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青殿很忙,所有人都在忙着接待禹都来的两位尊贵客人:新任的国师-肖辞和圣旨上的驸马爷-万俟珏昊。大殿那头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吵吵闹闹的声音不断地传了过来,吵得湖水都变得有些滚烫。
“小。。。”崔茵茵挺着大肚子由着一个丫头搀扶着,站在亭外唤我,只是打量着我这一身的女装,不知该如何措辞。
“茵茵姑娘。”我站了起来,对着这位昔日帮我忙前忙后的姑娘心生感激,“你怎么出来了?”
“屋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小。。。”她有看着我有些卡壳。
“你按以前的唤我便可。”我笑道,“要进来坐坐?”
崔茵茵步履缓慢地一步步挪了进来:“你是女子,怎么能唤你公子?这多让人误会啊!”
我上前几步扶住了她,陪她慢慢走着,道:“无妨。修道之人,不分性别。这城青殿的主人,也唤染公子。不过,若你觉得不便,唤我少谷主也行。他们都这么叫我。”
崔茵茵一手拉住我,一手扶住了桌子,慢慢地坐了下去。
“不过几日不见,你这肚子怎么一下子大了这么多?”我好奇地看着她的大肚子,有些惊讶。
崔茵茵伸手顺了桌子上一个橘子,一边剥皮一边道:“你是贵人多忘事,我在城青殿养胎也已经有3个月有余。何况我这一胎怀两个,大一些也是正常。”
我靠近了些坐着,一边帮她剥橘子皮一边盯着她的肚子,万分惊奇:“这么多?”
旁边的丫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崔茵茵白了我一眼,剥一瓣橘子扔进自己的嘴里,没有接话。
我看着她嫌弃的表情,自知有些失言,讪讪地转移话题:“这段日子我一直在练功,有些疏忽。你在城青殿过得如何?可有什么不便之处??”
崔茵茵听着伸出手来,道:“这次我出来的急,身无分文。当初收留你那么久,也好酒好菜地招待你,如今你身上有银子的话,就留我一些。银两在手,我会觉得踏实一些。”
我看着她一脸的正义凛然,才想起初见之时她一身的狼狈,便赶忙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子推过去:“给。这些你看够不够。”
崔茵茵看了看我,伸手拿起钱袋子上下掂量了下,慢条斯理地打开了袋口,突然惊讶道:“金叶子?你原来这么有钱啊?”
我笑了笑:“师门尚有些生财之道。这些便算抵了当初禹都的相助之恩,你看如何?”
“也好。你们修道之人不是最忌讳与红尘俗世牵连太深吗?金银抵酒肉,这般抵消也算两清,挺好的。”崔茵茵一上一下地轻抛着钱袋,说得淡泊,“不过,我有件事情不太明白,还要少谷主解惑。”
我看着她突然有些严肃的表情,疑惑道:“何事?”
“你既是寒谷的少谷主,又这么有钱。如此人物,当初为何要隐藏身份和实力?还要在禹都四处辗转躲躲藏藏?还有你要找的那个人,如果你明说身份,大将军他这么喜欢你,一定愿意会倾力相助的。你又何必如此戏耍我,让我一团雾水地忙碌?”崔茵茵捏着钱袋子,问得直接,“还是禹都里有你的心上人?”
夜色下她的那双机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格外地动人,我笑了笑,点了点头。
“那人,比大将军他们的地位还高?”崔茵茵追着问道。
我仍旧点点头。
“新皇?”崔茵茵一脸紧张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
“大将军之上,新皇之下?”崔茵茵继续猜测道,“谁?禹都还有如此人物?”
我笑了笑,劝道:“好了,别瞎猜了。现在对你而言是好好养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崔茵茵撇了撇嘴道:“唉,你怎么跟大将军是一样的说法?我觉得我现在都快成为一只待产的母猪了。天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吃,一点活着的乐趣都没有。”
“你为大将军办事有多久了?”我笑了笑问道。
“十。。。。。”崔茵茵转得飞快,“啊?你怎么知道我为大将军办事了?”
我挑高了眉头问道:“十年?”
“唔。”崔茵茵转着大眼睛,掩耳盗铃道,“唔,唔,唔,十,十,十个月。”
“看来,你并不需要我的庇护呀?说吧,今晚特意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我玩笑地看着她。
崔茵茵终于恢复了最初的狐狸眼,眯着眼睛盯着我,一言不发。
“我住东厢房,你住南厢房,这么个角度,你便是散步也不可能走了这么远的地儿。而且,还是在这么晚,这么忙的时候。”我问得严谨,“圣旨里可是提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崔茵茵把剥好的橘子放在桌子上,往我这边推了推:“挺甜的,你尝尝。”
“吃人的嘴软。”我推了回去,“你先说说,你想让我做什么事情?”
