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弼违闻言朝王树岳躬身作揖道:“周某还有一事,还请王贤弟出手相助。”
王树岳急忙托起周弼违道:“周兄,此礼过重,小弟怎可担当。周兄有何事,小弟一定相帮。”
周弼违伸手将一旁的小孩拉倒身前,朝王树岳说道:“这小孩流落在外,无人管教,令人怜惜。若放任自流,如今腊月寒冬之际,恐有不测发生。周某要应战备考春闱大比,实无心力照料这小孩。还望王贤弟,贤德仁心,收留这小孩。”
王树岳看下那小孩,见小孩破衣露臂、烂鞋亮趾,在寒风之中冻得小脸煞白,牙关乱磕,但那小身板却挺的笔直,心中不禁对这小孩大生好感。王树岳弯下腰摸了摸小孩乱蓬蓬的头发问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答道:“楚暮蝉。”
王树岳接着问道:“你的父母呢?”
小孩答道:“不见了。”
王树岳又问道:“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是你和你的父母走散了?还是别的什么?”
小孩一把挣脱周弼违的手,道:“不见了就是不见了。爹爹喜欢画画,娘亲也喜欢画画,我就是要把这些画全给弄坏了。”
小孩说完话,朝落在地上的三十余副画跑去,弯腰捡起一副,双手一用力,一声嗤响便将一副画撕烂,小孩撕烂一副又撕一副,一边撕一边喊道:“让你们骗我,哄我,让我去睡觉,可我醒来,你们却都不见了。我就把你们喜欢的画都给撕烂,看你们心不心疼。你们若是心疼,就快点出来见我。爹爹、娘亲,蝉儿想你们。”小孩话音凄厉,却无泪水落下,或是嘶喊太多,哭喊太久,泪水早已流尽。
小孩一番言语令人动容,虽行止乖张,却也有因可循。王树岳听了小孩一番话,那早已沉进心底的往事又一幕幕在眼前出现,悲从心起,一把抱住小孩道:“别闹了!再闹他们也回不来。和我一同回家,从今天起,有我王树岳一口饭吃,便少不了你楚暮蝉一碗汤喝。”
楚暮蝉从王树岳的话中感受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悲愤,同病相怜的感觉让楚暮蝉停止了撕画的动作,安静的任由王树岳将自己抱进怀中。王树岳将心底翻涌起来的回忆一一按下,盏茶功夫之后,已然平复了心绪,朝周弼违和宇文琅玕道:“此处诸事已结,还请两位贤兄随小弟同赴府中,畅饮一番。哈哈哈哈。”王树岳说完,抱着楚暮蝉往自家府邸走去。
周弼违一时不解,王树岳为何在小孩撕画之后,言行之间似有失态,但见那小孩已有了安身之地,也算放下心中一事。正要抬步前行,就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周弼违转头看去,就见宇文琅玕摇头叹息一声道:“周兄,我知你心中不解王贤弟为何突然激动之举,其间之事,我日后再说与你听。一会切莫向王贤弟提及此事。”说完,便和周弼违一同朝前行去。
王树岳、楚暮蝉、周弼违、宇文琅玕,三大人一小人,已然离开写意阁,只剩店掌柜和店伙计还站在店外。店掌柜看着远去几人的背影,长叹一声道:“今天什么日子啊,竟然遇见了江南周、河北宇文这两位大才子。”
“今天是腊月二十啊。”店伙计答道。
“你个蠢猪!要不是看在你姐姐的面上,我今天定要把你开了滚蛋。”店掌柜气急道。
“姐夫,消消气。我这人笨是笨了点,但我对姐夫可是忠心耿耿啊,就是我亲姐背地里骂你的话,我不都一五一十的告诉姐夫了吗!”
“你还敢说这事!你姐姐背地里骂我一次,你又当着我的面再骂我一次,你当我和你一样蠢啊。”店掌柜怒道。
“姐夫,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对天发誓,我要是对姐夫不忠,必遭天谴!下辈子投胎做人,必定眼瞎耳聋口哑手断脚残!姐夫,你一定要信我啊!”店伙计跪地起誓道。
店掌柜见店伙计发下毒誓,心中也消了气,说道:“你起来吧!别跪着了,一会被人看见,传进你姐姐耳朵里,我又要麻烦上身了。”
“好勒。”店伙计起身之后,小心翼翼的向店掌柜问道:“姐夫,那三个人中穿的最光鲜艳丽的人是谁啊?”
店掌柜道:“你到汴京也有段时日了,难道没听见过什么歌谣吗?”
店伙计绞尽脑汁想了一会道:“是不是那首,汴京城内开封府,府衙只管外城事。内城诸事归二王,宫城里面坐天子的歌谣。”
店掌柜道:“对,就是这首歌谣。看来你还不是蠢得无可救药。这内城诸事归二王,你可知是哪二王?”
店伙计道:“我听人说过,京城里有个八贤王,只是另一王却没听人说过。难道……”
店掌柜道:“对,那王树岳便是二王之一。”
店伙计惊道:“那王树岳既不是国姓,也没有御封王爵,怎么能和八贤王并驾齐驱?”
店掌柜伸手将店伙计拉进店中隐秘之处,低声说道:“当年太宗即位,太祖之孙蒙难,流落民间。当今天子登基之后,宅心仁厚,不愿太祖血脉尽失,便派人四处寻找太祖之孙。寻到之时,太祖之孙已然病故,只留下一个孤儿,便是那王树岳。当今天子虽寻回太祖血脉,却不敢背负不孝之名,将那王树岳归入宗谱之中,所以这王树岳便一直承用母姓。当今天子虽不敢让王树岳归入宗谱,但对他却是格外厚爱有加,除了没有明文昭告之外,一应吃穿用住,仆从丫鬟皆按皇室待遇,位同亲王。那王树岳入京之后,好打抱不平,一身习气与诸多皇亲国戚皆是不同,倒与那江湖之人秉性相同,也因此结交了不少江湖中人,做了几桩除暴安良的事。而城中百姓若是有了府衙不敢管的冤屈就会去找他伸冤,因他地位特殊经他插手的事基本都能平反冤屈。这一来二去京中百姓便给他起了个‘急公好义京师王’的名号。这也就有了歌谣里面的二王之说。”店掌柜说完,面带郑重的朝店伙计说道:“这事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真不真,我也不知道。日后你别张着大嘴到处乱说,惹出麻烦,我一概不认。”
店伙计道:“姐夫,说的是!我自会把这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说。”
店掌柜道:“那就好,现在你去把门外打扫一番。我上楼再睡一会,刚才睡得正香就被吵醒了,还好没惹出什么麻烦来。”说完,哈气连天的朝楼上走去。
店伙计见店掌柜上了楼,朝地上呸了一口道:“我呸!晚上独自去喝花酒,大白天睡大觉。要是下次还不带我去,我就向姐姐告发你。”说完,拿起扫帚和簸箕到了店外打扫起卫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