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兰中提着餐盒笑脸盈盈地走进了这破败的宫殿,她直径走到桌前将餐盒放在上面,搓了搓泛红的手掌小步凑上前撑着满脸的皱纹笑道,“仇贵人,老奴心想您还没用膳呢,这也过了用膳的时候,心想着斓月殿位置偏,送膳的宫人兴许记不得这来了位贵人,我便亲自给您送饭来了,珍珠汤,荷塘小炒,也不知合不合您胃口。”
仇淑慎看着餐盘里的吃食,只怕那珍珠汤里都混了什么不干净的液体,她冷笑一声,抬手将食盒拂倒。
随着碗筷落地的声音,兰中愣在原地诧异地望着仇淑慎,“仇贵人,您这是作甚?即便饭菜不合您心意,您也不该对老奴这个送饭的发脾气吧?宫里有着明确的规定,就连妃嫔晚膳都没有肉,您这荷塘小炒都算得上优品了,答应、秀女,只能啃隔夜的馒头。”
石玉小跑到仇淑慎身后,紧张得大气不敢喘。
“本宫初来乍到不错,可本宫一入宫便是贵人兰中嬷嬷不会不知吧?”仇淑慎冷笑道。
兰中转了转眼珠依旧带着笑模样:“您还真别挑老奴的理,先前仇将军说的好好的,来的是嫡出女,后宫上下都提着心准备着,怎着突然变了庶出,我们奴才哪有什么权利让贵人受苦?皇后娘娘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办,您若是心中有气,跟老奴撒不着啊。”
仇淑慎听着兰中的话笑出声来,皇后娘娘可真威风,未见其人,她激起的浪倒不小,“皇后贤良淑德,怎会欺压入宫的新人?若皇后知道你顶着她的名号欺压本宫,你自己寻思寻思传进皇后耳朵里了,她会将你如何处置。兰中嬷嬷,我不知宫里是何规矩,但仇府既然已经打点好一切了,你是不是就该把贵人应得的待遇还给我?若是不能,听市井传闻紫禁城内最不缺的就是尸体,这斓月殿偏僻的很,你说你现如今是我的奴,进了这出不去了,于情于理都不会有人寻你。”
兰中像是抽离了全身力气一般,整个人扑倒在仇淑慎脚下,磕头磕得闷响声刺耳,“贵人娘娘,贵人娘娘饶命啊!确实是老奴糊涂了!老奴这就给您换珍馐!老奴这就找人收拾宫殿,您大人有大量,您就饶了老奴吧!”
没打着水石宛一进门正巧看着了这一幕,她激动地跑上前,看着兰中跪地磕头,别提心里多爽快了。
仇淑慎坐在圈椅上揉着太阳穴,“我不知宫里的规矩,玉儿,这要是在仇府,奴才以下犯上该如何处理?”
石玉挺起胸膛清了清嗓子,“杖五十,跪三时辰。”
“兰中嬷嬷,宫中规矩应当比仇府更甚吧?”仇淑慎慵懒地抬眼问道。
兰中肠子都悔青了,谁能想到一个庶女,竟是个不讲理的。
“老奴知错,老奴自罚,老奴自罚!”兰中边哭着便扇耳光。
石宛撸起袖子得意的叫骂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家主子罚得都算清的了!若让仇将军得知贵人在后宫被一个嬷嬷拿捏得不成样子,你说他会作何反应?”
仇淑慎微皱了皱眉头,眼下并非提及此事的时机,后宫妃子众多,哪个不是名门闺秀,若让她寻了话茬再大作文章,只怕会引来众妃嫔乃至其它贵族宗室的暗算。
果真,她清楚的看到了兰中眼中的杀意,仇淑慎叹了口气赶忙起身扶起了兰中,捻着丝帕轻轻擦拭着她嘴边的血丝,“本宫知道,嬷嬷是个聪明的,今日之事不过误会,日后嬷嬷若全身心地跟着本宫,本宫定会给你个好出路,谁人希望死在宫里,最后连个冢都没有?”
