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圆勾,渐肥。
榕园小池里照月影,隔层纱,虚幻得舒亮。旁边有一个小亭,丫环绿影拿着灯笼,照亮了一角。
“小姐,老爷过来了!”绿影轻声地对坐在亭子里的小姐说道。
金巧巧轻轻地“嗯”了一声,坐在小亭的椅子上,手放在圆桌上,手执酒杯,喝着小酒,微醺。
她怔怔地看着水中月,一杯一杯地喝着小酒。
金伯岚看着这盏小灯,心里先暗叫不好。
他加快了步伐,走到亭前那条小道时,反而把步伐给慢了下来。
绿影故作刚看到老爷的样子,刚要行礼,金伯岚罢罢手,拿了她手里的灯笼,示意她退下了。
金巧巧听到后面虽不重的动静,嘴巴勾了勾,但手里仍执着杯盏,动作没有变化,眼神仍怔怔地看着水中月,像一个伤感春花秋月的闺中怨妇。
金巧巧语气里染了酒的醉意夜色的冷意:“绿影,酒壶空了,再来一坛。”
“巧巧,谁又欺负你了?跟爹说说好不好?”金伯岚做到她旁边,看到醉意八分的金巧巧,眼神里含着难受又显那分倔强,不屈不服的难受。
金巧巧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却是转移了话题:“爹,你说月亮冷吗?”
金伯岚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道:“应该不冷吧,他在天上应该习惯了。”他又不是月亮,他怎么知道。
“对啊,它在天上被黑云欺负,连倒映都被这黑水欺负。”
“不会一直欺负,它会变圆的。”他们为什么要谈论月亮?
“可是有时候它也会熄灭。”巧巧拿了酒壶倒了倒,发现没有酒了,就把酒壶一扔,“破壶,连你也欺负我!”
“巧巧不是月亮,爹才不会让巧巧熄灭呢!”金伯岚完全就是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跟爹说今天谁欺负你了,爹去扁他一顿。”
“二娘说我问爹要男人,没男人就活不下去,说我这么不要脸的样子,跟送上门的白菜一样,还说红颜都是香消玉殒的命!我还这么不自知乱凑!”金巧巧委屈巴巴地说道。
二夫人下午确实有这么说的意思,但起先没有这么直白。只不过说了女孩子家需矜持一些,夫家才更加珍惜,否则留不住男人三妻四妾的心云云。半讽刺半关心之意。
她金巧巧就刺她注定当她爹的小妾,嫁衣都没有穿过,操心忙事,嫁进来还不如当个丫环自在。
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脸色青一道白一道地说她跟烟花柳巷的青楼女子没差,只不过她命好个一星半点。
金巧巧自然不甘示弱,刺她连乞丐都不如云云,最后金二夫人灰溜溜地走了,金巧巧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袖口。
但保不齐她跟她爹告状,她金巧巧不先声夺人到底不符合她一派的作风。
果然,金伯岚眉头皱得很深:“岂有此理!爹爹一定好好问问她!”
“爹,不要因为我坏了你跟二娘的感情。”
“爹自会给你一个交代。”金伯岚看女儿的脸色因为喝酒变得红润,眼神也慢慢有了光彩,心里舒了一口气,就想起来他来找她的喜事来,“对了,爹今天跟凌家老爷还有凌公子说好了你的婚事,你……”
“爹,你不是在骗哄我?”金巧巧酒顿时醒了一半,因为激动,反而有些难以接受的不相信心理。
“你呀你,爹什么时候骗过你啊!”金伯岚笑道,“凌家小子还说他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真,真的吗?”金巧巧眉宇染上了喜悦三分,“那婚期是何时?”
“巧巧真是不矜持,你二娘没说错!”金伯岚故作把脸一板,但看到金巧巧警告又显一分调皮的眼神,还是道,“日期是下个月十八。”
“这么快!果然,符合他一派不寻常的作风呢!”金巧巧说得说着嘴角就带了笑,月光照过来,染了分梦幻。
“不知羞!”
……
月儿落,太阳升,又是一天晨。
小禾拿着水蓝色的轻纱百褶裙,香草走在前面,一撩撩开紫色纱帐:“小姐!额……”
一撩撩开,竟没有看到小姐的脑袋,原来是被子不仅阴阳倒置,连小姐这个人也床不动她动地换了个头。
她的玉足枕在她的枕头上。
香草:“……”
小禾上前一看:“……”
这该死的逃光方法,小姐啊小姐,真是为了睡一会儿无所不用其极啊!
小禾眼神示意另一头,于是乎,香草把这边床帘放下,把那头撩起,发现又是玉足与金丝为面,软玉镶框的玉枕。
因凌风荷向来夏日怕热,冬日畏寒,故以软玉为枕,夏日凉玉,酷暑不侵,冬日暖玉,温润尚舒。玉枕当之绝配。
只不过这场景,小禾跟香草妥实吓了半刻,对小姐赖床功力见长狠狠地赞了赞。
小禾把衣服放到梳妆台上,二人确认过眼神,共同把席子一撩,原来正常盖形的被子变成了鸡蛋卷,滚到了床里深处,脸庞玉足皆不见,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能过年吃的的麦油脂一般,直接能上口吃了!
小禾跟香草已经见怪不怪了,直接拿嗓子喊:“小姐!起!床!啦!”
“麦油脂”纹丝不动。
“辰时二刻了!”
“玉公子已经来啦!”
“麦油脂”动了动,露出了白皙的脸。
“罚月钱半年,闭嘴!”
“麦油脂”散了,白皙的一截接过了小禾递过来的水蓝色绣裙。
……
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的玉然心情确是有些复杂,看着飞扬的落花,已经留春不住了。
要走的注定都要走了。花的使命已完成,则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绿果育之,在这闲适一角的院落,花木渐盛,新晨新空气,泥土跟草本清香绕之,于鼻息若隐若现。
教书先生的生活是怎样的,他记得肯定不是这番毫无章法留得老师等学生的模样!
那又如何?
他好像不那么讨厌,甚至,有些贪婪了。
在他喝完一盏茶的工夫,凌风荷款款到来。打着呵欠,一点也没有淑女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