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孟君轻轻长抽一口气，也无欢喜也无悲。
东方玄机揉了揉面颊，“这是他亲笔给写信告诉我的，做不了假。如果他们一个时辰前便从锦官城动身，明天这个时候差不多也就到江山城了。”
杨孟君沉吟道：“星河入梦，日月入怀。要不要告诉陛下？让他提前做准备。”
东方玄机摇头道：“不必了，随意而为便可。”
杨孟君笑了笑，“你这是想震死临安城百姓啊！”
东方玄机没有回他这句话，而是说道：“你和洛清怡先行回临安，算算时辰，今日晌午陛下也就到了。你们两个联合韩边关稳住整个朝廷，接下来的日子...估计整个临安也不会安宁了。”
“如今西蜀重归于唐，天下大势也将重新洗牌一遍，南唐坐南望北，席卷天下之势已成。北方三国，只要不是傻子就一定会联手对敌，不会再各自为战尔虞我诈。未来几个月之内，想必也不会再起什么战事，而我们也需要吸收掉西蜀的底蕴，在南方平稳之前是不会出兵北上的。”
杨孟君缓缓点头，“明白你意思了，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吴冲也看向东方玄机，面带询问。
“等孔昭来...”
杨孟君微微一笑，“那好，不过我小妹鹿扶兮还在李青身旁，你可要照看好她！”
“一定！”
杨孟君这才甩袖道：“正好小天师也在城里，本想着去武当看一看浩瀚云海，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嗯。”
不多时，一只白鹤从天际俯冲进城内，继而又缓缓飞起，绕着城头转悠几圈直直往东方飞去。
待杨孟君扬长而去，吴冲才问道：“先生，有何话直说吧，孟君就是那种只要认定你为朋友，就不会怀疑你的人，你的深意他懒得去想，但我看的明明白白。”
东方玄机闭眼几许又缓缓睁开，问了吴冲一个异常诛心的问题，“如果以后孟君和国君起了冲突，甚至兵戈相对，你帮谁？”
吴冲怔了怔，淡然说道：“我吴冲能有今日的成就，全凭大将军昔日栽培之恩！就算这征北大将军，辅国大将军的名头是陛下给我又何妨？我要是没有抵抗赵星河本领，会封我如此高官厚禄？言下之意，我吴冲所有的官位，是我有这份价值，来的堂堂正正，也对得起这顶乌纱帽，可要是没有大将军厚重如山海般的恩情，万万没有今日的吴冲！如果真有那一天，十万戎敌军，将誓死捍卫杨家大纛！南唐这天下，一半是大将军保住的，一半是孟君打下来的，没有大将军和爷孙两人，岂有今日南唐占据半壁江山的局面？不仅是我，这个问题就算拿去问刘涛，他也会是同样的答案！”
东方玄机叹道：“如果是杨孟君谋反在先呢？”
吴冲哈哈一笑，好似听到天下最大的笑话，“杨家要是想反，这天下还会姓李？孟君要是相反，南唐会占据半壁江山？别忘了，孔昭为什么会在最紧要的关头放弃抵抗，别忘了，南王舞倾城到底心向着谁！”
说道这里，吴冲冷冷撇了东方玄机一眼，“只要你别逼他，就没有什么鸟事。”
东方玄机扯了扯嘴角，笑意玩味，“如果我真要逼他呢？”
吴冲正视着东方玄机深邃的眸子，“如果你敢，我必杀你！”
“你玄机阁纵然手眼通天，我也有能力一一拔除！”
“那如果我和孔昭联手呢？”
吴冲这次倒是没有再针锋相对，而是望着天边云卷云舒。
“如果真是这样，我带着孟君卸甲归田，这天下爱谁就谁，从此于我们无关。”
东方玄机又进一步，“江湖中有句话，叫做一入江湖深似海，也叫一入江湖身不由己。你认为你们能退的了？”
吴冲这次不仅仅是目露寒光，而是充满了杀意看着东方玄机，一拳砸掉城垛上两块青石砖头，“如果你这是玩笑话就算了，要是真心如此，我现在就杀了你，免得孟君陷入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局面，也免得天下子民再遭战火荼毒！”
东方玄机不置可否的笑笑，说道：“据我猜想，星河昭昭入南唐朝廷之后，赵星河一定会被陛下委以重任，甚至可能在接下来的北伐战役中担任大元帅的职位也未可。至于孔昭嘛，五年之内不得重用，五年之后新帝登基，再由新帝亲自提拔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用来制衡我和杨孟君。一旦如此，要是将来孟君走上历代杨家镇国公的老路安分守己镇守西北还好说，可万一他踏平北辽，统一草原，再度打造一个万国来朝的巅峰盛世，到那时...就真的不得不反了。为何初代镇国公明明有能力踏平草原，而并没有如此做，反而选择被动挨打？”
吴冲缓缓说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东方玄机说道：“李家能容忍一个手握数十万兵权的杨孟君，唯独不能容忍一个功高震主，天下归心的镇国公！”
“而孔昭为了天下子民，一定会策谋提前诛杀杨孟君，要么他就扶持杨孟君做皇帝！不管怎么做，都会和杨孟君的理念背道而驰，不得善终。”
吴冲缄默不言，东方玄机的预言虽然尚未发生，但已经八九不离十。以杨孟君的脾气，定会试着向北辽用兵，而非一昧死守抵御，这种局面一旦形成，不管大唐皇帝是李毅还是李非，都得捏一把冷汗！
“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你东方玄机别从中推波助澜，一切好说！”
东方玄机轻哼一声，“你以为我就想着做那扶龙之臣，还是想把万民置于水火之中？大势所趋，非人力且能改之。要么你明天杀了孔昭，杨孟君做皇帝，从此天下太平！”
吴冲揉了揉鼻子，径直转身而去，不再去理会东方玄机。
东方玄机同样没有转身看他一眼，继续望着城外壮丽山河。
吴冲东方玄机两人，从此分道扬镳！
从当年荆襄之战时建立起的情分，也终于烟消云散。
无他，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
东方玄机的道，是杨孟君的道，但不是吴冲的道。而杨孟君的道，是吴冲的道，也是东方玄机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