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附近的一处商场，二楼奶茶店。
室外下着小雨，雨水模糊了玻璃窗，街道上行人稀稀落落。陈清许坐在窗边，看见楼下驶来一辆出租车，车里下来三个男人，冒雨走进了商场。
少顷，宋兰折推门进入奶茶店，目光略扫了一圈，然后朝她走来。
宋兰折脱下沾水的外套，搭在椅背上，问道：“你等了多久了？还没吃午饭吧，要不要吃一些甜点？”
陈清许摇了摇头，继续盯着玻璃窗上的水珠走神，她无视宋兰折对她开口说话的期许，油盐不进地保持沉默。
“那你想喝什么？”宋兰折不死心地问，“奶茶，还是咖啡？奶茶吧，咖啡伤胃。”
说完，他举手唤来服务员，要了一杯茉绿奶盖和美式拿铁。
陈清许问：“你想和我谈什么？”
“嗯？”宋兰折微微一怔，一鼓作气道：“其实想……当面和你道个歉。是我糊涂了，没注意影响，是我的错，对不起。”
陈清许这才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这样说？”
宋兰折哂笑道：“错了就是错了，哪有那么多理由。”
陈清许：“是我要这么做的。”
宋兰折：“为什么？”
“做了就是做了，哪有那么多理由？”
宋兰折哑口无言。
“不知道。”她笑了一下，云淡风轻地答，“可能是第一次看见你睡着的样子，太喜欢了吧，没忍住。”
这番夸奖，令宋兰折心中百味杂陈，他甚至有些疑惑——我有这么好吗？这问题经不起推敲，一思虑，全是否定答案。他端起杯子浅尝一口，顿了一下，仰头喝完了，美式拿铁不加糖太苦，苦得他双眼泛起泪光。
“你……哭了？”陈清许紧张地，小心翼翼地问。
“没……”宋兰折矢口否认，抬手擦了擦脸，结果满手湿润，于是自嘲一笑，无奈承认道：“是吧，哭了。让你见笑了。”
你为什么哭？
或者你为谁而哭？
陈清许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脑海里思绪纷乱、众口难调，真相呼之欲出。可她不甘心放弃这个机会，她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打算一条道走到黑。
此前的做法令她万分心虚，现在真真切切地看到后果，更是备受煎熬，这小小的包厢几乎令人窒息，她坐立难安，“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回了。”
说完，不等宋兰折回答，她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宋兰折见留她不住，连忙请求道：“清许！不要告诉别人，行吗？”
“你害怕姚沛然知道？”
“……嗯。”
陈清许勉强维持着音调正常，追问：“你很喜欢她？”
“喜欢。”宋兰折看了眼手表，也站了起来，“你会帮我吗？”
陈清许没有表态，只说：“你太自私了。”
宋兰折大惊，不可置信地想：我是这样的吗？我自私？
他抬起头，陈清许业已拂袖而去。
一楼大厅，高致远自洗手间出来，发现韩境佳守在垃圾桶边抽烟，烟雾弥漫。高致远疾步走过去夺下他嘴里的烟，摁灭了扔进垃圾桶。韩境佳有些恼，但高致远先开口骂人：“不知道公共场合不能抽烟吗？”
韩境佳便不那么理直气壮了，认理地点了点头，“知道，不抽了。”
“境佳，少抽点。”高致远关心地说。
韩境佳还是点头。他也不太清楚什么时候能学会了抽烟，也没有意识到烟瘾在日益增强。他想过戒烟，但也只是想过，反正他从来没在拿烟时阻止过自己。
似乎是不习惯空手站着，韩境佳掏出手机转了两圈，顺手给宋兰折发消息：“谈完了通知我。”
没有回信。
二人在一楼坐了十来分钟，才看见陈清许和宋兰折一前一后走下来。
这时，宋兰折发来消息，说:然然约我，先走了。
韩境佳连忙回了个“好”
雨势渐大，路上堵车，宋兰折好不容易赶到约定地点，已经迟到了一刻钟。
他在路口下了出租车，准备淋雨跑过去，一抬头看见姚沛然撑伞站在路边的梧桐树下，她穿着七分袖墨绿色旗袍，端得一副精致优雅、纤尘不染的好气质。
宋兰折钻进她的伞下，略微弯着腰，问：“来接我？”
姚沛然道：“来看落汤鸡。”
宋兰折接过伞柄，笑道：“你把这只鸡抱回去，炖了吧。”
姚沛然静静地看着他，“那恐怕不行，飞机上不让带宠物。”
“你要去哪？旅游吗？”宋兰折委屈地问，“不带我吗？”
姚沛然：“去美国读书。你肯跟我走吗？”
宋兰折僵在原地，颤抖着问：“……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决定……”
“不是临时决定的，这是我从小就做好的规划……”姚沛然抬手摸了摸他的耳朵，柔声说，“突然出现的，是你，你知道吗？”
宋兰折低下头，回想起近来冒出来的诸多意外，生活失去控制，混乱几乎压垮了他的肩膀。他握住姚沛然的手，轻轻捏着，情绪再次崩溃，“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又做错事了……”
傍晚，雨过天晴。
韩境佳写完论文，顺便登录微信。他们四个人建了一个聊天群，平时用来互相通气。群里另外三人在说话，韩境佳潜水看了一会聊天记录，发现高致远和周道联手审讯，也没审出半分有用的信息来，于是决定亲自进审讯室。
韩境佳敲了几个字发给宋兰折，然后不出意外的吃了闭门羹——宋兰折那厮完全不搭理他。他久等无果，便合上电脑去洗澡。
温水冲在身上有说不出的惬意，又一个夏天要走到了它的尽头，新的学期又要开始了。韩境佳屈指一数，发现只剩下大半个月。
他洗完澡出来，高致远已经从菜市场回来，正在厨房里任劳任怨地当伙夫。
韩境佳拿了根洗净的黄瓜，回到卧室，一边啃一边又坐在床上看手机，宋兰折已经给了回信，是一句十分简单的“分了”。
韩境佳很惊讶，然后有些担心地问:她知道了？
宋兰折:我告诉她了。
韩境佳:谁提的分手啊？
宋兰折:她。
韩境佳:她生气了？她不肯原谅你？还有，陈清许呢？白天你俩商量出什么结果来了？
隔了好半天，宋兰折才回消息:你别管。
好心被当做驴肝肺，韩境佳很是不悦，回了句“操”，准备放下手机，宋兰折却问:“听说你在追那个于深深？”
韩境佳大惊，连发一串不太礼貌的表情包，然后冲出卧室，站在走廊上咆哮:“高致远！麻烦您别跟个长舌妇似的到处嚼舌根！您哪只眼睛看见我追于深深了？！”
高致远咬文嚼字道:“你不是说那天跑了好远才追上她吗？这不算追？”
韩境佳:“……操你大爷！”
这混蛋分明是故意的！
韩境佳回房，忽然想起那串鸡血石手链，于深深的手腕很白，与鸡血石的鲜红彼此衬托，相得益彰，非常好看。他觉得自己在于深深身上留了个念想，便以为她能时常想起他来——就像他时常想起她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