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扶着哭哭啼啼的崔茵茵，华少卿唧唧歪歪地背着昏睡的阿珏，一同出现政务繁忙的曦沫染面前。
“染公子，有个朋友伤得挺重了，是否能够在城青殿安置一下。”我不好意思地向曦沫染提要求。唉，如果师父能够清醒些，我也不用被这么这么一带二拖累，还要求别人帮忙。不过，阿珏已经深度昏迷，另一个又有身孕。如果再放任不管的话，万一遇到一些有心人，后果不是我能承受的，大概也不是城青山能够承担的。
“这位是？”曦沫染上前查看了一番，“嘶”了一声，好奇道，“怎么会伤得如此之重？”
我撇了一眼华少卿，道：“长途跋涉而来，外伤内患一起暴发。可能需要麻烦城主帮忙找一位精通黄岐之术的大夫了。呃。。。这位是，禹都的大将军——万俟珏昊。”
“禹都？”曦沫染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阿珏，再看了看崔茵茵，立马点头，朝候在左边的周鸣吩咐道，“周先生，麻烦你立马安排一下。务必好好安置一下这位大将军。”
我才发现周鸣也在大殿上，几天不见，这位城主的智囊团越发得气质内沉，儒雅收敛。
“是。”周鸣上前接过阿珏，带着阿童，一同往外去布置了去。
我看着阿童那个手脚麻利的小模样，暗暗记了几分。崔茵茵也急忙跟随在后，连声招呼都没有顾得上跟我说一声。我看着她凸显的肚子和笨拙的脚步，让阿生跟上去照看。
华少卿见左右也没有其他事情，便也急忙告辞。他嫌弃地抖着衣服东一块西一块的血斑，健步如飞，跑得飞快，大概是已经忍受到极致了。
曦沫染朝我招了招手，跟我一起在茶桌上坐下：“小雅，万俟珏昊怎么会在城青山？他为什么来找你？”
我就知道肯定有人已经把殿外的事情汇报给这位大人物。我腼腆心虚道：“在禹都时，我曾女扮男装在崔茵茵身边呆上一段时间。我想可能不小心让茵茵姑娘情丝错付？否则，我也猜不出，为什么茵茵姑娘要让人陪她来城青山找我？”
“情丝错付？”曦沫染问了一句，上下打量了我几分，道，“说起来，小雅确实长得有几分俊俏。”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人生第一次有人当面夸我皮相好。
“可，若没有看错，刚刚崔茵茵似乎怀有身孕？”曦沫染又问道。
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也是一脸懵逼道：“是哦。不过她刚刚乍见我时，还情意绵绵的模样。但见我突然转为女儿身，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后来，华少卿那个冒失鬼又强行加进来，因为调戏崔茵茵，所以跟万俟珏昊缠斗上了几招。唉，刚刚太过慌乱了，我也没有来得及细细盘问下茵茵姑娘的想法。毕竟，人命关天。”
曦沫染手里端着茶杯，没有接我的话，悠悠问了一句：“你觉得万俟珏昊突然出现在城青山，可是禹都那边有什么变故吗？”
我连忙端上一张懵懂天真的脸：“染公子，这，这，这我就不太清楚。毕竟，我是修道之人。”
“嗯，也是。”曦沫染笑了笑道，“毕竟你是寒谷之人。”
这句话说得平平淡淡普普通通，但听在我的耳朵里像突然炸起的一道惊雷。
我看着曦沫染那张英气的脸，补了一句道：“在禹都时曾听说，万俟珏昊已经跟公主有婚约。刚刚看茵茵姑娘紧张的情形，会不会是这两人暗生情愫珠胎暗结，但又迫使皇族压力，所以才私奔了？”
“哦？”曦沫染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道，“你竟这么想？”
我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在没有经过阿珏的口，怎么样我都要守住万俟的秘密和周南西郊的始末。我猜，看崔茵茵见我的反应，应该还没有到最后的一层。只是，阿珏。。。可能有所察觉。
曦沫染给自己再慢慢地倒了一杯茶，转而问道：“你师父呢？可还在参禅悟道？”
我老实地点了点头。
