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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哗变

翊坤宫,元和殿。

翊坤宫西配殿曰元和殿。因珍常在放火烧储秀宫,被皇上下旨幽禁承乾宫,与珍常在同住承乾宫的定贵人被皇后安排居住在翊坤宫西配殿——元和殿。元和殿为三间黄琉璃瓦硬山顶建筑,不如前殿、后殿面阔五间那般宽敞明亮,不过翊坤宫此前都是空着的,定贵人独居在此倒也清净自得。

定贵人回到屋里,茉尔已经在候着了,茉尔帮定贵人把大氅解下来,定贵人的手还是冰凉的,心里的紧张还未散去,她小声跟茉尔嘱咐道:“你速速去告诉祥贵人一声,我的事都办妥了,接下来就看她的了。”

黑云压城,暴雪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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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贵人的肚子忽然拧着劲一样疼,疼的她嘴唇发白,在床上直打滚。彤贵人的样子把若尔吓坏了:“小主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肚子疼起来?”

彤贵人痛得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额头上都是冷汗,“若尔,快去请费太医过来。”

若尔惊慌失措赶紧跑了出去,彤贵人腹中一阵接着一阵难忍的绞痛,她忽然感觉到腿间有些湿热,心下升起不好的预感,她把手伸到腿间,再拿起来看时,看到手指间沾染了一片猩红。

“啊!”彤贵人厉声叫喊:“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随即肚子痛到让她没有办法发声,她只能捂着肚子在床上呻吟,“皇儿,皇儿……”疼痛如同翻涌的惊涛骇浪,不断地将彤贵人吞没,“救命啊……救救我的皇儿……”

等到费伯雄匆忙赶到延禧宫时,彤贵人已经疼到昏过去了。若尔吓得腿软,就势跪在地上,哭道:“怎么会这样?”费伯雄连忙跑到彤贵人床前为她诊脉,彤贵人气若游丝,命悬一线,被褥都被血渗透了,费伯雄一搭脉,便是心下明了,皇子不保了……

“费涟,去准备熏艾止崩,再备下川贝母和生姜。”费伯雄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银针准备为彤贵人施诊,转头又吩咐若尔:“给小主多填暖炉。”

宫人们手忙脚乱的去干活了,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坏了。费伯雄几针扎下去,彤贵人慢慢转醒,醒来的第一时间,狠命抓着费伯雄的胳膊说道:“费大人,务必要救我的孩子。”

费伯雄还是一贯的沉着冷静,“请小主放心,微臣一定尽力。”

彤贵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歇斯底里却气若游丝,柳叶眉皱成一团:“孩子没了,我就什么都没了。”说完,彤贵人的手松了,人又昏了过去。

费伯雄看着眼前这个惨状,床铺被血浸染,面色惨白的女人,宫殿内外喊叫声骇人听闻……费伯雄不忍心看下去,狠皱着眉闭了闭眼,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细密地布满整个天空,纯白的雪花极易被脏污,落在地上,踩踏成泥。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皇上和皇后从天坛赶回来,第一时间就到了延禧宫,同来的还有正在永和宫摆宴的祥贵人。待他们赶到之时,延禧宫已经归于平静,恬嫔正在殿外候着,费伯雄在屋内守着,若尔帮昏迷的彤贵人盖好被子,皇上和皇后未经通报,一起走进屋内。

满屋的人登时齐齐跪下:“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殿内寂静得可怕。皇上直接走到彤贵人的床边,看着彤贵人失血过多而无人色的脸,知道最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僵着脸,绷着声音:

“朕的孩子呢?”

若尔慢慢地走过来,手中拿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的白布染上血的颜色。皇上的手忽然有些颤抖,他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掀开白布,只见一个血色的物体盛在托盘中间,而这一个小物件分明已经呈现出人形。转瞬间,皇上的眼睛发红,那副表情既愤怒又隐忍,仿佛足以吞噬所看到的一切。

皇上霍然站起,猛地一把拽起跪在地上的费伯雄,费伯雄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竟然被皇上一只手就给提了起来,“怎么回事?朕的孩子为什么好端端地就没了?”

费伯雄始终不敢抬头,“微臣无能,请皇上责罚!”

