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道剑影每七道便是一个小北斗七星剑阵,七个小剑阵又是一个大北斗七星剑阵。大北斗七星剑阵运转如意,严丝合缝,将灰蛟龙团团围住,那真是上天无路枢、璇、玑、权拦路,下地无门玉衡、开阳、瑶光守门。
这大北斗七星剑阵已是降龙真人压箱底的本事了,若非危急关头绝不轻易使出。被大北斗七星剑阵围住的灰蛟龙,口吐人言道:“降龙,我为你奴已然百载,你却小事化大,毫不念旧情,将我逼至绝路,我方才以数百人命换一线生机。你说我已干天合,难逃天谴,恐怕以你我主奴的关系,这天谴会算到你的头上,你们龙虎山功法最忌杀生,如今数百人丧生,想必此时已是功法反噬了吧。”
灰蛟龙这一番话不咸不淡,不温不火,却已然说中了降龙真人的目前的状况。全力运转大北斗七星剑阵的降龙真人已然隐隐察觉到刚刚凝练的金丹已有了不稳的迹象,被灰蛟龙说破,顿时心中一惊,天衣无缝的大北斗七星剑阵露出了一丝缝隙。
灰蛟龙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仰头向天怒吼连连。天空之上原本四处飘散的乌云,在灰蛟龙的吼声中又重新聚集在了一起。灰蛟龙探出一爪朝着云层轻轻一划,那云层便裂开了一道口子,滔天水流倾斜而下,瞬间淹没了城隍庙。蛟龙入水,如虎添翼。灰蛟龙纵身一跃,裹挟着巨量水流朝那缝隙冲去。
两次刺空,心中大为警惕的降龙真人,在蛟龙有所异动之时,便已然发动了剑阵。剑似流星赶月,阵如天罗地网,灰蛟龙借亿万水流汇聚而成的磅礴之力便似利刃下的豆腐一般瞬间稀碎散落在地,汇作一股股的水流朝着城隍庙外涌去。破开水流的剑阵毫无迟疑直接刺入了灰蛟龙的身躯之中,四十九道剑芒瞬间穿透灰蛟龙体内的层层妖元,直接刺向妖丹。
灰蛟龙也没想过凭借水流之力便可冲出剑阵,灰暗的双眼闪过一丝眷恋不舍,可一想到那股异香的源头必有可令自己脱胎换骨,一朝成就妖神之物,那眼中的眷恋不舍瞬间变成了无穷的贪婪和狠戾。就在四十九道剑芒即将摧毁蛟龙妖丹之时,那悬浮在蛟龙体内七寸之地的妖丹似陀螺一般的疯狂旋转起来。一道绿色的光华从妖丹之中由内向外的绽放开来,就好似绽放的绿牡丹一般,不同的是绽放的绿牡丹带来的是生机,而这绿色的光华带来的却是毁灭。刺入灰蛟龙身躯中的四十九道剑芒,便似落入油瓶中的田鼠随着油瓶的爆炸一同灰飞烟灭了。
灰蛟龙自爆妖丹的同时悄然遁出元神朝着东海飞驰而去。降龙真人已然小心行事,万分警惕,却依然未料到灰蛟龙如此狡诈狠辣,居然自爆妖丹,元神遁逃而去。
降龙真人御使青木剑,正要追击逃离的灰蛟龙元神,忽感体内的金丹一阵乱颤,心中惊恐至极。降龙真人停下身形,默运神念,细查金丹,就见金丹之上已然出现了出现十余道裂纹。那裂纹有纵有横,竖八横七已然将整个金丹全部覆盖。
金丹俨然随时有碎裂的危险,这显然是功法反噬的作用。功法反噬,降龙真人早有预料,但这反噬的程度却远远超出了的预想。降龙真人放眼望去只见此时的白沙镇已然成了白茫茫一片的泽国,成千上万的百姓在洪水之中挣扎求生,却是那灰蛟龙逃遁之时引动亿万水流的结果。降龙真人已然明了原委,顾不上追杀灰蛟龙元神了,只能全力救助洪水之中的百姓,否则必被功法反噬,丹毁人亡。
降龙真人将手中的青木剑朝洪水之中掷去,青木剑一落水中便化作一株苍天大树,大树之上万千树枝生出亿万树须落入水中,蜃食虹吸一般将滚滚洪流吸入树中。每吸一分水流,大树便长一分,待至白沙镇肆虐的洪流完全消逝,大树已然长至千丈高下。降龙真人伸手一招,那千丈巨树重新化作青木剑落入降龙真人手中。此时的青木剑已然没了原先光华闪烁的模样,剑身之上尽是湿漉漉的水滴。这时的青木剑已然不能收入紫府元神之中,降龙真人只得将三尺来长的青木剑背在身后。
元神之中没了青木剑,降龙真人也没法使那分光掠影御剑飞行之术。经此事耽搁,那飞逃的灰蛟龙元神早已不知去向,降龙真人也没了赶尽杀绝的心思,手掐法诀使了个缩地成寸的遁法朝龙虎山遁去。
降龙真人来时意气风发,志在功成,去时落寞而归,一无所得,实是令人唏嘘。就在降龙真人向南而行之时,数千里之外的两浙路处州仙都山云海之上,一株千年老松之下,一僧人一道人相对而坐,对局弈棋。
僧人瘦高一身破衣烂衫俱是邋遢本色,道人矮胖一身锦衣华服尽显仙风道骨。道人手执白子,面露疑难之色,显是为棋局所困。道人犹疑之间正要按下白子,一道灰色光华忽的由西向东朝东海飞驰而去。道人摇头叹道:“龙虎山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如今的弟子哪里还有当年张天师的风采。我未成道之前受恩于张天师,如今便助你一臂之力,也算还了当年的恩情。”说完,将手中的白子朝飞驰而过的灰色光华击去。
道人话音未落之际,对面的僧人便劝阻道:“不……。”僧人话说的快,却也没有道人出手之快,“可”字还未出口,道人手中的白子便似离弦之箭一般朝灰色光华射去。出乎道人意料的是射出的白子并未如预想中的击中灰色光华,反而像是触到壁障一般飞也是的反弹回来,落回了道人手中。
僧人伸手拿起棋盘上的蒲扇,摇了两下朝道人笑道:“小道士,你我对弈数日,如今胜负已分,又何必斗气自招烦恼。有道是,心中无念果自来,念塞心间果还无。”说罢,踏云而行,一步三摇之后已无踪影,只留下一道歌声远远传来: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
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儿破
南无阿弥陀佛
……
道人将手中的白子掷向棋盘,那似金非金、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棋盘瞬间便化作一股云气汇入了云海之中。道人长叹一声道:“有果无果皆虚幻,身在局中难逍遥。”说罢身形一晃消失不见。仙都山颠只剩下千年老松、万里云海,而那一僧一道便似从未在此出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