曦沫染顿了顿，才轻轻地敲了敲桌面，道：“小雅，不管你曾在禹都里做过什么。以后还是好好专心地随你师父修炼。凡尘俗世最容易入寒谷弟子的眼里，也是最容易蒙了寒谷弟子的修心。寒谷修行不易，你务必要警惕己身。你师父当年5岁便迈入【近尘】的境界，但知道最近才终于破了【近胎】，上升到第二境界。寒谷百年，除了你们当年的祖师，只有寥寥3位堪堪迈入【近胎】的修行中，但而百年传承里只有你们祖师一位达到【近斧】的大圆满。你师父已经是寒谷百年子孙里最有天赋的一位传承者，可也花了如此之久的时间。而寒谷修行里上一个踏入【近胎】的已经距离现在有50多年了。前些日子，我听说你刚刚踏入【近尘】？”
我正襟危坐，挺直了后背，点了点头。
曦沫染欣慰地拉着我的手，轻轻拍了拍道：“你也算是资质优异的。想来你师父也是欣慰的。但，小雅，如果你把心思都花在别处，恐怕这一生都突破不了下一个境界。”
我沉默着，没敢吱声。
“千秋阁的沈叶清，左护法知风之流等人，甚至禹都现在的东皇裘，当年也都迈入寒谷的【近尘】。可你看看，还有几个留在寒谷？还有几位跟随在你师父身后？更别谈超过你师父的？人生不过百年，前尘往事恩怨复杂，剪不断理还乱，莫要把自己牵扯进去。”曦沫染说得语重心长，“等你修行圆满那日再回头看，现在所执着的心结都只是你漫漫大道里的一个小小的石头子。所以，有些事情，要学会及早抽身，当断则断。”
我听得认真，嘴比脑袋快得问了一句：“染公子，您当年为何不愿意选择继续修道？”
曦沫染愣了一下，大概没有想到我会突然把事情扯到她的身上。
我再接再厉，继续虚心求教：“当年的四君子里只剩你和我师父，据说当年您的剑修修为位居四君子之首。若您选择珉宗或者缥缈峰，那么踏入剑宗修为也是指日可待，或许成就比我师父更高。可您为何放弃了剑修而选了城青山？”
曦沫染微微笑了一声，柔声问道：“当年于我，缺了道缘。不过小雅难道，也想选城青山？或者别的？”
我见她岔开话题，又绕回了我，老实地摇了摇头：“我喜欢寒谷。我只是。。。”我抬头望了一眼曦沫染，那条刺眼的疤痕让我猛然闭上了嘴。我只是想干嘛来着？！
“只是什么？”曦沫染笑得温和，带了几分意外的亲呢。
我闭上了嘴，摇了摇头。有些话，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
曦沫染见我拒绝，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点到为止，亦不强求。
谈话之间就此沉默了下来，曦沫染洗了洗杯子，重新换了一份茶叶，重新冲泡开来，茶香迎面扑来，我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心里居然涌上一种难得的自由和轻松。
“禹都或者万俟珏昊，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曦沫染沏了一杯茶给我，问道。
我沉默了片刻，磨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句话，润了润嗓子，态度低调道：“染公子，我希望这件事不要让我师父知道。毕竟，毕竟这不过是一场红尘俗事。”
曦沫染笑了一声：“难道不说，你师父就不会知道？”
“能拖一日便是一日。等万俟珏昊的身体修养好了，我会了结这其中的事由。就如您所说的，尘归尘，土归土。我毕竟是修道之人。”我为难道，“若是让师父知道，估计又要罚我。”
曦沫染哈哈笑了一声，才慢慢道：“嗯。若你师父未提及，我便不说。如何？”
让一城之主帮忙骗师父肯定是不现实的，能够帮我到这一步已经是极其给力的。我连忙点点头，站起身来，向曦沫染行礼：“多谢。”
曦沫染轻点臻首，补了一句：“我信你这一次。你要好好解决。”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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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沫染抽个午膳的时间跟师父碰了个面，拉着师父去了议事谈谈些事情。我一边在床榻上翻滚着享受着久违的放肆和自由，一边听着阿童和阿生分别汇报万俟珏昊和崔茵茵的情况。
