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辰婧,只能终止了这个话题,对川柏道:“川柏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会做好那件事情的。”
川柏点点头,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想到,枞那么快就领悟了他的意思。但是再一想,那位简直可以说是算无遗策的年轻神族战士既然能提前做出这么多周密的部署,说不定他自己也对枞有某些暗中的授意。不不不,论身份,冷杉是没有资格跟那位风行小姐“暗中授意”的,所以眼前的“枞先生”到底是不是风行小姐呢?
又或者,枞确实是风行,但是她对冷杉深信不疑,把一切交给了他处理,所以才会显得像是完全听从冷杉?
这最近发生的事情,满是谜团。或许,他只要顺其自然地,按照自己以往的作风,把事情安排好,就好了吧。
他这次的安排也是比较简单粗暴的,先是按照冷杉的建议,说服了杨柳和辰婧接受他暂时的雇佣,确保山庄的平安;而原本作为最后保护的枞则离开山庄去充当那股敲打的力量——也就是出去震慑长河帮的帮主,有必要的话,后续就可能真的彻底解决了那人的性命了。
长河帮,这一个素来以低调、稳重作为行事风格的帮派,在这两三年就像是突然暴涨发涝一样,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和颇具压迫力的手段,吞并了身边的许多帮派。作为一个并不迟钝的帮派管理者,川柏当然也没有忽略这个老伙计的异常。只是,按照之前长河活动的规律和吞并的对象来看,真的很难预料到永欢山庄居然也被他们盯上,而且这么快就动手。
“长河帮原本的轨迹,是沿着他们的命脉长流江自西向东一路往下,慑服岸边大城的比较可观而且和他们有过节的帮派。而且在过程里,额外放过了几个和他们关系不错并且不沾染水运生意的帮派,甚至还有过联手的情况。我们永欢山庄不仅不沾染水运生意,而且位置也在他们开始侵吞别家帮派起点的西边。或许,之前的趋势,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这两天不止我们,其他这一带的帮派,也陆续传来了被吞并的消息。”
“那效率挺快的。”
枞仔细看着手上的图纸,上面详细地在地图上标注了长河帮侵占其他帮派的时间,还特别用橙色的箭头标注了方向。刚开始确实是一路自西向东顺流而下,而永欢山庄以及兰舟附近的若干势力似乎都被远远抛在脑后。但是没想到,在那条如同闪电般画出去的橙线也如同一场夏季的大雨那般蓦然停下,然后另外一个加粗的红色箭头,直指兰舟城。而且这地图上显示,长河似乎真的就是在针对整个兰舟城,同一天出手,已经有九个帮派被他们吞了,乖乖俯首称臣,两个帮派被灭得据说已经不剩一个活口,剩下的只有两个比较硬的帮派在负隅顽抗,一个是永欢山庄,另外一个则是兰舟城的巨头沙影帮。
“沙影的势力范围比我们大,而且就在兰舟城外围,所以现在也比我们更早进入了戒备状态,甚至在此前我怀疑过,我们是不是也被当成了小规模势力来对付,所以昨天才会直接几个人过来威胁我。但是现在看来明显不是。他们对付其他跟我们差不多的势力,都是只派人来直接打压帮派头子,没有刻意去干扰他们的生意——甚至哪怕遇到了初步反抗,也都没有直接去破坏他们的其他生意。”
枞意识到了什么,原本平静的眼神不由得一暗。
因为干扰了这些小帮派的生意对长河也没多少好处。长河收地皮,更重要的是地皮上的那些生意。如果一股脑全杀光,那即使是寸土寸金的地盘,想建设起来也不容易,真的不如直接接手原班人马坐地发财的好,除非反抗得很厉害或者有宿怨的,想来长河帮也不会大开杀戒,甚至破坏一切。
而永欢山庄这边,却是有点异常了,分明是派人来打压想最轻易地接手,却又在没确定川柏会不会屈服的前提下先破坏了山庄的其他生意。
这样的区别对待,只能说明长河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而这里面,又或许有一个川柏一定不知道的原因。
枞抬起头,发现杨柳和辰婧的视线果不其然地投向了他。
看来他们都想到一块去了——圣物。
枞不由得笑了笑。
这附近藏着一个圣物,而长河那边的人是知晓的。所以对于长河那边的人来说,永欢山庄是必须完完全全收入囊中,交给那位企图获得圣物的人。而之前的一切,可能是在玩障眼法,也可能是在追查关于圣物的线索。
但是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现在即使按照川柏隐约透露的意向去杀了对方的帮主,也不一定能像川柏意想中的那样彻底解除永欢山庄的危机,除非长河帮的帮主就是那个觊觎圣物的人。
枞翻开了底下的资料。长河帮的帮主名叫符滂,五千六百多岁的年纪,作为一个大帮的帮主,其实可以说是正值壮年的。但是就资料里的描述,符滂其实是个在他人眼里十分庸碌的人。这份资料里已经尽可能公正客观全面地在描述这个大佬的形象,但是枞还是从那些平和冷静的字眼里读出了一个尽心尽力勉强称职却公认为全靠老爹留下的人马的帮二代的形象。
但是这资料真的没问题吗?一个非常庸碌的帮主,能掌管这西北水运第一大帮六百多年没出任何大问题,甚至能有缓慢发展?
