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陈澜回想裘法官问钱够不够的话,她感觉分明就是想判继续履行合同嘛!陈澜抑制不住地兴奋,想着裘法官要是当庭宣判就更好了!转念又想自己千万对翔龙态度要好,还得请人家一起配合过户呢...
时间过得飞快,1月25号上午,陈澜在焦急地期盼着1月26日出判决结果。她心里问自己,会怎么判呢?只有判合同无效,或继续履行两种可能,而刚律师可是说过判合同无效根本没可能的!想着等判了继续履行合同,得赶紧跑银行,让甜甜安排资金监管把款付给翔龙。过户完了,再用房子抵押,去贷款补充公司的周转资金。等凡非的小学名额确定了,也就抓紧搬到中关村给他上学前班。她心里的计划一环扣一环。心里盘算着,就怕翔龙过户不太配合,他们要是有什么不离谱的要求,自己都答应就是了...就在此时,她意外地接到了裘法官的电话,而通常都是由书记员冯娇联系的。
“陈澜吗?明天没法按期宣判了,被告说已经把房子卖别人了,你撤诉吧。”裘法官语气很温和。陈澜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支吾中,裘法官已挂了电话。当给法官打回电话去问,意识到法厅电话是从来没有人接的。她觉得五雷轰顶!这不可理喻呀,这太出人意料了!怎么回事?
陈澜立即就赶到了法厅,在裘法官两个开庭的中间找到了他。
“裘法官,我为什么要撤诉呀?不是明天要宣判了吗?”陈澜站在裘法官的审判席前,望着他急切地问,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已经在官司里攻防拼争了快一年了,怎么可能不判了?法庭不是儿戏的地方呀!她迫切地盼望裘法官说是搞混搞错了,明天会正常宣判的。
“你诉的继续履行合同和过户,现在被告已经把房卖给别人了,我们就没法判了”。
“你可以撤诉,另诉违约金”裘法官沉吟了一下安慰说,接着似乎有些释然地补了一句“到时候是谁审就不一定了。”他的眼神飘忽地望向身侧的门外。
陈澜心里觉得蹊跷,裘法官为什么这样说话?好像不审自己的案子很解脱、很开心似的?
“我可以变更诉讼请求吗?”她焦急地问,想着立案的艰难,潜意识里好想把自己的一百万早点拿回来。
“法庭最后辩论已经结束了,就不允许变更诉讼请求了,撤诉吧!”裘法官爱莫能助的样子。
“被告说把房子卖了就卖了?有什么证据?”她不能甘心,抬高了声音。
“人家说卖了,肯定不会开玩笑的”裘法官说完,觉得似乎又有点不妥,就补了一句:
“要不我出一个法厅调查函,你带着到房地局自己查去?”
“这是法院的职责吧!再说,被告说卖了,被告自己应该提交证据吧!”陈澜激动起来。
“愿不愿去查,你自己考虑,反正不会判了!”裘法官失去了耐心,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陈澜走到法庭外,她无法从难以置信中回过神来,无所适从地在法院一层大厅里转着圈,每次想见法官都不容易,她不能就这么走了,对了!问刚律师,她马上给刚律师打了电话,把刚才的情况说了。
“裘法官说的都对,的确不能判了,否则法院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判继续履行合同又没法履行。另外,辩论结束了,不允许改诉讼请求也是符合程序的。”刚律师话锋一转“看来被告早就想好这么干了,你还是去要调查函,一来搞清楚事实,二来也是一个重要证据,为下一步诉讼做准备。”
裘法官很高兴陈澜回心转意了,给她开了调查函,让陈澜自己去面对诉争标的财产已不在的事实吧,自己不判就更合情合理了。
陈澜拿着调查函到了房地局,大厅内外人山人海,都是中介带着的客户,这过去的近一年时间里,平均房价大涨了50%以上,让所有人都活在亢奋之中。排队办过户手续的人群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兴高采烈地聊着。卖主们在房价大涨后发了一笔横财高兴。买主们在激烈的竞争中胜出,收获了踏踏实实的房产也高兴。中介做着无本生意,不断大笔收着中介费就更高兴。
只有陈澜高兴不起来,只有她愁眉不展,这超乎寻常的审案时间里,不但房子没能买到,一百万资金还一直在卖方手里压着,而现在这场艰难的官司又失去了方向。她感到悔恨,心里埋怨刚律师当时的意见。她苦闷地想着当初立案时如果做了财产保全,哪里会是现在的结果?!
