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康恒在一片黑暗中醒来，他一抬头，后脑勺一股强烈的痛感袭来，他从裤袋中掏出电话，来电显示是“乔乔”，他接通电话，有气无力地说：“乔乔。”
“给你发了好几条微信你都没回，你那边怎么样？”乔雯婕的声音略显着急。
康恒回忆起自己被打晕前的情况，恨恨地说：“我被他们打晕了。”
“他们？”乔雯婕捕捉到话语的细节。
“杨冰，还有她的小狼狗，两个贱人.......”康恒忍着剧烈的头痛站起来，把灯打开，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房子里很安静，他在屋里转了一圈，那俩人早带着箱子走了。
“钱呢？”乔雯婕的问话很简短。
“被拿走了。”
乔雯婕停顿了下没说话，接着问：“你伤得严重吗？”
“不严重，不过头很痛，我马上回来。”康恒想待在这也等不到杨冰，不如回家去跟乔雯婕商量下一步对策。
“好。”乔雯婕挂断电话。
半个小时后，康恒到家，乔雯婕正在吃那盘他之前为康康弄的水果，“我有点饿了，”乔雯婕说。
“哦。你明天几点送康康和外婆去机场？”
“九点从家里出发。”
“辛苦你啊。”
乔雯婕苦笑一下，她放下水果叉，问道：“杨冰那，人和钱都不见了，你有线索他们去哪了吗？”
“不知道，但我或许知道杨冰明天上午要去哪儿……之前我们约好明天九点在警察局门口见，把钱交给警察。”
“这样啊，杨冰现在在哪儿你不知道是吧？”
康恒知道乔雯婕并不完全信任他，这不怪她，他一脸坦诚，看着乔雯婕说：“乔乔，我真不知道杨冰和那个小狼狗去哪了……”康恒把他到杨冰家后的情况讲述了一遍。
乔雯婕似信非信的表情，她讥讽地说：“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小狼狗，杨冰东西真多啊，小狼狗长什么样啊？”
“我刚好拍了照。”康恒把手机里的照片拿给乔雯婕看。
乔雯婕看了小狼狗**的照片后说：“你过去还顺便捉奸了呀，”她把照片拉大看清小狼狗的脸，惊呼起来，“也太巧了吧，这是我常去健身房的健身教练啊！”乔雯婕证实了心中的猜想，但她装作十分诧异的样子。
“世界这么小？”康恒嘟囔了一句。
“是呀，这教练估计也在别的健身房上课，他的课可火啦，全是女学员。”乔雯婕讲的是事实。
“他叫什么名字？”
“只知道姓张。”
康恒沉思了一会，说：“我刚打杨冰的电话，已经关机，我的打算是这样，我明天一早去公安局门口等着，她不是要去交钱吗，我一定要堵到她。”
“好。明早我要送康康和妈去机场，”乔雯婕打了个呵欠，“我先去睡了。”
“你去睡吧。”康恒轻轻地按了下后脑勺，心想杨冰这女人下手可真狠。
关上卧室门后，乔雯婕给一个名叫“张翔”人打电话，电话中一个呆板的女声传来：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
早上七点半，康恒把车停在公安局的斜对面，这里可以清楚看到公安局大门口的情况，公安局八点开始办公，杨冰之前和他约的九点，他想早到总是没错。他又打了几次杨冰的电话，对方仍是关机状态。
康恒看到公安局的人进进出出，就是没有杨冰的身影，按理说她带着箱子会很醒目的，等了两个小时后，康恒慌张起来，莫非她改变主意不来了？
十点的时候，康恒接到一个座机打来的电话，是卞警官，卞警官略带调侃地说：“康老板，在忙呢？”
“不忙不忙，卞警官您有什么指示？”
“指示没有，只是想提醒一下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钱筹得怎么样，在截止日前能不能还上啊？”
“正在筹呢，我保证在截止日前还上！”康恒心虚地说。
“你的同伙杨冰已经把钱还上了，你要加油啊！”
“她刚还上的吗？”康恒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哟，你还不知道啊……”
康恒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在叫“老卞、老卞”，卞警官说：“我不跟你说了，你赶紧想办法吧，我是不想抓你的。”说完他啪地挂断电话。
康恒愤怒地拍了一下方向盘，还是被杨冰耍了，他再次拨打杨冰的电话，仍是关机，他决定去杨冰家里看看。
康恒打开杨冰家的门，见她正坐在餐桌边吃东西，康恒恶狠狠地冲过去，把她一把揪起来，杨冰恨恨地看着康恒，不一会儿又笑起来，“康恒，你这样的男人活该！”她说。
康恒咬牙切齿地说：“是呀，我活该，我怎么会和你这样的女人搅合在一起……”懊恼了一阵，他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你是不是已经把钱拿去还了？”
“还了，那里还剩100万，你拿走吧。”杨冰指了指放在门边的一个银白色行李箱。