带着这个疑问,枞继续看了下去,而他的疑问,也很快得到了解答。
符渠,听起来很不适合给男性当名字的一个名字,因为叫起来会让人误以为是“芙蕖”——也就是荷花。但是这确实是个男妖,而且也是荷花族的老魔头。因为受了符滂父亲的大恩,自小就受符家差遣。在符老爷子暴病去世,符滂不得已接受帮派并且非常吃力地按照父亲费尽心机规划下来的战略去做,却依旧屡次险遭大劫的时候,是这个符渠挽回了局面,因此虽然符渠还是以符家仆从自居,但是在长河帮里却是默认的副帮主和军师一流的人物。
而接下来的几个人,就是长河帮的十七个分堂的堂主了。其中负责的区域比较广袤,职务比较重大的,都是从上一辈就开始跟着符老帮主混的元老,没有任何年轻的新鲜血液,哪怕其中一个分堂的原堂主在符滂新上任的时期搞事情被处理了,取代他的也是之前一直没升职机会的老人。而小一点的分堂里,也大多都是早年就加入了帮派,在组织里根深蒂固,忠诚度极高的老人,或者某些老人的直系子弟。
这一个结构严密的组织挺有意思的。枞心里想,难道真就那么巧,这些暮气沉沉的老东西真的就那么幸运,里面的某个人在什么偶然里发现了圣物的存在……
不对!这一次风波不可能跟这些老东西有关!
枞蓦然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第一时间去留意新鲜血液的原因——因为长河突然间雷厉风行又十分有效的手段,就不像这些老家伙能搞出来的。换言之,在以前几千年的岁月里都并不怎么让人注目的这些人,如果真的突然做到能搞出十几个甚至几十上百个能直接去单人武力威慑别帮帮主的年轻打手,比如那次在酒楼里直接跟川柏干上,说要接管的年轻魔族……
其中肯定有诈。
而川柏明显也知道这一点。资料最后那几页更详细的资料,就是关于这些被派出去单人武力威慑的打手(长河帮管这些人叫香主?)的资料。一百二十几个,大多都是年轻魔族。
这些年轻魔族大多数在之前寂寂无名,来路也是五花八门,经历更是丰富得很。总而言之:没啥共同特征,但是在被长河帮找到并且赋予职务之后,突然都被发现个个都差不多是准大魔的法力水平了。
难怪川柏说了半截话,却也没立刻指定要去搞谁。因为川柏自己也不知道该搞谁效率更快,只能默认是帮主。而把资料给他们,大概也是想听听他们的看法吧。
“这些资料就是所有资料了吗?”辰婧忍不住开口了,“这个什么也看不出来啊。难道真的是那个帮主搞的,他只是伪装得太好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也只是可能。”杨柳也放下资料,沉吟道,“然而,那些年轻子弟,是不是更有调查的价值?”
“最糟糕的或许是幕后黑手根本没出现在这资料上。”枞都想放弃思考了,苦笑道,“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去做,就行了。”
“也不用那么烦恼,只要枞先生肯帮忙,那肯定就没问题了。所以,其实不用想那么多。”川柏倒是真的镇定了,“毕竟,战斗力能解决一切。具体安排上,三位还有什么建议吗?”
“没什么别的建议了。”枞顿了顿,才道,“但是如果可以,我想让锐跟我同行,因为我……咳咳,您知道我的。”
杨柳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辰婧却暗中拉了拉他的袖子。杨柳不解地望向辰婧,辰婧却轻轻用唇语说了几个词:“路痴,不会开车,常识欠缺。”
风行么?果然和风行一个样吗?
杨柳忍不住再度望向了枞,对上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好吧,没什么可隐瞒的,我确实不会开车,还路痴,甚至有点轻微的马路恐惧症。但是选锐并不是因为她是女孩子,而是因为……好吧,就因为她是女孩子吧。不准吗?”
“没人说你,就你戏多。”杨柳不紧不慢的怼了回去,“而且,你想罩得住谁,都很不容易吧。因为你实在不适合当领导,你在那方面没什么才能。”
这就太瞎说大实话了。辰婧看着枞瞬间真的阴沉下来的脸色,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而枞,也直接站了起来。
“枞先生……”
“我饿了,先去吃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