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林立，残阳映照下的君天新城显得愈发颓败，惨灰色水泥墙面上的金橘色光芒，更像是末日景象下一笔惨烈的浓妆。
徐曦的背挺的很直，风吹着他，有微微前倾的趋势。
他的眉头紧紧蹙着，目光锁住地面上几乎看不清的红色轮廓，垂在身侧的手随风有微不可见的晃动，右手中指无意敲打着牛仔裤的裤缝。
“自杀...”
他不停的琢磨着这个词，像面对数学题冥思苦想的学生，始终求不出一个解。
偏偏这道题还没有可以参考的标准答案。
楚湘湘松开那只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她渐渐不那么害怕了，身边坚实的墙壁给了她些许安全感。
“怎么样了？”她高声询问，声音还有些发颤，又或许只是风太大的缘故。
徐曦一动不动，楚湘湘真害怕下一刻他就跳下去了。
“徐曦你别吓我，你再不说话我就走过去了啊，你知道我的，我站不稳，没准拉着你就一起掉下去了！”
她说着，当真放了手，艰难的站着，一双长腿不停的打颤。
好在徐曦总算有了反应。
“你好好怂着别动，不然待会儿我还得背你下去。”
平常要是徐曦这么说话，楚湘湘早怼回去了，但现在不是吵架的好地方，她缩回门边，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徐曦迎着即将沉入城市边缘的太阳伸了个懒腰，背上僵硬的肌肉舒展开，残阳映入他的眼瞳，金灿灿的一片。
他终于转身，往回走。
“不早了，咱们走吧。”
徐曦把楚湘湘扶起来，让她像上来的时候一样抓住自己的手腕，领着她往下走。
“结果怎么样？”
楚湘湘的眼睛睁得很大，盯着脚下的路不敢分神，以至于她的语速放的很慢，甚至有些许的不连贯。
她已经保持这个状态很久了，因此眼睛酸涩，眼眶微微泛红。
“我不知道。”徐曦的眉毛还是没有舒展开，他的眉心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川字，诉说着他现在苦恼的心情。
“我能确定昨晚梦见的的确是这里发生的事没错，我看见有个女人从我刚才站的地方跳下去了，可是...”
“她是被人推下去的？你看见凶手了？”楚湘湘的眼睛突然一亮。
徐曦下楼梯的脚步微不可觉的一顿。
“不，我看见她自己跳下去，换句话说，她死的时候，周围没有第二个人。”
楚湘湘的嘴微微张开，既是因为惊讶，也是因为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被她的脑子控制，咽回了肚子里。
她太了解徐曦了。
“你觉得那个人不是自杀？”
“嗯。”徐曦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显然他又在心里和自己怄气了，“我感觉这件事不会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怎么样。”
楚湘湘安静了那么几秒钟，其间，整栋大楼里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
“那么想知道，不如你自己去找呀。”
换做别人，徐曦大概会觉得自己被diss了，但说这话的人是楚湘湘，他知道大小姐是认真的。
“咱们俩不过就是普通大学生，没钱没权没关系的，怎么找？”
对于徐曦的话，楚湘湘倒是不以为意的样子，至少就目前看来，她面对的最大难题还是面前看似无穷尽的楼梯。
两人走出半成品的高楼，身处巨大的钢铁丛林中，犹如被庞大怪物的阴影所笼罩，阴恻恻的风一阵阵的吹，楚湘湘搓着手臂，一直往徐曦身边蹭。
他们都一直没再说话，直到一声高喊刺破寂静，回荡在君天新城上空。
“喂，你们俩，干嘛的，站那儿别动！”
远处，一个男人指着他们，飞速跑过来。
徐曦下意识的反应是跑，结果被楚湘湘一把拽住。
“别动！”
“你干嘛？！”徐曦懵了。
楚湘湘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你不是想知道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吗？我报的警。”
“可是...”
说话间，此前呵住他们的警察已经到了面前，徐曦只好闭嘴。
“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警察同志表情严肃，但看他两的样子只是普通学生，语气还算友好。
毕竟哪有穿着碎花长裙的凶徒啊。
“我们听说昨晚...”
徐曦的话说到一半，胳膊上的肉被楚湘湘用力一拧，他差点没疼的叫出来。
楚湘湘往前走了一步，横插在徐曦和一脸了然似的警察同志之间。
“我们是笠阳大学的学生，看新闻上说，昨晚这里出事了？”楚湘湘睁大了眼睛，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完全跟她平时打听明星八卦的时候一个样。
警察同志会搭理她才怪，但又碍于她是女生，干脆越过她，直接去拉站在她后面一声不吭的徐曦。
“我可不管你们是不是学生，这儿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赶紧走赶紧走。”
他说着，硬把徐曦往外拽，徐曦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楚湘湘只好悻悻的跟在后面。
两人被那位年轻的警察带上警车，带回市公安局，并且在公安局门口遇见了方觅。
当然，他们对这次巧遇并不知情。
“待会儿他们通知你爸妈，你就死定了。”
徐曦脸色不善，低着头小声嘀咕，楚湘湘做这种专断独行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然而每次遭殃的总是他，罪魁祸首则像是天生带了幸运buff，次次都能置身事外。
楚湘湘趁别人不注意，用手肘碰了碰徐曦的胳膊。
“别摆着一张怨妇脸，乖儿子，你等着到时候好好谢谢我吧。”
徐曦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隐约从侧面看见大小姐的嘴角微微上扬，眼角都是飞扬的神采，看上去不像是进公安局，反而是进她家后花园似的。
毕竟是昨晚才发生的命案，新闻还热乎着，两个人被分开问话。
徐曦临走前担忧的看向楚湘湘，大小姐却像是什么都不担心的样子，半个眼神也没赏给他。
事情本来就不大，徐曦被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就被告知可以离开了，但当他问一起来的女生在哪的时候，问话的警官却说她那边还早着。
徐曦一怔，楚湘湘究竟想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