“还有一个箱子呢？”
“被张翔拿走了。”
康恒反应过来张翔是小狼狗的名字，他忙问：“他拿走了600万？”
“是他抢走的！”
“他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
“你和他串通好的吧？”康恒怀疑杨冰在演戏。
“他抢了箱子就跑了，我真不知道他去哪了……”
康恒打开银白色行李箱，箱子空了大半，他问：“你是怎么把钱交给警察的？”
“你是想问我怎么没去警察局，把钱交给警察的吧？”杨冰看穿康恒的心思，“告诉你吧，我用酒店座机打给卞警官，让警察来酒店拿的钱。卞警官还问我你什么时候还钱，我说这得问你才知道。”
康恒想这女人心眼真多，怪不得卞警官之后会给自己打电话，他说：“你不会以为这500万你拿去还给警察就完事了吧？”
“这么快就站到那个女人那边了，夫妻齐心呀。我会想办法还钱的……”杨冰含糊其辞地说，警察的事已解决，她就不那么心急火燎了。
“别忘了这钱是你绑架康康来的。”
“绑架？哈，你去报警呀，别忘了这事也有你的份，康总。”
康恒说不过杨冰，他把话题切换到张翔身上：“你觉得张翔拿了钱会去哪？”
“这事你可以问问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康恒摸不着头脑。
“乔雯婕呀，还能有谁，昨天张翔跟我说，是乔雯婕派他来监视我的。”
康恒想起乔雯婕说她在健身房见过张翔，他越发糊涂，他瞄一眼时间十一点整，他想乔雯婕应该已送走康康和外婆，他走到客厅另一端，给乔雯婕打电话，乔雯婕很快接起来。
康恒小声问道：“康康和外婆走了吧？你在哪？”
“我在往回走，机场高速上。”
“我在杨冰家里，500万被杨冰交给警察了，她这里还剩100万，另外600万被张翔拿走了，张翔就是我说的那个小狼狗，不知道他拿了钱去哪了。”康恒不敢问乔雯婕是否有派张翔在监视杨冰。
“杨冰动作倒挺快的……”
“你要不要现在过来一趟？”康恒有向乔雯婕求助的意思。
“我不过来，”乔雯婕想了会儿说，“你这样办，杨冰还给警察这500万，让她写个借条给我，写清楚3个月之内还钱，让她赶紧卖房卖车吧……”
“她不肯写怎么办？”康恒窘迫地问。
“你告诉她，国画大师李可染的‘归牧图’和‘犟牛图’，她应该懂的，我没记错的话，牧溪画廊是在她名下吧。”
康恒倒吸一口凉气，乔雯婕刚提到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发生在牧溪画廊开张两个月后，彼此画廊的集资势头正猛，杨冰管着钱和财务。一日俩人去吃泰国菜，杨冰得意洋洋地跟康恒说起她最近做的一笔生意，一下子净赚100万。
康恒忙问她什么生意这么赚钱。
杨冰说：“我一个做艺术品生意的朋友，有渠道拿到业内‘高手’画的李可染的画，可以以假乱真那种，他跟拍卖行的关系也好，这都不稀奇，最稀奇的是他能拿到李家人出的鉴定证书，拍卖行的背书再加上鉴定证书，这就是李可染的真迹啊。上家出让李可染的两幅画，要求一次性现金付款500万，他没那么多现金，找我借，我问他借这么多钱干嘛，他一开始还不肯告诉我，我说有钱大家一起赚嘛，他才告诉了我，我说这事我也要参与，500万现金我这边可以全出，事成之后挣的钱一人一半，这不，画一共拍了700万，一幅300万，一幅400万。”杨冰一副你快夸我的表情。
康恒把脸一沉，说：“你这是卖假画啊，以后别干这种事了。”
杨冰嘟着嘴说：“切，你以为画廊集资这事不是在打法律的擦边球吗……”
康恒做出一副你小声点的表情，说：“反正以后别卖假画了，咱们现在不缺钱。”
杨冰翻了个白眼说好吧。
康恒听到乔雯婕说：“喂，你怎么不说话啊……”他才收回记忆，觉得乔雯婕比自己想象的深不可测。
“听到了。”康恒赶紧回答。
“杨冰那剩下的100万和借条一起带回家，我现在要去趟公司。至于张翔，你尽量向杨冰多打听点他的信息，但我估计杨冰未必肯说。”
康恒连忙答应。
讲完电话，康恒走回杨冰身边，说：“你去拿纸笔来，写个借条给乔雯婕，3个月之内把钱还上。”
“如果我不写呢？”
“李可染那两幅假画，全程都是你经手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你掂量一下吧。”康恒做了个摊手的动作。
“你.......你倒是这么快就把我卖了呀！”
康恒懒得跟她解释，他早就发现自己脑子不如乔雯婕的好用，他压根还没想到这事，他说：“赶快写吧，写了赶紧卖房卖车卖你那一墙壁的包包，不然你最害怕的事情还是会发生的……”康恒感到报复的快感。
杨冰没有动，康恒去书房拿来纸笔，说：“快写吧，磨蹭没用，乔雯婕想弄你，就是一个电话打给警察的事，何况她还有律师朋友，这事都不用她自己出面。”
杨冰气得五官变形，她拿起笔，手抖得厉害。
康恒在她旁边念叨：“写清楚你的身份证号码，借款金额500万元的大小写，500万已通过现金方式给你，钱在3个月内偿还完毕。”
