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围场上,文堔锁定了一只慌乱逃跑的鹿,瞄准后还没来得及拉弓,只见那只鹿被一支箭射中,冲劲直接把它掀了个跟头,血顺着伤口往外涌,它无力地蹬着蹄子,张着嘴气只进不出,待文堔走近,它的关节已经僵硬。
一个小太监跑过来抱起这只鹿尖着嗓子喊道:“圣上好箭法!”
文堔喘了声粗气,他平静的挪开目光就看文兖骑着马上前,“原来三弟也相中这只鹿了,若我早点知晓就让给你了。”
文堔冰冷的眸子没多做停留就换上了微笑的面具,下马作揖,“皇兄说笑了,天下都是您的,更何况是一只鹿了?哪有让给臣弟的道理?”
文兖抬头望天,秋日里连片云都没有,太阳刺得他眼疼,偏感受不到丝毫温热,“三弟,鹿本是最灵敏的动物,可围场里的除了吃就是睡,养了一身无用的大肥膘,连跑都忘了是怎么跑的了,朕知道你满腔热血,困在这倒是屈才了。”
文堔心脏漏跳了几拍,他赶忙下跪,“皇兄,臣弟眼下别无他想,只愿做您的左膀右臂。”
文兖抚摸着手里的弓苦笑着摇摇头,“朕是你兄弟,又怎么忍心看你浑浑噩噩的度过余生?边疆地带频发战争,当地百姓民不聊生,去的将士们无一告捷,朕不相信任何人了,若是你去为朕守疆,朕在朝中也能放下心来了。”
文堔太清楚不过文兖这庸才的想法了,自从他请婚仇家女后,文兖就又有了危机感,边疆战事频发,将士们有去无回,文兖这是铁了心的要致自己于死地。只是不知是谁出的这馊主意,以为将他支走,他就不会危及文兖屁股底下的那把椅子了?
文堔硬着头皮迎上阳光,对上文兖的眸子,“皇兄,你如何认为臣弟愿意为你守江山?”
文兖面对着文堔毫无恭敬可言的质问,脚下一软,他梗着脖子连刚才硬装的坚强都一片片瓦解,“朕是为了大局考虑…”
他话音未落,文堔笑着打断:“大局考虑?朝中若不是臣弟主持大局,眼下都不知乱成什么样了?发配边疆?圣上好一招卸磨杀驴,你就这么急不可耐?”
文兖差点从马背上滚下去,他狠狠拽着缰绳,胯下的马也变得躁动不安,原地难耐地踏步。
“三弟!朕知道你生性顽劣,你是朕兄弟,但现如今你我身份悬殊,不宜再开玩笑,朕也说了,你此行是为国出征,是为朕守江山,并非发配边疆。”文兖压抑着滚动的声线说道。
文堔拍了拍膝盖的杂草,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垂着头笑得肩膀乱颤。
文兖耳膜充血,他用力闭了闭眼在心中劝说着自己,如今他是圣上,他是九五之尊,不比再怕面前的小子,可越这么安慰自己,越觉得惶恐,他深知文堔品性,他身上就没有为人的半分感情,若文堔发狂,在这对自己行凶,文兖眼神慌乱的寻找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太监也有百米相隔,早知方才就不和七王爷文渊分开了。
“太妃娘娘身体欠佳,朕也该着手她陵墓修葺之事了,父皇临终前曾告诉朕,让太妃入皇陵。”文兖轻声说道。
文堔瞪着眼睛,死咬着牙,面部表情也变得狰狞,他皮笑肉不笑道:“倒是忘了,你只会这一招。”
文兖缓和了下情绪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三弟,你为何总将朕想得如此不堪?朕是你兄弟,但更是一国之主,总不能因为你一人的不情愿而断送了大好的江山!今日之事也不是来征求你意见的,你文韬武略,难道忍心想看太妃娘娘困在冷宫里疯癫度日?朕答应你,你若镇守得住边疆,朕便放太妃娘娘出宫。”
文兖的话迫使他回到五年前,散发着炙热的回忆灼烧着他的内心,当年他与文兖为这一把皇椅明争暗斗,直到后宫传出高琳使用巫蛊之术迷惑圣上贬入后宫,使他被迫离开竞争舞台,当年之事究竟是什么情况,谁都不清楚,谁也都心知肚明。文堔扬起下巴青筋凸起,他咬着嘴唇,直到口腔里品出了血腥味。
“臣弟,遵旨。”
文渊叼着草百无聊赖的蹲在地上,他看着俩人相伴从灌木丛中走出来,赶忙跑上前,“皇兄!哇这你你打来的鹿啊?晚上有鹿心血喝咯!”
文渊是他们之中最小的皇子,也是文兖最疼爱的弟弟,他上前把文渊嘴里的草拔了出来拍了下他的脑门,“你都是王爷了,怎么还这般不稳重?”
文渊耸耸肩做了个鬼脸,他扫了眼黑着张大脸的文堔,贱兮兮地凑上前,“三哥,你是不是啥都没打着?别生气啊,都说情场得意围场失意,这样,我分你一只兔子?”
文堔斜了他一眼,抓起箭撇了出去,直中匍匐在树上的蛇,随后淡然离开。眼前又浮现起曾经的画面,高琳悲切的哭喊,和先后离世前的眼神,他脚下不稳跌了一个踉跄,文堔紧锁着眉头大口喘着粗气,这笔账总要还。
文渊捂着心口好像还没缓过来一样,他直勾勾盯着这条蛇,拽着蛇尾巴叫道:“三哥刚才救了我一命!”
只是在场的人都没有太多的表情,毕竟谁都不敢惹喜怒无常的文堔。
仇轩注视着文堔的背影,朝文兖挪动了几步,“圣上。”
文兖给了他个心安的眼神,在离开围场后,仇轩被单独叫进了御书房。
“仇爱卿,多亏了你啊!”文兖激动地来回走动,惹得烛火跟着跳跃,他搓了搓手深吸了一口入秋的冷空气,“朕按照你教的说辞与文堔说了一遍,他果真没敢忤逆朕!若不是你出招,朕真是没有办法了。”
仇轩单膝跪地,恭敬地行了个礼,“为圣上分忧是微臣的职责,圣上如此言重了。”
文兖笑着扶起他,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是难得的忠臣,不瞒你说,先前文堔与仇家联姻,朕还担心来着,现在看来,朕的担忧实属多余。”
仇轩憨厚地笑了笑,他再次行礼,“圣上,臣从不贪图荣华富贵,只愿国家昌盛,国泰民安。”
文兖将手里的鹿心血递给他,“人啊,总要贪图点什么,进来吧。”
语毕,总管高桂英领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宫女缓缓走了进来,“仇将军,这些可都是今年进宫的秀女,各个都是圣上挑出来的极品。”
文兖得意地笑了笑,“爱卿,选个吧!”
仇轩面露难色,他尴尬的站在原地,仿佛动一下都很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