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阳光穿过蔼蔼树冠,斜射到荆棘丛里,夜雨已歇,叶尖儿挂着晶莹的水珠。
半夜惊醒导致韩境佳前半夜的睡眠全白搭,于是又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
韩境佳本来侧躺而睡,醒来后翻身躺平,却发现自家卧室的天花板变得又丑又花哨又低矮了。他揉了揉眼睛,思绪渐渐清明起来。
帐篷拉链仍旧敞着,晨风吹得他脚板冰凉,韩境佳双手撑地坐起来,想去扯拉链头,够不着,他就放弃了,坐在凉席上东张西望。
他发现一缕阳光穿过拉链缝隙,照在他的胳膊上,形成巴掌大小的光圈,光圈内,细小的绒毛几近透明。皮肤上的红点已经消退大半,韩境佳凝视那块亮斑片刻,突然觉得饿了。
奇怪的是,今早没人喊他吃早餐,外面也没有谈话声——或者说外面没人,韩境佳有点慌。
韩境佳拿起手机,打开数据,蹬上鞋子爬出帐篷,谁知竟一脚踩进了水洼里……这出开门黑教他气得面目狰狞。他拖着灌了水的运动鞋环顾四周,意外发现深山野林的雨后景色竟然可堪称赞,颇有些引人长住于此的意味。
韩境佳朝隔壁唤了一声“阿远”,无人应答,偏偏他嗓子极疼,不愿再开口,只得纡尊降贵,亲自走过去拍帐篷。
谁知五顶帐篷教他翻了个底朝天,却是半个人影也没瞧见。
韩境佳掏出手机给几位朋友打电话,无法接通,他一看通知栏——没信号!
像是有一团怪气堵住了胸腔,韩境佳心口疼得弯下了腰,脑子一阵晃荡,他险些以为自己闯进了一个未知的平行世界。
韩境佳自认为被那群狭隘的队友丢在了深山野林里,大发脾气,气急败坏地离营寻人。人没找到,反而被荆棘划得浑身是口子。
这鬼地方,网络不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火烧火燎的把衣服全塞包里,决定独自打道回府。
雨后的山路容易打滑,韩境佳走出去一段路,蹲下身子系紧鞋带,一边信誓旦旦地想:老子回去以后就跟你们绝交,垃圾玩意儿!
正在这时,耳畔忽然传来说话声,韩境佳循声望去,果然看见那群挨千刀的失踪人口。
顾不上裴知安和陈清许两个女孩在场,韩境佳指着领头的宋兰折的鼻子就是一通怒骂:“妈的,气死老子了!你把老子拖来,做事的时候却不通知我,把我随便往那一放,你他妈安的什么居心?你脑子有坑怕我死不成是么?”
夜里雨大,这一趟没捡到多少干柴,宋兰折本就心里恼火,直接无视韩境佳的胡搅蛮缠,撞开他大步走回露营地。
韩境佳:“操,眼瞎吗?”
已经走远的宋兰折突然回过身,回击道:“眼瞎碍着你事了?不想待你就滚!!!滚远点!傻逼!”
于是准备劝慰韩境佳的其他四人统统闭了嘴。
“宋兰折。”韩境佳脸色阴沉,压着脾气道,“篓子是你捅的!我帮你填的!你捅了就算了,还不歇停,又来祸害人!你看看这什么鬼地方,说来就来!你看看我这胳膊,谁他妈弄出来的?姑娘姑娘……你睡的漂亮姑娘还少么?装什么纯情!”
裴知安连忙扯了扯他的T恤衫,压低声劝道:“韩境佳,别说了!”
“说,干嘛不说?!”
韩境佳咄咄逼人地质问完,当即被人拽起衣领推了一把,背部撞到旁边粗糙的树干,疼得他龇牙咧嘴。宋兰折讽笑道:“我装怎么了,我不亏!你倒是真纯情,结果怎么样?人家连条微信都不回你!爽不爽?”
“别拿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跟云婷比!”韩境佳顾不上背疼,二话不说扑上去开打……结果扑到一半被周道捞了回来,只好隔着空气对宋兰折拳打脚踢。
这厢宋兰折也被高致远抱得死死的,动不了,还不忘口头挑衅,“对,没法比!云老师是天上白花花的云朵,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宋兰折将韩境佳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你纯情也睡不到啊!”
纵使韩境佳素来牙尖嘴利,此时也只能被这番大实话堵得哑口无言。
一个月前,犹记得是语文选修课结课考试那天,韩境佳尾随云婷走出校园。
校门口有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樟树,樟树长得枝繁叶茂,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撒一地碎银,树影斑驳,银屑跳动,温柔晚风吹着思绪飘飘然。
韩境佳缓步走了过去,和她打招呼,又红着脸说了好多话。他真是紧张,以至于后来只记得,自己手心盗汗,晚风拼了命的吹他的衣裳,他几乎站不稳。
然后出乎意料的,他被拒绝了,人家二话不说的拒绝了。拒绝之后,不知她想起了什么悲苦的事,眼泪竟然扑簌簌的往下掉!
韩境佳在管院也算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班里的团支部书记,常和学院领导、各班班长支书打交道,全院三百来号人,没人不认识他。
追求者更是多如牛毛,除了四面八方涌来的女学生,还有一群不为人知的同性追求者。
说白了,韩境佳长到二十岁,从来都是被追,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中意的,鼓起勇气和人家告白,结果,把人吓哭了。
真是能给人当一辈子笑柄了!
“放开我!”韩境佳一边拼命挣扎,一边骂人:“我操你妈!”
战争终于从纠错上升到骂街,互相问候祖宗亲戚,吵得不可开交。
“都他妈给我闭嘴!”好半天,裴知安听得脑袋要炸,当场爆发,“看看你们,还是小孩儿吗?一天到晚都在吵这些鸡皮蒜毛的事儿,不烦吗?这朋友既然当不下去,那咱们就散伙吧!”
周道:“可不是嘛!吵来吵去烦不烦?”
高致远:“互相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就放开你俩。”
宋兰折看看几人,哂笑一声:“知安,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这朋友做不下去了。不过你不是喜欢他吗,怎么,自欺欺人那么久,终于发现不值得了,不护……”
“韩境佳!”陈清许惊呼。
“王八蛋!”韩境佳说。
周道一米九的大高个,和陈清许联手,愣是没截住他。韩境佳借着蹬地的力度,拳头稳准狠的砸在宋兰折脸上,把他欲说的话砸了一半回肚子里,连带着高致远也一起跌倒在地。
宋兰折举起火辣辣的双手,见擦破了皮,冒出一串串血珠,连忙爬起来还击。
于是,六个精力过剩的年轻人拥作一团,劝架的劝架,拉人的拉人,好不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