康恒又去拿了块印泥来，杨冰签好字，按了手印，借款人处是康恒代乔雯婕签的字，他也按了手印。他给借条拍个照，微信上发给乔雯婕，同时把借条小心地收起来。
“这件事解决了，还有一件事，你得把张翔这个人的所有信息都告诉我。”
“什么信息？”
“我不是对你们的私事感兴趣呀，”康恒见杨冰被自己戏弄有点飘飘然，“钱被张翔拿走了，我们得有线索去哪里找他吧。”
“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吧。”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在哪里工作？住在哪？”康恒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我们是在健身房认识的，他是健身教练，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他住哪儿，我只知道大致方位，具体地址不清楚，他是跟人合租的，我没去过他那里。”
“哪个健身房？你们平时在哪里见面？”
杨冰说的那个健身房和乔雯婕说的不是同一个，“见面的话，有时在外面，有时在我家。其实我们见面不频繁，一个月最多见个两三次。”
康恒突然心生膈应，毕竟他和健身教练有一个共同的女人杨冰，他又想到乔雯婕，乔雯婕和杨冰有一个共同的男人，就是我，可想而知乔雯婕有多膈应，他实在不比杨冰高尚，甚至一样下流。
康恒继续问：“他在这个城市有家人吗？”
“据我所知没有，他老家是四川的。”
“四川？”
“是的。我把他电话发给你吧，我就知道这些了。”
“他微信呢？”
“有啊，你也可以加他试试。”
康恒想，能从杨冰嘴里问出来的只有这么多了，他刚强迫她写下借条，她才不愿意帮他们找到张翔呢，他拨打了杨冰给的手机号码，果不其然是关机，他在微信上向张翔发送了好友申请，他说：“他关机了，你真不知道他去哪了？”
“我真不知道！”杨冰不耐烦地回答。
“哼！别忘了你刚签的借条！”说罢康恒提起行李箱，摔门而去。
康恒回家后，给乔雯婕打了个电话，乔雯婕让他把100万现金放在家里，带着借条去公司找她。
康恒来到星通公司门口，向前台自我介绍说是乔雯婕家人，前台妹子礼貌地说：“您稍等一下，我打给她的秘书。”前台妹子打了个电话，一会儿乔雯婕的秘书快步朝康恒走来，边走边打招呼：“康总，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前台是新来的，所以不认识您。”秘书跟随乔雯婕多年，自然认识康恒。
“您好，没关系的。”康恒跟着秘书朝里面走。
走到挂着总经理牌子的门口停下，秘书敲了敲门，推门进去，一个宽敞明亮的方正房间，黑白两色的装修，典雅现代，乔雯婕正与坐在对面的员工说事情，秘书说：“乔总，康总来了。”
乔雯婕起身走到门口处，对秘书说：“谢谢，去忙你的吧。”
秘书转身离开，乔雯婕小声对康恒说：“你把借条给我，在沙发上坐着等我一会儿。”
康恒掏出借条递给乔雯婕，乔雯婕打开对折的借条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可以。”她用手指了一下沙发的方向，便走回自己的办公桌。
康恒在沙发上坐下来，见乔雯婕把借条放进抽屉，她继续跟坐在对面的员工说事，员工边听边点头，不时发出“嗯嗯”的声音，说到重点处，员工会在笔记本上记两笔，康恒仔细听他们的对话，会听到付费、用户黏性之类的词语。康恒看着专注的乔雯婕，思绪飘回到从前。
-
那是他和乔雯婕结婚的第三年，乔雯婕休完产假回去上班，星通公司开始筹划上市，此前星通公司的财务管理不规范，存在个人卡收付公司款项以及用个人卡里的钱向公司增资的行为，刚来的财务总监虽然上市经验丰富，但对游戏行业不熟，需要时常向分管业务的乔雯婕沟通经营方面的细节，以明确相应的财务处理方式。以收入确认为例，网络游戏分为计时收费、道具收费和增值服务收费等，其中的计时收费又可以分为点卡收费和包月计时收费，点卡收费是根据游戏玩家的游戏时间收取点卡费，包月计时收费是游戏玩家一次性购买一个时段，不管是否在线均算作消费。
那段时间，乔雯婕经常加班到很晚，康恒不加班的时候，会先回家吃个晚饭，帮着宋玉照顾康康，再开车来接乔雯婕下班，乔雯婕能从公司离开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康恒刚到公司楼下就能接上她回家，有时要在办公室等她一两个小时，康恒会在乔雯婕的下属嚷着肚子饿的时候，替他们叫宵夜。在星通公司工作的小姑娘，都很羡慕乔雯婕，并以成为下一个乔总为目标，乔总不仅有颜有钱，还老公疼爱孩子可爱，简直就是人生赢家的模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