“娘娘可愿意宽恕老奴,信任老奴?”兰中疑惑的问道。
仇淑慎将她扶起,“你是皇后娘娘派给本宫的奴,本宫信皇后,自然信你。”
“娘娘…哎呀!瞧奴才真是老糊涂了,哪有主子忙活下人歇息的的理儿?你们几个,快把门窗换了,再好好擦几遍地,万不能马虎,今晚我们仇贵人可是要住这的。”兰中脸变得也快,她胡乱地擦了擦眼角的泪边整理着鬓角的凌乱边招呼着院内站着的宫人进屋打扫了起来。
石宛跳到仇淑慎身旁,笑得天真,“娘娘!奴婢来晚了,都没瞧见您威风的模样!”
石玉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什么威风不威风的,日后记得,没娘娘吩咐你可不能抢先开口,这是后宫,要懂礼数。”
“是是是知道啦!阿姐怎着比在仇府还要唠叨了?”石宛堵着耳朵做了个鬼脸。
仇淑慎叹了口气,她只觉得乏,她哪是宫斗的料?只来了不到一天就不得安宁,和一个奴理论就快将她折磨疯了,若是见了皇后,她只怕只剩口气吊着了。
原以为在后宫生存定要面对看不着硝烟的战争,现在看来兴许是仇淑慎多虑了,
中宫内,皇后常忻没有为难仇淑慎,吃了仇淑慎的茶算是认了这个姐妹,“赐座吧。”常忻摆手说道。
“谢皇后娘娘。”仇淑慎应道行了个跪拜礼。
“日后你我便是姐妹,无需行此大礼,对了,家父可好?”常忻抿着茶问道。
“父亲还算健硕,多些姐姐关心。”不过唠了些家常,听着常忻的话音,兰中也没跟她提起那日之事,看来那兰中不过是个贪财的,仇淑慎的心总算能稍微挨着地了。
一连数日都闲来无事,每日除了吃便是小憩,守着空荡荡的斓月殿她倒不觉得无趣,仇淑慎入宫反倒圆润了不少。
“娘娘!仇府来信了!”石玉端着胳膊急促地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可是阿姐寄来的?”仇淑慎眼睛瞬间多了光彩。
石玉抿了抿嘴,她跪在地上将信呈上,“是将军寄来的。”
自从丁宇权之事后,仇淑华就再没跟她联系过,记得自己入宫前,她还在仇淑华门外站了一夜,可胜似同胞姐妹的她,还是没等到仇淑华的原谅。
“府中难不成出事了?”仇淑慎对上石玉复杂的眸子,心思乱了起来。
石玉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娘娘看过便知。”
信上洋洋洒洒几行字,是仇轩的笔迹,上面说了仇淑华下月成婚,嫁予端王爷为妻,还说让自己多为圣上排忧解难,却只字未提自己是否安好,在宫中过得可还舒心。
仇淑慎苦笑了一声将信交给了石玉,“收好吧…”
“娘娘,怎如此之巧?您前脚入宫,大小姐后脚就即将成婚,并非奴婢多想,只是…将军这么做,是否有些欺负人了?”石玉只心疼仇淑慎,她心想着,嫁端王爷总比入宫当个折断翅膀的金丝雀要好得多。
“婚姻乃何等大事,父亲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就是可怜了我的阿姐…她自小便厌恶这官场上的是非,可惜良人已不在,阿姐再等不到飞出牢笼的一天了。”仇淑慎说着,又想起了仇淑华满是血丝的双眼。
“玉儿觉得您才是入了牢笼的那个,您啊,若能把关心旁人的心思抽出一分放自己身上,奴婢就烧高香了。”石玉苦笑着开口,俩人相伴在殿内大院中踱步。
石宛站在房门前歪头望着仇淑慎的身影,难耐地抻了个懒腰,“我说娘娘,咱们还要在这陋室中待到什么时候啊?我听着其它丫鬟说,她们主子都去御花园赏花了,您倒好,不争不抢,守着个空院子逛得还挺开心!”
“宛儿不得无礼!”石玉皱眉呵斥了一声。
仇淑慎笑着摇摇头,石宛先前说的果然没错,多了个活宝,给她枯燥的生活里加了不少笑容,“不打紧,宛儿不过不知而已,御花园可是谁人都能逛得了的?那是皇上闲暇时逛的地方,若要去御花园,得到皇后娘娘的邀请。”
石宛点点头将此事认真的记了下来,“还以为宫中有什么好玩的,都说皇宫大,在我看来就四面密不透风的墙!”她甩着胳膊委屈的叫出声来。
仇淑慎与石玉对视而笑,她抬头望着被圈起来的天,除了没自由,这样的日子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