皇上真的是震怒了,所谓“龙颜大怒”是世上最可怕的表情,急吼道:“罚了你,朕的孩子能活过来吗?”皇上狠狠地甩开费伯雄,费伯雄竟又被一把摔在了地上,“朕问你,你是怎么给彤贵人安的胎?”

费伯雄赶紧爬起来,丝毫不敢怠慢,重新跪好,连声说道:“微臣每日给小主配制安胎药,早中晚的药方和药剂样样都是经过微臣的手,小主怀孕五个月以后每隔三日熏艾一次,每隔一日按摩以舒经健骨,每日小主进任何饮食都是经过微臣许可的,但凡是有任何一点孕妇禁忌的东西,微臣都是千叮万嘱,请皇上明鉴。”

即使面对皇上的震怒,费伯雄一番话仍说得面面俱到、滴水不漏,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后问道:“那彤贵人怎么会突然小产?可查出了什么原因?”

“彤贵人是误食了红花。”费伯雄回答。

“红花?”在场的人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说的可属实?”皇后不敢置信地问:“红花可是后宫的禁忌之物,尤其是有孕的嫔妃更是一点都接触不得,彤贵人怎么会误食?”

费伯雄伏底身子,刚才摔在地上手臂像是断了一般隐隐作痛,“微臣实在不知情,彤贵人所食之红花并非出自微臣之手。”这时,元庆回答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御药房的红花一向是受到严格管制,任何进出都需要登记在册,这红花是哪里来的,只需去御药房核实一下便知。”

皇上听后,越过费伯雄直接下旨:“元庆,你现在带人去御药房核查红花的数量!务必仔细,一一过目。”元庆领了旨就匆匆赶去御药房。皇上又把目光放在了费伯雄身上,声音不大不小,确实极尽威胁:“费伯雄,皇后信任你,举荐你为彤贵人安胎,甚至于整个后宫都信任你的医术,你今天务必要给朕一个交待,否则朕要你给皇嗣殉葬!”

“微臣明白。”语毕,宫殿内死一般沉寂。恬嫔看到彤贵人躺在病床上,一不小心哭出了声,见皇后并未制止,哭的声音愈发的大了,悲恸之声让在场的人无不泣颜。“皇上,您一定要给彤妹妹作主,皇子好好的,突然就没了,一定是遭人毒手,这后宫里哪来的红花,还恰好出现在彤妹妹这儿。”恬嫔哭道。殿内一片肃杀之气,彤贵人有孕是后宫头等大事,如今无故小产,更是后宫开天辟地第一件大事!皇上震怒之下,更感觉到一阵阵战栗,历来后宫尔虞我诈,何其凶险并不输于前朝,只是彤贵人怀的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皇上攥紧了拳头,紧咬着牙关:“朕已经派人去查了,朕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残害皇嗣的人。”

不一会,元庆就带着御药房的人回来了,整整齐齐地跪了一地:“启禀皇上,奴才详查了御药房的登记册,发现红花的数量与登记册一般无二,而且近六个月以来,后宫没有任何关于红花的进出流水。”元庆一边说着,一边把登记册举过头顶递交给皇上。

“怎么会这样?”皇后疑惑地说道,皇上皱着眉,把登记册拿过来亲自翻阅。

从后面走过来一个太监,手里捧着大盒子,“皇上,御药房所有留存的红花都在这了,与登记册上记载的数量是一致的,斤两一一称过,是一致的。”

“既然红花不是出自御药房,便与费太医无甚关联系了。”皇上言语中提及费伯雄是皇后举荐的,皇后自然急着为费伯雄开脱,皇后说完,看向皇上,皇上瞥了一眼费伯雄,“你起来吧。”语气缓和些许,并允许费伯雄起身侧立一旁。

“不是出自御药房,那又会是什么人做的呢?”皇后理不清头绪。

这时,一直在侧的祥贵人出声了,她问彤贵人宫里伺候的人:“彤贵人今日可是与什么人接触过?吃过什么东西?”

