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泉州城内,孙成业手下诸路海盗,正意气风发地驾着装满了金银珠宝箱子的马车向着泉州东城门而来,由于有泉州将军张休的“关照”,今夜的泉州城,守备力量极其的薄弱,几平没有受到像样的抵抗。
城内已经出现了混乱,多处区域火光冲天,海盗们发挥一贯以来的强盗本色,除了劫财,还杀人放火。
城内仅有的百来名衙役,正在各处起火点疲于奔命。
有不少出来想要看个究竟的百姓,看到街道上赶着马车、凶神恶煞的海盗,都赶紧窝回了家里。
泉州东门,有好几队海盗正驾着马车向此奔逃而来,夜间守城门的四五名守卒早已被城内的动静惊醒,此时看到街道上快速驰来的车队,顿时警觉起来。
“站住!”为首的士卒想要上前喝止。
嗖!一支弩箭袭来,正中这名士卒额部,士卒应声倒下。
紧接着,数声弩箭的破空之声响起,守城的几名士卒顿时倒在血泊之中,东城门在一刹那间失守。
今日泉州城的守备,实在是太薄弱了,按正常情况,每个城门至少总会有一两百人的军队驻扎,只不过,没人知道,就在白天,守城的驻军被张休以各种借口抽调一空,整个泉州如同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几支海盗队伍已全都来到东城门集中,看来此行收获颇丰,光是各种箱子,就装了数十车,更有过份的,居然还有劫掠了几大家族中美貌女子的。
“都到齐了吧,快撤!”孙成业大声下令道。
四五百名海盗蜂拥着出了泉州东城门。
泉州东城门距离泉州港口所在的海岸不远,大概也就五六里地,众海盗一路说说笑笑,杂乱无序地向着海边撤退,只要上了船,那就海阔凭鱼跃了。
孙成业还在心疼着等下这些财宝多多少少得分给秦天纵那伙人,不过,大局为重,要收买人心,付出一点还是值得的。
只要逃离了这泉州,等张休履行诺言,把杜大海宰了,那他孙成业就是当之无愧的海沙帮第一人了,想到这里,孙成业差点得意地笑出声来。
马车车队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孙成业不耐烦地朝前看去。
“军、军队。”旁边一名海盗看到了道路前方的情况,不由叫出了声。
只见在前方官道上,密密麻麻的士卒正列队在那里,无数弓箭的箭头正指向海盗车队。
随着前方军中火把越点越多,孙成业头上不禁渗出了冷汗,粗略估计,这支军队的人数,也起码在七八百以上,乌压压的人群由近及远蔓延开去,一眼望不到头。
不过,不一会儿,孙成业悬着的心就稍稍放了下来,因为,他在这支军队的前方,看到了身穿盔甲的张休,他曾两次来这泉州城外与张休密会,是以对张休并不陌生。
“张将军,您这是何意?”孙成业强作镇定地问道。
“哼,本将军收到线报,今夜有海盗劫城,想不到竟然是真的。”张休大义凛然地喝道。
“张、张将军,我可是按您的吩咐行事的。”孙成业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一派胡言,我堂堂泉州将军,怎会和你一个海盗头子有勾连。”张休一脸正气地喝斥。
此时,孙成业已经回过神来,这张休是摆明了要过河拆桥了,一丝狠戾之色在他眼神里闪过,他向自己的手下做了一个手势。
那名手下立即从马车上押下一人,正是泉州刺史李从晦。
“泉州刺史李从晦在我手上,不想他死的,你就给我让开道来。”孙成业边说边不着痕迹地将被绑着的李从晦挡在身前。
看着张休露出意外的神色望着李从晦,孙成业暗自庆幸自己留了一手,得意地开口道:“想不到吧,张休老儿,是你让我进城劫掠诸大家族,顺便把刺史李从晦杀了,好让你自己成为名副其实的泉州一把手,还好我留了一手。”
张休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晴不定。
“现在李大人还活着,有胆你就放箭啊。”说着,孙成为把李从晦紧紧地挡在自己面前。
这就是孙成业的狡猾之处,暗中刺杀刺史大人,他张休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但是,如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张休敢不顾刺史大人的安危直接下令放箭,那他张休一个故意杀害上官的罪名是跑不掉了。
孙成业将李从晦推到队伍前面,带着手下缓缓向前行去。
此时,张休已是怒不可遏,原本一切都进行得如此完美,没想到这孙成业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让他顿时变得十分被动。
冷冷地打量着越行越近的孙成业和挡在前面的李从晦,只见李从晦被绑着双手,嘴上塞着一团布团,无法说话,脸上带着一些青肿,头发十分凌乱,一丝笑容出现在张休的脸上。
