一下脸，脸颊几乎贴着他耳朵，柔声道：“阿昀，别怕！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多派人手看着院子。”
那头的妇人颤颤的道：“小姐，你怀中的可是我救的孩子！”
楚昀浑身哆嗦，她会不要他了吗？连出生都不清不楚，没有人看得起他。
沈凝看了一眼，因为楚昀在哆嗦，试着平和一点，道：“你救的孩子？嗯？救？”
妇人听这语气，心中也没有什么慌的，道：“在他飘到我家门口的时候，我没有将他扔进河里了，已经算是恩赐了。”
这妇人触及到了沈凝的底线了，沈凝冷声道：“恩赐？”
那看着最大的孩子道：“对。我们没有踢死他，已经对他好了。”
沈凝的语气更冷了，眼里闪过危险，“踢死？对他好？”
妇人见状，立即拉了他一下，他却不懂，道：“母亲，扫把星是你救的孩子，想要就要回去，这是天经地义！”
妇人惶恐的颤道：“闭嘴！”
沈凝侧着脸问阿昀，道：“阿昀，你要诚实哦。我问你，你恨他们吗？”
楚昀在她怀中，闷声的问：“姐姐，你不是说过要善良吗？”声音有些哭腔。
沈凝摸了摸的头，把脸侧了侧，靠着他的头，笑道：“可没有永无止境的善良啊！否则就是傻子了。你就告诉我，你恨不恨，恨就点头！”
楚昀毫不犹豫的在脖子上磕了两下，沈凝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有些有些不忍，但又无可奈何，道：“也许，这太复杂，但你总要面对的。”
沈凝抱着楚昀，似乎怕他会回头看，于是将他的头压在肩膀窝里，让他无法看到沈凝身后的一切。
沈凝对池雨道：“池雨，怎么打的！怎么回去！让他们自己打回去！否则，就全给本宫废了！”
池雨低头阴着脸领命，道：“是！”
池雨似乎知道她担心楚昀听见，也等着她走了之后，才动手。
那妇人看着沈凝抱着楚昀离开的身影，焦急而又贪婪喊道：“给钱！你要畜……孩子，就得给钱！”
沈凝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而是低头看着楚昀，问道：“阿昀，不要害怕。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你能不能再给我说一次。”
楚昀的眼睛里似乎有了绝望，那不属于六岁孩子的目光，可沈凝看到，那真的是绝望。
沈凝眉头蹙了起来，问道：“阿昀，不愿意理我了？”
楚昀红红的眼眶看着她，眸子似乎失去了色彩，脸上绝望，道：“姐姐，不如让我……再跌一次水里吗？”声音里是哀求和哭腔。
此刻他感觉，他真的很脏。不配在她身边，她是那般神圣高不可侵，是他心中最美好的东西。
可他捧着，就怕把她碰脏了。
第一次被那个人那般的侮辱，他什么都不敢提，就怕她会嫌弃他。
她没有，一如既往护着他，可他会怕……他那么脏。
这一次……这一顿挨打、辱骂，毁了他是那颗心，剥的是他的最神圣的东西。
他一无所有，仅有的不过是听话而已！
沈凝叹息，那绝对不是孩子该有的表情，那是一个成年人因为背负这巨大压力而已经无路可走的绝望，才该有的。
那种生无可恋、痛彻心扉的明白带来的绝望，他不应该有，她也不希望他有。
她倾了心血来培养这个孩子，不是让他绝望的，而是让他将来顶天立地的站立着，无所畏惧。
她不要求他会有多大的成就，只愿他会有勇气面对一切。
沈凝眉头一蹙，抱着他，在旁的椅子上坐下，脸颊抵着他额头，一手安抚着他后背，道：“那我陪你，如何？”语气没有任何犹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