若尔跪下答道:“回祥贵人的话,膳食都是往常的样式,我们小主用的不多,倒是今日平贵人和定贵人来过,平贵人还给我们小主带来了好些吃的。”

此言一出,平贵人和定贵人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皇后心下一惊,此事如果关于平贵人,皇后也免不了受牵连,皇后与平贵人关系亲近是后宫人尽皆知的事,皇后忽然紧张起来:“皇上,此事事关重大,务必彻查,万万不可随意裁断。”

“皇后放心,朕一定会彻查此事。”皇上暗暗握拳,语气突然变得冰冷:“平贵人和定贵人呢?”

“回皇上话,平贵人看过彤贵人就回了永和宫,定贵人也回了翊坤宫,再没出来过,奴婢听说平贵人回去之后,把永和宫小厨房的人都狠狠地责罚过。”

“她若是心里没有鬼,责罚厨房的人干什么?”恬嫔适时地补刀,皇后剜了一眼恬嫔,“恬嫔,皇上和本宫都在这,轮不到你混淆圣听。”

“皇上,彤妹妹骤然小产,至今昏迷不醒,臣妾瞧着彤妹妹多可怜啊。”恬嫔没有接话,转而向皇上软语,眼中挂着泪,话里带着钩。

祥贵人不参与皇后与恬嫔的争辩,看似无关地说:“说起来倒也稀奇,定贵人酷爱建福宫的梅花,经常去建福宫花园亲自折了梅回来,送给各宫插瓶,时不时地会来彤贵人宫里坐一坐,可是平贵人却是几乎不登门的,怎么定贵人来了多次都没事,平贵人只来了这一次,才刚走,彤贵人就小产了?”

“祥贵人!本宫刚才只呵斥了恬嫔,没说你是吗?”皇后瞪视着祥贵人,严厉到:“再说平贵人与定贵人多长时间来延禧宫走动,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祥贵人忽然跪下,认真说道:“皇后娘娘请息怒,嫔妾无意指争平贵人,只是如今彤贵人骤然小产,这事悬而未决,嫔妾只是将知道的都说出来,为皇上、娘娘分忧。”祥贵人想了想皇后问的事,解释道:“嫔妾与平贵人同住在永和宫,平贵人日常去哪里走动,与谁交好,嫔妾也是略知一二的,再有,定贵人经常折了梅给各宫送去,嫔妾的同顺斋里几乎梅香不断,所以嫔妾猜测定贵人是经常来的。”

祥贵人说的话十分在理,皇上一直听着没有说话,忽而下命:

“摆驾永和宫。”

风雪愈大,夜幕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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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宫,清韵斋。

话说平贵人回到永和宫,愈发气结于心,对着小厨房的人大发雷霆过后,把负责配餐的宫女拎出来打了五十板子,还没打完,人就断气了,平贵人的怒火更是无处宣泄。

雅尔屏退了所有伺候的人,只有她自己留下,安抚平贵人,“小主消消气。”雅尔给平贵人上茶,“这是内务府刚分的滇红茶,奴婢加了牛乳。”

平贵人一把掀翻了桌上的茶盘,“我怎么能消气?那舒穆噜氏才进宫几天,仗着怀了龙裔就敢对我颐指气使?”

雅尔吓了一跳,压低了声音,“小主生气归生气,可说话千万要小心,彤贵人资历确实远不及小主,可如今却是没人能得罪得起的,小主就算是为了皇后娘娘,也把今天受的委屈忍下去吧。”

“若不是为了皇后娘娘,我早就收拾她了,真的是仗着肚子里好死不死的东西,敢骑到我的头上!”平贵人气盛,口不择言的毛病又上来了。“小主……”雅尔忧心道,担心隔墙有耳。

“若是让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那还了得?”

“大胆!”这时皇上一声暴喝突然插进来,吓得平贵人一哆嗦,从椅子上跌下来,跪倒在地:“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怎么突然过来了?”不仅是皇上,随行的还有皇后、恬嫔、祥贵人,平贵人被这仗势吓得不轻。

“平贵人,你把你刚才的话,再给朕说一次。”皇上额上青筋暴起,语气若堕寒潭。平贵人见皇上脸色不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皇上,臣妾刚刚说的是气话,有口无心啊皇上。”

皇上冷哼,龙威暴怒,“有口无心?朕看你是蛇蝎毒心。”

“皇上,这话从何而起?”平贵人全然不知一行人深夜造访所谓何事,但看着所有人的脸色,知道一定有大事发生,难道是彤贵人出了什么事?