“信口雌黄!我已接报,李从晦大人已在城中府邸被尔等杀害,现下又想找人冒充李大人吗?”张休已经想通了个中关节,刺史李从晦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得着的,在场士卒中,也就他自己能认得出来李从晦的容貌,只要他一口咬定了眼前这位容貌衣着不整的人质不是李从晦,又有谁敢质疑于他。
只要将眼前的李从晦一并杀了,到时候再派人秘密将李从晦的尸体放回刺史府,推说是之前就被海盗们杀害的,等到自己大权在握,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是,张休不知道的是,整个过程,都已被外周几双躲在黑暗中的眼睛所目睹,这几个人,正是几个大家族派出来跟踪在海盗身后的人。
当然,其实还有一批孟羽帆派出的马头寨情报堂的人,只是这些人隐藏得更好而已。
“放箭!”想明白了一切,张休再不迟疑,无毒不丈夫,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他张休其实也已经没有多少退路了。
当张休挥手下令的时候,孙成业已经察觉有异了,不愧是刀头上舔血过来的人,对危机有种与生俱来的感应,他立刻放开身前的李从晦,往旁边逃蹿开去。
可怜李从晦口中被塞着布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一众海盗也顾不得抢来的财物,顿时四散逃跑。
只是他们没跑几步,便发现官道两边也早已有官兵埋伏,一阵箭雨过后,还站着的海盗不足半数。
不过,也由于双方距离较近,让剩余的海盗得以快速接近军阵。
生死存亡之际,海盗们的狠戾和潜力也都被激发出来,跑在最前面的海盗率先杀入了军阵内。
失去了箭矢的远程优势,这些从没见过血的泉州府兵,其战斗力便明显不如长年刀尖上过日子的海盗了。
一方是人多势众的府兵,一方是拼命突围的海盗,两方人马顿时陷入了激战。
虽说一轮箭雨下来,海盗人数只剩二百余人,不过这二百余人的战斗力着实不弱,官道一侧官兵顿时被撕开一道口子。
不过,毕竟人数上的对比太过明显,海盗的人数在快速下降,最后能够突围出去的海盗不足百人。
看着手下将士还想继续追杀,张休却下令收兵。
“穷寇莫追!”面对有些疑惑的将士,张休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因为,他还埋伏了泉州水师在海上。
“嘭!嘭!……”连续多声闷雷般的声音从海上传来,张休疑惑地朝海边方向望去,只是相隔实在有点远,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
张休心中升起了些许不安,忙派了几人前去查看,便回过神来收拾战局。
他命亲信将李从晦的尸体秘密运回刺史府伪装成被海盗杀害的样子,又开始清点海盗们劫来的财物。
不一会儿,清点结果出来,此次被海盗们劫来的财物,总价值超过十万两白银,泉州几大家族的实力到底还是很雄厚的。
“来人,速速进城肃清海盗余孽,同时,告知各大家族,此次各家族被海盗劫走的财物已被追回三万余两白银,本将会依例归还各家族。”
“是!”那亲信毫不犹豫地应下来,只不过没人看到他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自家这位将军,果然是够黑,这一眨眼的工夫,七万余两白银的财物便落入了自己囊中。
张休又招过另一名亲信校尉耳语几句,无非就是让他率领部分军队押运被他扣下来的七万余两财物先回赤溪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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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滩边,四艘哨船静静地停在近海,船上点着几盏灯笼,为人指示着船的位置。
以孙成业为首的八十余名海盗从张休的围剿中死里逃生,总算接近了海滩,一番厮杀下来,众人已是精疲力尽,直到看到停在岸边的四艘哨船,众人的心才慢慢定下来。
此时,孙成业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张休狗官如此狡猾,就应该让秦天纵等人来打头阵,怪只怪自己当时太贪心,导致现在损失惨重,接下去,要想控制海沙帮,恐怕又得下些功夫了。
想来是船上之人也注意到了孙成业等人的到来,从哨船上放下几艘快船,向岸边驶来。
疲备不堪地回到旗舰的甲板上,孙成业胡乱地朝前来迎接的秦天纵拱了拱手,便大喇喇地往船舱走去,虽说此行自己损失惨重,但气势上却绝不能示弱,否则的话,他以后还怎么在帮中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