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压低了枝头的同时,一对丰满的双翼卷起地上的水花,在两边形成两条飞扬的水龙。
三头飞龙如同掠过夜空的黑鹰一般在帐篷之外缓缓地降落,夜凌云把捆绑在飞龙背上的箱子一个又一个地拿了下来,收进了帐篷里。
每一个箱子上都雕刻着显眼的天空之树标志,每一个天空之树标志下面都有一个危险的火焰标志。
这些都是从沃尔德学院的炼金部运送过来的炼金术产品,数十年来的研究成果很大一部分都在这里,诺顿被誉为沃尔德学院有史以来最杰出的炼金术导师,这些箱子中有许多都是诺顿凭借一己之力研究并且炼制出来的杰作。
原本不到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他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宝贝贡献出来的,他曾经说过宁愿把自己的杰作永远放在实验室里积灰,也不愿意随便拿出来用在战场上。
可是当他亲眼看到在东海里肆意翻腾的暴怒,以及柯艾和皇甫帅的决心时,他才咬牙决定把自己珍藏了许多年的研究成果贡献出来。
这个国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暴怒这种庞然大物不是凭借普通人的刀枪长矛就可以解决的,必须借助伟大的炼金术。
有人把战船与战船之间连接的厚重铁索打开了,东海舰队停靠在岸边的所有战船自动分开了两队,在中间腾出了一个宽阔的位置来。
狂风暴雨中,三艘高大的战船劈波斩浪,从北方以最快的速度航行而来,两块巨大的黑色帷幕覆盖在两艘战船上,遮挡了从天而降的暴雨。
十几名浑身被暴雨淋湿的士兵爬上桅杆,把盖在战船上的黑色帷幕拉开,两座古老而又威严的炮台暴露在暴雨中。
他们一边怒吼着一边努力地矫正炮口的位置,对准了正在大海中缓步行来的黑影,长达十米直径一米的炮口上刻有繁复的龙形图案。
每一个人都惊叹于柯艾的未卜先知,他在作战会议上明确指出指挥两艘战船去运送大古炮台,一艘战船只能装下一架,可是小胖子命令三艘战船以最快的速度登上东海北面的小岛,将三座炮台运到岸边来。
大古炮台是一百多年前建造在北面的大古岛上的一道海卫防线,一般只有在战时才会拿出来使用,其中一座因为年久失修,在搬出来的时候内部的机械已经毁坏而无法使用,三艘战船其中一艘只好空手而归。
朦胧中,有人在岸边吹起了号角,高亢的号角声中,东海舰队七十艘战船如同分开的水流一般一分为二,海浪从两边排开。
昏黄的灯光下,夜凌云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把衣领和头发整理好,他感觉自己有点儿像一个即将远行的人,他看了一眼即将出海的东海舰队,一回头却突然愣了一下。
“是时候出发啦?”陆泳茵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嗯,”夜凌云点了点头小声地回答,他看了一眼换了一身水绿色长衫的陆泳茵,眉头皱了皱小声地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就别跟着我们凑热闹了。”
“怎么?”陆泳茵眉目含笑,“开始关心起我来了?”
“我的意思是,你的镜瞳能力对于上古四大魔兽之一的暴怒来说作用是微乎其微的,”夜凌云纠正了一下,沉声说道:“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你好好地在这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反正这里有这么多人陪着你,柯艾和三皇子他们,等到天亮的时候睁开眼,就能看见我们回来了。”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就这么静静地站着,雨水稀里哗啦打在帐篷上的声音在耳边格外清晰。
过了好一会儿,陆泳茵抿了抿嘴,面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夜凌云愣了一下。
“算了,先问你一个问题,”陆泳茵抿了抿嘴,笑了笑说道:“如果人生只剩下五个小时了,你最想做什么?”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快说嘛,”陆泳茵像一个撒娇的孩子一样,在他耳边催促,“快说快说!我想听听你的答案。”
“让我想想,”夜凌云“呃”了好半天,像是被这个问题难到了,“这个问题难到我了,我什么都想做,但是又不知道该做哪个。”
“说你最想做的那件事。”
“这个问题其实挺沉重的,从小我就对死亡充满了恐惧,那种对未来世界的不参与感总让我久久不能安静下来,”夜凌云思考了好一会儿以后,才缓缓地说道:“如果还能知道自己剩下五个小时,我觉得这是种幸运,我会用这最后的几个小时把最重要的事情办好,首先最重要的是写下遗嘱,把符文交还给海东青老院长,然后在自己的房间门上贴上一张纸:本人已死,有事请烧纸。”
“就没有其他的了吗?”陆泳茵撇了撇嘴,目光黯淡了下来。
“有啊!”夜凌云竖起手指,像一个点亮的灯泡一般想起了什么。
“是什么?”
“如果真的只剩下五个小时了,我还有一些要对你说的事情。”
“对我说的?”陆泳茵像是突然来了精神,脸色有些红润,“是什么呀?”
夜凌云犹豫了一下,随即毫不掩饰地说道:“你头发又乱了,我觉得你长发及腰的样子比较好看,有点儿像淑女。”
话刚说完,夜凌云就感觉一股激灵从脚上传到了大脑,又从大脑传回了脚底,片刻之后他才感觉到疼痛,猛地把脚抬了起来。
“你怎么又踩我?”夜凌云皱着眉头捂着疼痛难忍的脚尖,“我发誓这一次我没有存心气你,我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
被陆泳茵气愤的眼睛盯着,夜凌云觉得自己有点儿百口莫辩了,他本来情商就不高,上知天文下通八卦的小胖子才说他是个二愣子,就是因为嘴巴比脑子快所以他才会经常说错话。
“你这人也太不可理喻了!”
清冷的声音还在帐篷里回荡,陆泳茵撂下一句话就气冲冲地走出了帐篷,只留下一个抓着脑袋茫然无措的二愣子。
数十座帐篷最边上的帐篷里还亮着灯光,昏黄的灯光下,柯艾远远地看着已经分成两队朝着暴怒出发的东海舰队,他换上了一身新的黑色斗篷,原先那套在和龙王的战斗中被龙血腐蚀出了几个难看的缺口,小恶魔虽然能治愈他的身体却不能顺便把衣服上的口子也修复了,他虽然从来不害怕被人笑话,但是既然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战争,那就应该穿得稍微体面一点。
他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把放在桌上的那张空白的纸合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扣上了兜帽,走进了滂沱暴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