恬嫔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哭的梨花带雨,指着平贵人的鼻子骂道:“平贵人,你还要伪装到什么时候?你有几个脑袋敢谋害皇嗣?”

“皇嗣?”平贵人一听,仿佛五雷轰顶,她连滚带爬地到皇上脚边:“皇上,请您听臣妾解释,臣妾不是故意给彤贵人送去芦荟的,臣妾未曾生养,对孕妇禁忌的东西知之甚少,臣妾绝没有谋害皇嗣的心思啊。”平贵人以为彤贵人将芦荟一事告知了皇上,所以皇上才会前来兴师问罪。

“你还要装无辜!”

皇后把恬嫔的手按下去,然后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彤贵人刚刚小产了,平贵人,此事是否与你有关?”

“什么?”头顶响起炸雷,平贵人仿佛是被施了定身术,整个人瞬间凝固了,“怎么会?她明明没有吃过我送去的东西啊。”平贵人似是在喃喃自语,整个大殿都噤若寒蝉,针落可闻。

“你到底给彤贵人送去了什么东西?”皇上压低声音问道,低沉且恐吓,平贵人知道皇上此时正在盛怒,如果今日不问点出什么,自己是不会洗脱罪名的。“回皇上话,今日臣妾与定贵人一同去探望彤贵人。”

平贵人用哆哆嗦嗦的声音陈述道:“臣妾带去了几道甜品,其中有一道是柠檬芦荟冻,费太医说孕妇禁食芦荟,所以彤贵人就没有吃臣妾送去的任何东西,除此之外,臣妾什么都没有给过彤贵人。”平贵人如实解释。

“那彤贵人怎么会好端端地小产?”

平贵人连连磕头,急于给自己开脱:“臣妾真的不知道。”

正说着话,定贵人从翊坤宫赶过来了,定贵人看到清韵斋里跪满了人,便知道出大事了,她抬眼看向四周,目光与祥贵人在半空中不期而遇。“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定贵人,你今天是否与平贵人一起去过延禧宫?”

定贵人心里似乎是早有准备,她语气沉稳,不急不缓,“回皇上话,臣妾去过,彤贵人小产一事,臣妾已经听闻,可臣妾与平贵人去探望的时候,彤贵人身体并无大碍。”

“你知道朕要问你什么。”皇上一直盯着定贵人,定贵人能感觉到皇上的目光似乎是要看穿了她。“回皇上话,彤贵人小产,与臣妾无关。”

“与你无关?那意思就是与我有关了?”平贵人立刻着急了,她忽然向定贵人发难。

定贵人没有看平贵人,而是低着头看向地面,“平贵人,我并没有这么说,如今你我是最后见过彤贵人的,已经是最大的嫌疑人,这个时候就不要互相攀咬了。”

“你们今日去延禧宫,都做了什么?一一向皇上说来。”皇后制止她们二人的争辩,问道,“平贵人,你先说。”先说话的人占尽了先机,皇后深谙这样的道理。

平贵人理了理思绪,娓娓道来:“今日本应去永和宫赴宴,可是定贵人不愿意去,便拉着臣妾一起去看望彤贵人,臣妾想着彤贵人孕中爱吃一些酸的,便准备了几样点心带过去,可哪知彤贵人并不欢迎臣妾,对臣妾带去的东西连看都没看,就拿去太医院了,说是要请费太医过目,侍奉汤药的宫女手脚不利落,一不小心打翻了彤贵人的安胎药,便又重新端来了一碗,彤贵人喝完了药,臣妾等便回去了。”

“定贵人,平贵人说的可属实?”皇上听后,问定贵人,定贵人想了想,望向一旁跪着的平贵人,没有答话。“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只管跟朕说。”

定贵人有些迟疑,仿佛如鲠在喉,柔声细气道:“臣妾……臣妾不敢。”皇上见定贵人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明白定贵人一定是平时被平贵人压着,有什么话也不敢说,可越是这样,越引起皇上的怀疑。

