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思绪从不太愉快的回忆中抽回。
曾经朝思暮想的东西此刻就在手上，方觅突然犹豫。
他用左手的手掌遮住“绝密”二字，目光落在正中宋体书写的“黑塔事件”几个字上。
黑塔事件，正是那场让方钧余初“殒命”的灾难，但方觅至今不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一个专业的考古团队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无踪。
他的手几次捏紧纸张，又松开。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把资料重新放回档案袋里，封好，然后藏在了沙发底下。
恰好这时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是外卖。
把关在卫生间里的黑猫放出来，方觅下楼取了外卖，回来的时候，黑猫姿势慵懒的躺在沙发上，用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他。
方觅把提在手上的塑料袋扬了扬。
“石锅拌饭，你吃吗？”
黑猫的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明天再去超市给你买薯片吧，今天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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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徐曦和楚湘湘。
他们俩在笠阳大学告别了看起来神经质的方觅后，就在校门口打了个车，直奔位于恒安区的君天新城。
命案这么大的事儿，不到一天，已经成了一件众口相传的轶闻。
徐曦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报出目的地的时候，他注意到司机眼神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小伙子，新闻你看了吗？”司机操着一口带口音的普通话，徐曦瞬间觉得亲切了许多。
“看了，挺吓人的。”
言语间，车已经发动起来，司机油门一踩，说的话和做的事背道而驰。
“知道还往那疙瘩跑啊，君天新城都荒废多久了，现在又出这么个事儿，你要带女朋友出去找刺激也不是这么玩的。”
徐曦有些尴尬的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低头玩手机的楚湘湘，好在大小姐并没有在意司机的说辞，满心都在手机屏幕上。
他没有楚湘湘那么好的体质，不过回头一会儿，胃就出现了些微的不适感，他只好重新坐正了，盯着眼前拥挤的车流。
“只是有亲戚住在君天新城附近。”他解释道。
年轻的客人显然并不健谈，司机没再说什么。
到了地方，徐曦和楚湘湘一下车，出租车就扬尘而去，没了踪影。
一只嫩白的手掌托着手机伸到徐曦面前来，徐曦自然的接过，粉红色的磨砂手机壳轻轻磨砺他的掌心。
“报道里提到了目击者，凌晨的凶杀，天没亮警方就接到报案了，这么个鬼地方，竟然有目击者。”
楚湘湘的语调刻意在“目击者”三个字上加重，显然，她对此很在意。
手机屏幕上是另一篇关于此案的报道，比起之前徐曦看见的那篇，专业素养高了不知道多少，他把网页划到顶上一看，是一家比较知名的报社。
难怪。
他把手机还给楚湘湘，挂饰在空中一荡，铃铛发出脆响。
“先过去看看吧，我也不知道那个梦预示着什么，也许只是误会一场呢。”
楚湘湘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但她并不认同徐曦的话，她觉得这更像是一个契机，一把解开过往谜题的钥匙，也是徐曦能真正放下过去，走向未来的机会。
她微微侧头，余光恰好能瞥见徐曦的鼻梁和右眼，深棕色的虹膜，漆黑如墨的瞳孔，是与她一样的颜色。
君天新城废弃已久的工地外新拉了一条警戒线。
这地方鲜少有人来，徐曦还好，T恤加牛仔裤，并不扎眼，倒是楚湘湘，早上出门前哪想过会有这么一遭，穿了一件粉嫩嫩的碎花长裙，与灰蒙蒙的工地格格不入。
徐曦一抬腿就轻松跨过了及腰的警戒线，他转身，看向一脸为难的楚湘湘。
“要不你在这儿等我吧，就当放风了。”
“不行！”
楚湘湘一口回绝。
她利落的拉住裙边，硬是把一条长裙穿成了“短裤”，仗着腿长，也跨了过去。
她挺着胸，昂着头，一副“我也不弱”的样子。
徐曦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发。
“你从下面钻进来不也一样吗...”
楚湘湘愣了一瞬，然后一扬裙摆，愤然走进看上去荒无一人的工地。
报纸上显然不会把死者尸体在哪的细节也报道出来，但好在警方留下的痕迹还在，也不至于让徐曦两人在偌大的废弃工地上东奔西走。
现场被打扫过，尸体已经运走了，他们只能看见一个用红色胶带圈出来的人形轮廓，以及藏在尘埃里微不可见的血迹。
徐曦像着了魔一样，脚步加快，冲原本躺着尸体的地方走去。
他的运动鞋边上就是象征尸体轮廓的红色胶带，鞋尖距离胶带不到一厘米，他把头拼命的往后仰，看向身边残缺的高楼。
楼房的框架已经出来了，楼梯也是完整的。
残阳的辉光有些刺眼，徐曦把眼睛眯成一条缝。
“怎么样？”楚湘湘一直站在他身后，语带担忧。
徐曦看向她，揉了揉脖子和眼睛。
“我想上去看看。”他指着烂尾楼的楼顶。
楚湘湘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灰色的天空几乎和灰色的水泥连接成一片。
她的嘴唇轻轻抿着，没有说话，但相熟如徐曦，故明白她是不赞同的。
“放心吧，”徐曦歪了歪脑袋，“我不会想不开跳楼的。”
楚湘湘白了他一眼。
“你要想跳楼，还用等到现在吗？”
徐曦牵动嘴角笑了笑，眼眸却像不争气的天色，染上一层阴霾。
楚湘湘扯着他的衣袖，两人并肩去找烂尾楼的楼梯。
都说了是烂尾楼，楼梯自然是没有护栏的。
楚湘湘有恐高的毛病，刚开始还好，走到后面，她就忍不住开始哆哆嗦嗦的叫唤。
“徐曦你走慢点儿，这楼不是没修完吗，怎么这么高啊...”
“你别走这么快呀，万一掉下去怎么办，慢点走吧...”
“算我求你了行不行，要不咱还是下去吧...”
...
楚湘湘突然一屁股坐在灰尘积的很厚的台阶上，抱着膝盖，根本不敢往两边看，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走在前面的徐曦没再听见她的声音，这才回头，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我早就说让你在外面放风吧，你偏不听。”他走下几级台阶，去拉楚湘湘的手臂，“别在这儿坐，你裙子不是前段时间刚买的吗。”
楚湘湘是真的害怕，但也是真的心疼裙子。
她顺竿爬，拉着徐曦的手腕不松手。
“谁知道你要往这种地方爬，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一定学聪明。”
徐曦“切”了一声，任她牵着手腕，两人继续往上走。
楼顶上风很大，天空像是一伸手就能碰到，楚湘湘表示她现在很害怕...
她抓着没有门的门框，死活也不愿意再走一步，徐曦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往边上走。
这地方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尽管他其实从没有真正来过，但他梦见过...
就在昨晚。
徐曦站在房顶的边沿，他面前就是深渊，风不断从身后拍打过来，像是一双手，试图将他也推下去。
楚湘湘看的一阵心惊，但她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阻止自己发声。
徐曦闭上眼，薄薄的眼皮透过来微弱的光，微红，是夕阳的颜色。
关于梦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清晰...
他猛地睁开眼睛，喃喃出声。
“自杀，她是自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