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一轻叹一声,“我也不知道明天什么样儿。我还不如你。好歹你有目标和方向,知道该向哪里努力。而我,却是随波逐流的叶,走一步看一步了。将来能不能从事这个专业都不好说。”
“那还是回去吧。好歹爹妈在,好歹亲戚朋友在,找工作方便些。”
“我想乘着年轻自己闯闯。现在不是流行南下打工嘛,我第一个想法是留在熟悉的C市,毕竟这里有我美好的回忆和亲爱的你们;我第二个想法是和大部队一起南下打工,到大城市去闯闯,开开眼界。”
郑蓉儿的眼晴睁得老大,不敢至信地瞄向凌一,“你有南下淘金的梦?天啊,没想到。我咋就没这个魄力呢?”
凌一斜睨了她一眼,“你的目标是医院,咋会想得中打工仔之路?!”转而,她又一本正经地说:“其实刚才的这些想法,也是我最近才开始考虑的。过年回去被亲戚朋友提醒,又看到秦医生工作的调整,才感到应该好好考虑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一味的花前月下。”
郑蓉儿笑指着她,“咋了,工作还没一撇呢,现在就想着抛弃周宇龙啦?”
凌一嗔笑着,“谁说的!熊掌和鱼翅也可兼得。生活,偶尔还是需要一些花前月下滴。”
俩人边走边聊,不自觉已走到山脚下。发现雨不知道啥时候也停了。郑蓉儿扭头向身后的山坡望去,烟雨蒙蒙中,轻纱笼罩下,嫩绿的色彩若隐若现,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来年依然能和凌一来看这片绿。”
*
自上次周宇龙来看过她后,他们很久都没再见面了。好在凌一也早习惯了他们这种若即若离的相处模式,所以也没有太多的失落。
对于周宇龙,她说不上了解或是爱得刻骨铭心。但总有些说不清的情愫,让凌一的心挠痒痒般,看不见就想念,想念就心动,仿佛是不自觉中的连锁反应。
凌一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爱情。
像现在,在凌一闲暇的时候,总会莫名想到他,期盼在某个地方,他踏着沉稳的步子突然地出现,含情脉脉地看过来。凌一心里瞬间布满酸涩甜蜜的五味杂陈。
五月的假期里,周宇龙依然没有来约她,隐约听张小娅提过一嗓子,好像是听那个谁张雄说的吧,周宇龙回老家了。凌一听听而已,没有上杆子去详细追问。在人前,凌一对面子工程还是挺重视的。
凌一也没有回去,而是和郑蓉儿窝在寝室几天,睡了吃,吃了睡,过了几天逍遥日子。这个五一足足有九天假,其实,医院实习生并没有严格按照学生时代那么休。但是,恰在他们转科的空隙,加上近一年的实习,已经让她们松懈了不少,想着能休一天是一天吧,窝着睡也是幸福的啊。
不过,这个假期他们还是干了件正儿八经的事儿,投简历。两人趴着书桌前写了些简历,天女散花般的寄出去。
看着这些信件雪花般跌进邮筒,凌一心里升起了一股希望。虽然她知道,这不过是大海捞针一样渺茫的举措。但是,现在她真的需要一个咬紧牙往前奔的方向,需要一个鼓舞她有斗志的目标。
她们投寄的目标,除了选择自己专业对口的医院是一致的,其他的真的是漫无目的具有随意性,有周边县市的,有沿海城市的。听人说,南方的沿海城市,是崛起的新型城市,人才需求量大,对年轻人包容有空间,很适合他们应届毕业生。凌一也只是道听途说,她心里并不是一味向往。
凌一心里还有一个小九九,就是想着将来能和周宇龙留在同一座城市。
她不能确定自己对周宇龙的感情是不是爱,但可以确定,自己和他在一起是愉悦的,是踏实的。她想和他在一起。所以,自从明确了要找工作的目标后,她一直想找机会和周宇龙好好谈一谈,听听他的打算。
在这样睡睡吃吃,写写画画的日子中,九天一晃而过。五月十日,是她们到传染病科报道的日子。
*
那天,风和日丽,阳光灿烂。两人抱着工作服往传染病科赶去。睡足了九天的日子,还别说,真的有点想念苏打水的味道。
传染病在医院的最里面,单独一个两层楼的小院落,有花园和景致。花坛里正茂盛着红的黄的花,树已经茂密,浓密的透不过阳光,几排木质条椅规律的散落在院子的四角。如果不是放在传染病这样的特殊科室,倒还真是个休闲的好去处。
两层楼都是传染科,不过二楼是从外侧楼梯上楼,与一楼形成自然隔绝。一层是肠道传染病,二层是呼吸道传染病。凌一她们的实习计划里是呼吸道传染病。她俩踏上二楼的台阶,院落里的景致便尽收眼底。半圆形的院落,树木花草错落有致,看来是有专人修剪打理的。
护士长是个年轻的老师,约莫三十来岁,拿着她们的转科申请看了一眼,也不多说,便喊隔壁办公室正画着三测单的一名女护士,“小赵,这个凌一你带段时间,等你生了,再交给下一班吧。”
凌一还在琢磨听到的“生了”是个什么意思,就看见那个小赵老师叉着腰,吃力地站起身,对她们笑着说:“谁是凌一,我们上责任班,来一起画三测单。”
凌一这才看清,原来那个赵老师是个孕妇,看肚子大的模样,足有七八个月了。凌一忙紧跑两步,站到赵老师旁边,余光瞟见护士长带着郑蓉儿往病房方向走去。
赵老师说,“走,我先带你熟悉下我们科室的环境吧。”说着,摸出口罩戴上,对凌一说:“你也要养成习惯,进科室就带口罩。我们这儿基本都是呼吸道疾病,通过鼻腔口腔传播的,一定要做好自我防护。”
凌一在心里纳闷着,“你刚画三测单时不是没带吗?”小赵老师好像看出了凌一的心思,笑着解释道:“我现在八个月了。坐卧难安,带口罩一会儿就闭气,喘不过气来。”
凌一露出个了然的笑,跟着赵老师慢慢在病区转了一圈儿,听赵老师详细把治疗室、库房、病房等位置指给她,并把两个隔离病区告诉她。赵老师走路很吃力,扶着腰,一步一挪走得很慢。说话的档口,还停下来歇了几歇。
凌一终于忍不住问道:“赵老师,看你快要生了,还在上,受得了吗?”
赵老师听了,露出个感激的笑,“哎,没办法。科室缺人呢。加上现在是传染性疾病的高发期。护士长已经对我的工作算是照顾的了。安排我上责任班,不上夜班,也相对轻松。”
“缺人咋不再从别的科室调啥?”
“哎,你说说谁愿意到这种科室?!工资待遇一般不说,风险比别的科室要大,一个不注意还容易传染上疾病,还不是自己吃亏。来的人待不到几天,有关系的早跳跑了,剩下的就像我这样没关系没后台,还得靠着这点工资养家糊口。”赵老师说着,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凌一旁边听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其实,凌一还想对赵老师说一句:“我现在不管什么科室,只要能进到医院里上班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人啊,总是不知足的不是吗?想当初,赵老师她们能进入附属医院应该也是心存感激和开心的吧。只是在磨砺中,在对比中,心态才有所改变的吧。
但是凌一不能说她们是忘本,因为看着赵老师拖着沉重的身子,奔波在病房的那一刻,凌一就知道,作为一个身怀六甲的护士,这份工作的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