“皇上,奴婢有一言必须要禀报皇上。”这时,定贵人的婢女茉尔跪下说道。

“说。”皇上特意准许。

“回皇上话,我们小主今天是去永和宫赴宴的,是在永和门口见着平贵人的,明明是平贵人不愿意去赴宴,说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不在,今日来的多是太后的亲近,有祥贵人侍宴,所以就不愿去。”

“你的意思是说,平贵人与祥贵人不和?”皇上敏锐地察觉到茉尔话里的意思。“可不就是,平贵人一向如此……”

“大胆奴婢,皇上面前胆敢如此搬弄是非!”皇后呵斥茉尔,打断了她说的话。

“皇后,让她接着说。”皇上抬手,让皇后先别说话。

茉尔领命,继续说道:“平贵人不仅与祥贵人不和,与彤贵人更是水火不容,便拉着我们小主一同去延禧宫,可彤贵人并没有给平贵人好脸色,更是在带去的点心里察觉了里面加的芦荟,平贵人这时便开始慌不择路,急匆匆地要回去,谁知竟打翻了彤贵人的安胎药,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你……你说这些话,是在有意构陷我?你们主仆二人一同构陷与我?”平贵人瞪大了眼睛,指着茉尔,转而指向定贵人,颤抖着手,说不出话。

“平贵人,她还没说什么呢,你着什么急自认?”皇上尊口一开,平贵人自然是不敢再说话。

“耽误了彤贵人服用安胎药,万一于龙胎有损,这罪过谁也担待不起,于是侍药的宫女就赶紧又去端了一碗过来,彤贵人服用了安胎药,不久就小产了。”

听完了茉尔的陈述,皇上问道:“照你的意思,第二碗汤药里被下了红花?”

“奴婢正有此猜测。”茉尔如实回答,“可这第二碗汤药,除了侍奉药的宫女,也就平贵人碰过了。”

皇上转而看向平贵人,刚要说话,只见祥贵人走出来,跪在地上,“皇上,臣妾以为,茉尔说的难免会有偏颇,不如把侍奉药的宫女和太医一起叫来,细细查问才好。”祥贵人的话十分中肯,皇上采信了,吩咐道:“去把今天给彤贵人煎药的宫女传来,药渣、药炉和药碗都给朕拿过来,再去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叫来,朕要当堂对峙。”

雪已经停了,风也停了,今夜的紫禁城静悄悄的。不一会,永和宫院落内站满了人。皇上与皇后坐在主位,平贵人、定贵人跪在雪地上,雅尔、茉尔和若尔跪在一旁。春兰跪在最前面,她伏低身子,头上带着一朵粉白色的绒花,“奴婢延禧宫二等宫女春兰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你是专门伺候彤贵人安胎药的宫女?”皇上问春兰,“服侍彤贵人多久了?”

“回皇上的话,奴婢到了延禧宫已经四个月了,进了腊月开始专门服侍彤贵人进安胎药。”这些皇上身边的璆鸣先前已经查清了,皇上之所以再查问春兰,只是在核查她有没有说谎。“你是怎么服侍彤贵人的?”

“回皇上话,彤贵人的安胎药每日需要定时定量服用,奴婢每天早晨去御药房取药,每天的药都是费太医亲自照方抓药,奴婢再带回延禧宫,不敢假手他人。”

皇上斜睨着春兰,高高在上的君王,即使与春兰相去甚远,仍然给人一种压迫感,“你可知道欺君的后果?”

“奴婢不敢欺瞒皇上。”皇上盯着春兰,半天没有说话,春兰跪在地上,身体缩成一团,也许是雪地里冷,也许是被皇上的天威吓的。“今天的药与往日有什么不同吗?”