“大将军的外伤好了些，但大夫说内伤不易，还得静养才好。不过，大将军很是配合，就是一直在找少公子你。”阿童一如既往???汇报得简单了解。
阿生眨了眨眼睛，学着阿童尽量说得简洁：“大夫说了，崔姑娘一直调理有方，胎儿很是健康。只要安心养胎就好。所以崔姑娘一直呆在房里。”
“知不知道那孩子是谁的？”我拉着阿生好奇地问道，“阿生，你别学阿童那种呆板的样子。你就该是活泼一点。这样才讨人喜欢。”
阿生瞅了阿童一眼，红着脸，摇了摇头：“这个，大夫没说。”
我放弃了她，转身看向阿童，问道：“如何？孩子是不是大将军的？”
阿童挂着一副少年老成的面孔，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像。”
我反驳道：“大将军一直是花中老手，最擅长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是不是没有认真观察？”
阿童摸了摸下巴，严肃道：“大将军醒来后一直都没有过问崔茵茵的行踪，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大将军好歹也是一国之将，不会这么绝情。想来，这孩子应该不是大将军的。”
我无趣地撇了撇嘴：“那，可有猜出是谁的？”
阿童看了看我，低声道：“禹都那边的，应该是一位贵人的。”
“怎么说？如何得知？哪个贵人？”我急切道。
“周先生正派人往禹都那边探访。这种风流韵事让暗卫们特意去搜集，这可是大材小用了。不过，既然是大将军带来的人，也只能多用些心力来。”阿童看着我，有些嫌弃，又问了一句道：“少公子今天要去见大将军吗？”
“不去。”我回得斩钉截铁，“你跟他说。等他外伤内伤全都恢复健康了，我再去见他。我不想跟一个半死不活大的人浪费时间。而且这段时间我要跟着师父精进修为，不要让人打扰我们。”
“少公子既然求得城主收容大将军，又何必故意扮演绝情人。”阿童木着一张脸不赞同道，“大将军说，他有事情想跟你商量。他嘱咐了我好几遍，看来应该真的是很紧急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你回他，修道之人不管红尘俗事。让他有什么事，等我的闭关之后再说。”我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最近只要心意一动【莫尘】便自发地在我脑海里越练越快，往往我刚要开转，【莫尘】已经过了三圈，练得我心惊胆颤，止都止不住。我得找师父好好请教一番。
“那，若是人命攸关的事情呢？”阿童问了一声。
我皱眉抬头看着这个越来越像周鸣的阿童。
阿童倒是无惧怕我的表情，仍然继续说道：“堂堂身份，一身伤痕。若非有特殊情况，怎会如此狼狈？少将军既然跟这两位有前缘，不如及早了却身前事，以防心魔缠身。”
我看着这个小不点口吐禅语，有些惊讶：“这话，谁教给你的？？”
阿童摇了摇头：“无人教我。我虽然不是修道人，慧根有限，但城青殿每年来来往往都是各路的修道者，我只是听得多了，看得多了。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觉得少公子自从千羽师父来城青殿后，就不如刚来时从容稳重了。大将军来了之后，就更甚了。只是少公子，自己在躲着什么似的。这两天你打坐的时候，连千羽师父都在一旁守着。”
我望着阿童，一时呆楞。师父，守着我？可，未曾听他老人家提及？难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大将军说，过几天禹都会有一个高人来访城青殿。若少公子不想再惹麻烦，最好尽快跟他见一面。”阿童没有给我思考的机会，又扔了一个炸弹。
“阿童，染公子和周先生知道这件事吗？”我问道。
阿童点点头：“知道，但不知道会是哪位贵客，所以周先生也想请您去一趟。”
我了然地点点头。
唉。。。菩萨畏因，众生畏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