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辰不见,倒是越发的慵懒了!
天空一卷流云,倒都是一抹微靛的蓝,清风一派卷了棉花云,蹁跹到了这方小院,惹得几片竹叶扬下,自玉然的发梢略过,后又擦过他的衣角。
青竹一样的长衫,难掩的一身书卷气。
“师父,你那个委实太长,我真背不下来!”凌风荷把哈欠留头留尾地打完,往石凳上一坐,抱怨道。
玉然看这大大咧咧师父没坐下她就擅自坐下的样子也不恼,淡淡地扶了扶袖就坐下,道:“那你把你会的先背一背。”
凌风荷眼睛“咕噜”一转,故作苦恼的样子:“哎,师父我真想不出来!”
玉然就静静地看着她,最近噙着若有若无的一抹笑。
等着她把这戏给演完了憋出一个字来。
“那我要是背一些出来,那师父可要奖励我!”凌风荷把松了的发簪别上去,好似刚刚是发簪锁住了她记忆之海一般。眼睛睁得大大地,有些许光打进来,点亮了几分眸。
玉然支着下巴,仔细地想了想,淡淡地“嗯”了一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昊,辰宿列张——”凌风荷停下来,看着玉然,“师父可想好给我什么奖励了?”
“没背完就不给。”玉然想她肯定不会听他的奖励,肯定主动要奖励,没准又要带他去哪里高空一顿鸟飞雁游的,给书顶屋盖肩并肩,想想还是先刁难一番的好!
果不其然,凌风荷手欠地手里的空杯子转了一大圈,嘴角噙着坏笑道:“那背完的话,我说要什么奖励,师父就给什么!”
玉然心里暗叫不好,但薄唇一启,还是道:“好”。
凌风荷继续手欠地以杯底为轴,有意识无意识地转被子,边转,清朗泠泠的声音流窜出来,分外地顺畅:“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千字文背毕,凌风荷把转了不知道几百圈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扣,拎起茶杯就像拿着酒坛喝酒一般,自高处往嘴里一倒,一串水流顺畅地进了口,然后纤手一转,白玉壶不带一晃悠地旋身归位,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甚是好看。
加上背完那含笑的眸,显然一分要夸奖的样子。
“不错是不错,你可会写?”玉然妥实小小地经验了一把,他想到她应该会多背一些,但没想到竟是完全地顺完了。想她平日故作玄虚已是常态,不曾想到她今日是如此真人露真相了。
所以不可都以常态论发展,吊儿郎当表态之下,藏的是宝藏还是绣花枕头,都尽未知。
但他突然想到他都不曾认真地教她习过字,而她也没有看书的习惯。若只是口头之文章,倒与说书听书区别不是很大。况风骨文章其瑰宝多孕于书中,若不写,难免在时间荒流里如沙吹散。
凌风荷慵懒地支着头,“师父你这是另外的事,咱们一码归一码!要我写字,奖励也要成双的呢!”
一码归一码?莫名有些像生意现场。成双?
玉然对这个斤斤计较也是颇无奈地摇了摇头。“那看你字的风骨了。”
“小禾,给小姐我来幅文房四宝!”凌风荷也不啰嗦,直接跟站在旁边的丫环说道。
“好嘞小姐!”小禾悬身进了小轩,腰间正好别着桃花香袋——来自香草的战利品。
但找了一圈又找了一圈才发现,小姐的房间里根本没有这个玩意儿,这个结果也不尽然。有笔,背老鼠啃了。有墨,已经像旱灾时的土地一般干涸了,有纸,用来垫桌脚了,有砚,生了一堆灰,长得面目全非了。
心情复杂的小禾:“……”
凌风荷看小禾半天没有出来,就问道:“小禾,你是找宝藏啊?需不需要给你个藏宝地图啊?”
“不用小姐。”小禾硬着头皮出来。
凌风荷跟玉然探究的眼神一同扫过去,小禾觉得不能给小姐丢脸,就没吭声,并且赶紧眼神示意香草。
香草没怎么完整地接收讯号,凌风荷就纳闷问:“这些在香草那里吗?”
小禾觉得小姐脸皮好像是墙打不穿的,索性就实话实说一股脑全倒出来:“小姐笔残了墨干了纸坏了砚认不出来了但是老爷那有一副小禾这就去拿!”
凌风荷:“……”
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凌风荷。
被看的凌风荷难得地心虚了一把,但只是一刹那,立刻就云淡风轻了,一脸嬉皮笑脸:“嗯,那去拿吧!准了准了。”
小禾赶紧溜了出去。
小姐可别再扣她月钱了呀!
到了东院的时候,小虎正好从门口走过来,她连忙拦住他,在小虎满溢着“好巧,别来无恙,怎么会遇到你的”多重惊喜眼神之下,小禾连忙先声夺人,堵住了他各种寒暄:“小虎小虎,小姐需要一套文房四宝,教书的玉先生还在等着,你脚程快,帮我去老爷书房拿一副行吗?”
小虎心里先高兴了一把:她又有事情来拜托他啦!
立刻斩钉截铁地保证:“我这就给你拿,你等我一会儿就好啦!”
然后撒丫子往书房方向冲。
不一会儿,东院就有一排丫环,齐整地走进来,手里都拿着托盘,上有大红衣裳,各种服饰,装扮,玉器不等。
小禾连忙让了个位置给他们行走,心里却越发疑惑。
这些看来,应该是作嫁妆结婚喜庆之物。而花娘一个丫环,怎会有这么多嫁妆,若是小姐的意思,那也不应该是往东院走,让老爷先过目也是说不通的。
那东院所嫁娶,其为何人?
罢了,等会儿问问小虎吧!
风荷轩。
已经饮了半壶茶的玉然跟凌风荷,等得春花都谢了。
凌风荷已经努力地在听玉然在讲千字文的子丑寅卯,但眼皮就是分分合合合合合。
玉然看着学生魂妥实不在,就半扯家常地问:“你儿时,为何不学诗书礼乐呢?可是有什么原因。”
凌风荷开了开眼睛,用半糊的声音道:“跟那些老师的生辰八字不对,一言不合就走人。我其实有一颗尚学之心的!”
玉然:“……”
毫无说服力。
不过,他大概猜着了七七八八,又问:“为何选择习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