“回皇上话,确实不同。”春兰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惊了,皇后警示春兰道:“春兰,你想好了再回皇上的话。”

春兰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回皇上,皇后娘娘的话,今天奴婢熬好了午时的药,侍药嬷嬷试过了毒,不慎被平贵人撞翻了,奴婢怕耽搁了彤贵人服药的时辰,就连忙回煎药房给彤贵人又端来一碗,药炉里原来的那壶药已经凉了,奴婢怕彤贵人喝了凉药会责罚奴婢办事不力,就赶紧把药炉的药重新热过一遍,才敢端了来。”

“你的意思是,两碗药都是出自同一壶?”皇上又问春兰,春兰如实点点头,“如此说来,既然已经是试过毒的药,想必是没什么不妥的。”

皇后是向着平贵人的,恬嫔一心针对平贵人,茉尔一心为定贵人开脱,眼下只有祥贵人是中立的立场,说话也中肯,皇上肯听祥贵人的提议:“皇上,太医院院判谭章远一向是御医的中流砥柱,眼下费太医不方便说话,不如请他做个评判?看看春兰今天用过的药渣里是否加了红花?”

“也好。”皇上颔首,看向院子里站着的为首的太医,蓄着小指上的胡须,一副学究的样子,“谭章远,朕要听实话。”

“回皇上,从彤贵人的药渣中并未见红花,药炉里也没有,但是微臣在药碗中检测到由红花饼磨成的粉末,尚有残余。”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几乎是可以确定谁是罪魁祸首。皇上连忙追问:“照你的意思,这碗安胎药在熬煎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只是在端给彤贵人的过程中被下了红花?”

“微臣正有此猜测。”谭章远恭顺道。

皇上听完,目光凌厉地转向平贵人:“平贵人,彤贵人的第二碗药只有你碰过,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平贵人瘫坐在地上,眼泪簌簌地落下来,还未滑落下来,滚烫的泪水就凉了,她连忙辩解:“臣妾真是冤枉,那一碗药臣妾只是从殿门口端过去给彤贵人服用,众目睽睽之下臣妾如何下得了手?在臣妾之前一定有旁人碰过的,怎么就能断定是臣妾所下的红花?”

春兰为求自保,与平贵人对峙道:“请皇上明鉴,是奴婢端来的第二碗药,也是奴婢亲手把药交给平贵人的,每日都是奴婢服侍彤贵人进药,日日如此,绝不会出纰漏,定贵人也在场,可以为奴婢作证。”

皇上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斟酌刚才春兰说的话,思忖一二,皇上又问:“既然是你亲自服侍,为什么今天偏偏是平贵人端过去的?”

这时,定贵人磕了一个头回答,“皇上,这是臣妾的主意,彤贵人因为平贵人送去的点心里有芦荟,便迁怒于平贵人,臣妾知道这里面有误会,便撺掇着平贵人亲自把药端过去,算是给彤贵人赔罪,哪知道平贵人竟然要谋害龙胎……”说着,定贵人便哭起来。

平贵人直接打断定贵人的话,她红着眼睛,喊着:“你含血喷人,竟然污蔑于我!”

想不到平时柔声细气的定贵人竟然也鼓足了劲,还击道:“彤贵人刚有孕时,因为言语不逊得罪过你,你在皇后与和嫔面前发泄不满,扬言要除了彤贵人的龙胎,打压她的锐气,这话我可是亲耳听见的!”

皇上一眼不发,皇后偷偷地瞟皇上一眼,见皇上的神色有些似是相信了春兰说的话,便说道:“皇上,单凭一个丫鬟说的话,恐怕不能把整件事情怪罪到平贵人头上。”

这时,平贵人摇着头,用膝盖跪着前行,抓着皇上的衣角,拼命乞怜道:“求皇上明鉴,臣妾真的没有对彤贵人下红花。”

平贵人的样子看着实在是可怜,若是皇上念及旧情动了恻隐之心……祥贵人心一横,走上前向皇上进言:“事到如今,臣妾以为,需得找到证据。”

皇上沉思片刻:“祥贵人说的对,既然彤贵人是误食了红花小产,那么就应先找到红花,查清楚这东西是哪来的。”转而看向祥贵人,倒是有些意外的神情,“端昀,你一向是云淡风轻的性子,甚少涉足这些纷争,今日倒是难得你肯发表意见。”皇上看着祥贵人,有些惊讶。

“皇上,彤贵人骤然小产,臣妾着实心痛,臣妾也急迫于找出真凶,还未出世的皇嗣一个公道。”

“那你说怎么办?”

