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寄信之人是宇文琅玕,显然宇文琅玕已经去过王树岳的府邸,也已经得知了周母病故之事,所以信才会寄到台州府宁海县港头镇来。
信中宇文琅玕先是对周母病故表达了同情哀悼以及劝解宽慰周弼违之言,接着又言明劝说寇丞相入京失败,已在月前随寇丞相入京。其后说了一番汴京城中的景致却是深秋肃杀之景,与此时春夏之交之景却是截然不同,最后却以寇丞相想见王树岳为由,请求王树岳即刻返京。
王树岳和周弼违一同看完书信,王树岳还未说话,周弼违已然说道:“三弟,大哥此番来信,虽有语焉不详之处,但可以想到大哥必是察觉到了危机,才会写下此信。
信中顾左而言他,虽未明言却是暗中有所指。大哥此时来信,请求三弟回汴京城中,显然是寇丞相力有不逮,而能让寇丞相在朝廷之中有穷于应付之人却是仅有那么一二人而已。
而寇丞相重入中枢刚刚一月有余,局势便已是如此恶化,显然寇丞相已经触动了朝廷之内某些人的根基。三弟,你虽无朝廷诏敕,但身份特殊,此时应该尽快入汴京城相助大哥才是。”
周弼违顿了一顿之后,接着说道:“数月来,我面似豁达,实则母亲病故之后,心中悲伤而难以自拔。幸得兄弟相伴数月,让我在这茫茫天地之间不至于成为独行之人。兄弟深情,弼违铭记心中。”
王树岳见周弼违已然自己说破心事,显然心结已解,笑着朝周弼道:“二哥,你能如此,兄弟也是安心了不少。待我回到汴京城相助大哥功成之后,再来与二哥相聚。”
王树岳与周弼违分别之后,便跨马疾奔往汴京城疾驰而去。
王树岳走后,周弼违出了院门,来到母亲的坟前。看着那新砌的坟堆,周弼违心中既悔又恨,悔自己天资聪颖,身具才气,读书有望而让母亲劳累一生,若自己无这才气如若常人或许就不会让母亲如此劳累而早早病故了;恨自己身负书画双绝之名,能识天下所有书画的精妙,却不识母亲那简陋的谎言。
周弼违心中自责不已,目中泪光盈盈,口中一阵哭一阵笑,若疯癫之状。十年苦读圣贤之书期待有朝一日卖与帝王家的名利之心,也在周弼违哭笑之间消亡于心中了。
周弼违因母亲病故对仕途名利心灰意冷之时,汴京城中宇文琅玕还在汴京城内各方势力之间左右周旋,希冀能为寇丞相闯出一条大道来。宇文琅玕自寄出书信之后,便默默计算着王树岳的归期。
宇文琅玕已然听闻王树岳已经进了汴京城,心中既喜又忧,喜的是王树岳已然回到汴京城中,寇丞相这边有多出了一个助力;忧的是朝中丁、王二人不知何时竟然和刘皇后达成了同盟关系,丁、王二人势力亦是大增。
宇文琅玕便怀着心忧参半的心情出了丞相府,朝王树岳的府邸行去。丞相府与王树岳的府邸只相隔一条大街,而丞相府后门正对着王树岳腹地的后门,两道后门只隔着一条小巷。宇文琅玕便是从相府后门来到了王树岳的府邸之中。
宇文琅玕进到书房之中便朝刚刚回来的王树岳屈膝跪倒行了叩拜大礼。王树岳不知宇文琅玕何故行如此大礼,就听宇文琅玕说道:“三弟,大哥有一事相求,还望三弟答应。”
王树岳急忙道:“大哥,有事单凭吩咐,何必如此。”
宇文琅玕道:“天子数月不临朝堂,而宫中刘皇后和丁、王二人合力把持朝政。满朝文武心中不满,却又难以面见天子。而朝野之间已有传言天子已然病危,人心惶惶,朝堂震动。此时,也就只有三弟你能以太祖曾孙的身份入宫面圣,而不被丁、王二人阻拦了。”
王树岳道:“太子那边难道也见不了天子吗?”
宇文琅玕道:“太子已经被刘皇后禁足在东宫,便是寇丞相以太子太傅的身份也见不到太子了。”
王树岳沉吟片刻之后,伸手扶起宇文琅玕道:“大哥,有什么我能做的。还请明言。”
宇文琅玕从怀中掏出一份奏章递到王树岳手中道:“此乃是寇丞相亲拟的奏章,上面罗列了丁、王二人的诸多罪行,还请三弟将这封奏章送进宫中,请天子御览。寇丞相已然被丁、王二人的密探盯住,行动不便,故而才由我将此奏章交托三弟。”
王树岳收起奏章,朝宇文琅玕道:“大哥,我此时便入宫中。”
宇文琅玕道:“三弟,还需小心行事才是。若让丁、王二人得知奏章里面的内容,恐怕会有无穷祸事。”
王树岳道:“大哥,我心中自有办法,将这奏章送进宫中。”
宇文琅玕道:“我出相府也有一段时间了,未免被丁、王二人的密探发现,不便在此多做停留,还望三弟功成而归。”
宇文琅玕说完,便自从王树岳府邸的后门回到了丞相府中。而王树岳则带着那份奏章连夜进了宫中,王树岳虽无王封御赐,却有其父留下的那一块御赐金牌。王树岳便凭着这御赐金牌顺利进了宫中,见到了当今天子,递上了那封寇丞相的奏章。
第二天,数月不临朝堂的天子上了早朝,却只是对丁、王二人略作惩戒,而被刘皇后寻了一点因由而禁足的太子也重新出现在了朝堂之上。天子虽不像传言中龙体病危,但这一次的做法却令朝堂之中的文武百官心生失望。因这一次处置的不妥当,引出了此后朝堂之中的一场政变。而寇丞相也因在其中有所牵连,在两年之后被贬广南西路雷州府,作为寇丞相的幕僚,宇文琅玕也一同远赴雷州府。
寇丞相到雷州赴任不足一年便因病离世,宇文琅玕葬了寇丞相之后,带着寇丞相的遗物离开了雷州府,前往寇丞相的故乡。宇文琅玕离开雷州府之时,又写了一封书信寄给了王树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