她也对裘法官当时的态度产生了怀疑,时间长了,比对后来发生的事,就越发对以前的情景和话语咂摸出些味道来。为什么裘法官当时不理会自己财产保全的请求?她感到愤怒,她百转千回地想,如果当时自己坚持财产保全呢?翔龙就没法过户给别人,如果当时...机关算尽,她越想就感到懊恼,悔得肠子都悔青了!
陈澜从窗口拿到了翔龙把房卖给孟虎的合同复印件。看着合同,她心里堵得慌,简直不想看,那本该是自己的合同,本该是自己的过户手续。直到看见合同的成交价格,她的眼睛直了!150万?!
没错!她没看错,合同的成交价格只有她当时购买价格的一半,150万!更不用说后来房价还大涨过。
“我们公司一个老总对这套房也感兴趣呢。”她耳边忽然回响起钱红喝咖啡那次说过的话。从合同上买方身份证号看,这个买主孟虎70多岁了,还买房干嘛呀?他很可能就是那个老总的亲戚?这里边有事?!她脑子里涌出很多疑团和猜测,赶紧给刚律师打了电话。
“翔龙和孟虎涉嫌恶意串通,明显以低于市场价格转移诉争房产,以合法手段掩盖非法目的!”刚律师电话里说“可以另诉他们转卖的合同无效,你上一个案子不要撤,注意先不要通知裘法官。”刚律师电话里接着说“陈澜呀,这案子远远超出正常的判案时间了,我不能继续投入精力出庭了。我最近非常忙,接了不少大案,小案子没多少标的,耗太多时间了,这个案子确实有点邪门!但有问题你还可以咨询我。”
陈澜刚挂了电话,手机又响了。
“陈澜吗,赶快到幼儿园来一趟”幼儿园宁园长的声音“有一点状况...你来了就知道了。”
她加足马力开到了青蓝紫幼儿园,老师迎着进了班,她看见凡非在小桌旁哭着,嘴里边塞着、桌子上掉的都是生活老师刚喂的午饭,右眼肿着,睁不开了。
“我眼睛好痛啊!”凡非抽噎着“上课时我低头画画呢”...“洋洋就...把铅笔...戳我眼里了,说我画得难看...”她看着凡非的泪水流过塞满剩饭的嘴角,感觉心已经碎了。喧闹中,园长在道歉,赶来的洋洋妈妈说以后有什么医药费,她可以出...陈澜什么也没听,抱着孩子冲了出去、跳上汽车、奔向医院,哪个妈妈会为道歉和钱停下脚步呢?
“再往里偏两毫米,孩子的眼睛就保不住了”大夫说“孩子很幸运。”
陈澜不喜欢这样的幸运,想退园,但凡非不想离开,他说舍不得幼儿园的滑梯、动画片时间和手工课。她转念想着当时入园是非常勉强的,想到孩子与同龄伙伴的互动机会来之不易,就咬牙坚持了,然而心里却总有一条神经是时刻绷紧着的。
婆婆来看孙子时,可怜凡非扎伤的眼睛,激动地指责陈澜和叶青,别老钱钱钱的,别光顾着打官司了,孩子不管不要了?!
“打官司里面的水深着呢,他们敢不顾法庭警告,转卖给别人,估计一定有关系,或者有后续手段的。很难打赢,要不找人商量和解吧。”浩哥过来看凡非时,又一次语重心长地劝说。
晚上陈澜把凡非哄睡了,叶青一大早就去公司忙了一天,回来又招待母亲和浩哥,现在也累了,心大地睡着了,她看了叶青一眼,叹着老公对孩子、对官司都像个甩手掌柜似的,哎!
终于安静了,她没法入睡,这千头万绪的事情,她想着婆婆、老公、浩哥都不支持自己打官司了,孩子在幼儿园经历了这么大危险,再出事都会是自己的责任吧?刚强律师也撒手不管了,这官司还能打下去吗?还怎么打?她不由自主地轻轻拉开抽屉,拿出那个竹头银柄的煎饼刮子,在手里轻轻摩挲起来。
她想着去乞求翔龙的和解,能得到他们的怜悯吗?估计不能。
她想着明明占着道理,自己却半途而废,是合理的吗?显然不是。
她想着翔龙真像浩哥说的会在法院里非常强大吗?不知道。
她左思右想着,疲倦地闭上了眼,恍惚间,自己仿佛经过了漫长的跋涉,又爬到了险峻的黄山天都峰的鲫鱼背上,七十度的陡坡,仅容一人的险路,四周都是万仞高峰、迷茫云海,稍一不慎就会粉身碎骨,还要在凛冽山风中,不时回眸跟着的凡非,好难呀,姥爷,好美呀,陈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