祥贵人忽然跪下,郑重地、一字一顿道:“臣妾以为,最快的方法——搜宫。”听到搜宫,寂静的场面沸腾了,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搜宫是大事,万万没想到,平日为人温婉和气的祥贵人竟然提出这么狂妄的要求。

“搜宫?”皇后一惊,花容失色,“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在场这么多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永和宫翻个底朝天,这实在有损平贵人的颜面啊。”皇后终于忍不住为平贵人求情道。

“皇后娘娘,臣妾以为若是想要证明平贵人是无辜的,这也是能还给平贵人清白最直接的方法。”祥贵人鲜有的一次与皇后对峙。“祥贵人,你执意要搜平贵人的永和宫,可是你别忘了,永和宫也是你的宫室,既然要搜,你也逃不掉,你就不怕丢人吗?”皇后咄咄逼人,质问着祥贵人。

“若是能为未出世的皇嗣找出真凶,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祥贵人破釜沉舟,打定了主意要搜宫。

皇后见祥贵人态度强硬,又转头皇上求情:“皇上,臣妾以为不妥,搜宫本就是不光彩的事情,请您念在平贵人服侍您多年的份上,放过平贵人吧。”

皇上冷眼看着平贵人,觉得祥贵人说的有道理,但又觉得搜宫一举实在过于折辱,“平贵人,你是否同意搜宫?”

平贵人拼着命地摇头,哭着求道:“皇上,皇上,皇上……臣妾没有做过……求您了。”

“平贵人,你既然是清白的,为什么怕人搜宫?”祥贵人一改常态,咄咄逼人道:“你心里明明知道搜宫之行为有多令人难堪,为什么当日还要强硬地为了一条项链去搜储秀宫?你就没想过这有多折辱全贵人吗?”

一提到全贵人,平贵人打了一个哆嗦,她求救一般地看着皇后,“皇后娘娘救救嫔妾,嫔妾不想被搜宫。”皇后豁然站起来,指着祥贵人的鼻子:“祥贵人,本宫看你今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不是为了找出真凶,更像是来给全贵人报仇的吧?”

卿儿,以往姐姐护不住你,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为你雪耻。祥贵人不卑不亢,“搜宫是皇后娘娘主张的好办法,嫔妾自然也要凡事都向皇后学习讨教。”说完,又对平贵人说道:“平贵人,你三番五次阻拦,莫不是心里有鬼?”这话似曾相识,当日平贵人就是这么逼问罗卿的。

“不能搜宫……不能搜宫……”平贵人像是失了魂,语无伦次地重复道,祥贵人又逼问道:“如今,你可体会到全贵人当日的难堪?身为后妃,私密细软都被一样一样置于众目睽睽之下,这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

提到罗卿,皇上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受审那一日,罗卿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那里,受着所有人的质疑与揣度,瘦小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在皇上心里,罗卿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她娇弱的身躯,面对搜宫时是如何忍受这般折辱?出身名门大族,又要被拉去慎刑司受审,从未受过皮肉之苦的她,还经历了蜈蚣祸的惊吓,甚至于差一点葬身火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到底还受过多少苦难?

皇上眯缝着眼,手指摩挲着龙椅的扶手,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人,对皇后说道:“既然全贵人能搜宫,平贵人又为何不能?”

“皇上,此事事有蹊跷,若是只凭空口白牙就怀疑平贵人?恐伤了这么多年的情分。”皇后也跪了下来,言辞恳切地为平贵人求情。

皇上摆摆手,“皇后能为了一条项链都搜全贵人的宫室,如今为了皇嗣,平贵人的宫室就搜不得吗?”说完,看向平贵人,用冷冰冰的语气问道:“平贵人,朕再问你一遍,你可同意搜宫?”

平贵人自知是躲不过了,索性就趴在地上,冰雪浸透她的衣裳,她的半张脸埋在雪里,噬骨的阴寒,服侍皇上多年了,情分算得上什么?“皇上,臣妾不曾做过,自然也不曾持有红花这种烈性之物。”

“那朕便当作你同意了。”说完,皇上不带一丝感情,吩咐道:“来人,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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