“禹都来了一位大国师。”崔茵茵说了一句,抬眼瞧我,“看着,像是紋楼的那位阁主。”
我挑了挑眉毛,不解地看着她。
“大国师带了一份圣旨和一个口谕而来。”崔茵茵垂下眼睛。
我沉默着。
崔茵茵等了等,才继续道:“少谷主不想知道这里头的内容吗?”
我另外沏了一壶茶给自己:“我是修道之人,不参俗事。何况,这里头可不是金银抵酒肉这么简单了。”
崔茵茵看着我,端起了严肃的表情,质问道:“千里的奔波劳碌,荒废的功名利禄。少谷主就不能回头看一眼大将军吗?”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这位大着肚子的女人,有种匪夷所思之感:“崔姑娘,你会错意了。禹都的大将军与我并无情意。如此千里匆匆而来,也不过是有求于我而已。毕竟,我是修道之人,而且是修道名门。”
崔茵茵抿了抿嘴,只是盯着我不放。
我心里一个激灵,更是端着面无表情,认认真真地盯回去。
正当我们彼此诡异地对视着的时候,城青殿上空却升起了一团火焰,刹那间炸开了一朵烟花。烟花的亮光把崔茵茵的脸照得光亮,我叹了一口气,挥手让旁边的人退了些,才问道:“禹都那边派人来抓你了?”
崔茵茵沉默着,没有说话。
“崔姑娘,我不是临江阁的人,也不禹都的人。我生于长野,长在天寒之地,想法向来直接了当。你要是跟我绕,可能,到天明,我都不会明白你的来意。你若有事相求,不若把话说开。”我晃了晃脑袋,等着她的下文。
不过,崔茵茵倒是沉住气,低头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挥了挥手,让旁边候着的丫头们都退出去。阿生退出之前,担忧得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要小心对方的肚子。
“好了,现下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想要什么?”我坐得端着,看着她。
崔茵茵抬头不动声色地左右观察了一番,才低声道了一句:“我看到那个杀死沈叶清的凶手了。”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这番话的用意在哪里。
“我可以把线索告诉你,助你在修道界立下名望。”崔茵茵顿了顿,才继续道:“不过,我需要你能完全庇护住我腹中的孩子,直到他健康出生为止。”
“城青殿很安全。”我直白道。
崔茵茵摇了摇头,低头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肚子,像在安抚腹中紧张的婴儿。
我打量着她的肚子,又看了看她低着头的模样,好奇问道:“为何不让染公子帮你,她是一城之主,正为千秋阁的事情而头痛不已。若线索可靠,她老人家必然尊你为贵宾。而我,不过是城青殿的一个食客而已。崔姑娘的算盘是不是算漏了什么?!”
崔茵茵依旧没有抬眼,只是问得直接:“少谷主愿不愿意换这个交易?”
我缓缓地喝了一口茶,道:“不愿意。毕竟,我是修道之人。”
崔茵茵缓缓抬头看着我,问道:“少谷主有信心不会后悔吗?不接这个交易的话,你会损失很多。”
我挑高了眉眼,虚心请教:“愿闻其详。”
“少谷主特意往禹都走这么一趟,辗转狼狈,伏小作低,不是只为找一个人而已吧?”崔茵茵把橘瓣往前再推了推,“你虽然只是在临江阁里独自待了一小段时日。不过,我偶然记住了一张脸。而在这森严的城青殿,我又看到了那张脸。你不好奇是谁吗?从禹都到城青殿,一路紧咬不放,夹杂着血雨而来。可我没想到,他一出手竟然就是传说中的【不寐】。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不愧是能在阿珏身边呆上十年的人。
“我想,可能又是一场误会。我很确定我想找的人应该不是崔姑娘说的这个人。”我摇了摇头,建议道:“你应该找染公子,城青山的王叫曦沫燃。她能庇佑你的所有。”
“我也想过。不过,我以为,或许少谷主会更愿意和我做这笔交易。”崔茵茵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对恩怨情仇实在不感兴趣。”我笑了笑,真诚道,“更何况是千秋阁的事情。”
崔茵茵叹了一口气,扶起自己的腰站了起来:“恕我冒昧了。少谷主果然一心向道,茵茵佩服。”
我扯了扯嘴角,回了礼数。
崔茵茵抬头看了看夜色,幽幽道了一句:“今晚的夜色真美啊。”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浓夜下的月下池水微波摇曳,确实美丽动人。
崔茵茵痴痴地看了一会儿,才转身朝我行了礼数:“少谷主,茵茵不能久呆,就先回去了。”
我看着这一张漂亮的皮相,也不拦她,只是点了点头道:“崔姑娘请便。”
崔茵茵起身,僵硬地行了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晚春微凉,我继续坐在亭内看着池水微荡吃茶赏夜,今晚的夜色也很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