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麟行走在黑暗中,很黑很黑,都看不见放在眼前的手掌……而且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丧失了火焰能力,也就失去了照明手段,彻底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他不得不走得很小心,在这黑暗笼罩的地方,他时不时会产生一些错觉,仿佛下一脚就会磕砰到墙壁或者掉入悬崖……要不是经常用手触摸一下自己,他都会以为自己只是一道意识或者灵魂!
这让天麟想起了他十二岁时的一次行动,他和一伙同伴行走在冰雪的山涧中。同样是在夜晚,为了不引起雪崩,他也没用火光照明。不同的是凭借出色的听声辨位能力,他们在充满裂缝的冰山上行走都没有危险,细微的回声在脑海中放大了数倍,他们能像蝙蝠一样不用眼睛也能“看”到前方。
但现在不同,天麟没有听到任何回声,他的任何感官都不再有作用。
天麟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他不感觉迷惘,因为心里有一道特殊的感觉在指引着他,他无比相信那感觉。
突然,他看见了前方一个襁褓中哭泣的婴儿,在这黑色的领悟内仿佛散发着微光。天麟皱眉,但还是跑了过去。
“这地方,怎么会有个孩子……”天麟忍不住朝前凑过去仔细看他,想抱起这孩子,“好漂亮的婴儿,不知道是谁的。”
这时,他周围的场景突变,一切都变得明朗起来。在大火中熊熊燃烧的村庄逐渐倒塌,魔物的到来令村民四处逃窜,血腥的魔爪穿透了他们的胸膛……这孩子是被落在地上的,或许是他父母抛弃了他,也或许是他父母早已惨死魔物口中。
惨像穿过了天麟的身体,他好像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人群和兽群直接略过了他。他不能阻止悲剧,而且看上去天麟也没有为这场景动容多少,因为已经看得多了……
婴儿大声哭喊着,但并没有引起周围魔物的注意,天麟有了个感觉,他竟然能抱起这孩子!天麟把手伸向他肉嘟嘟的脸蛋,这时,婴儿在天麟凑去时突然停住哭泣,竟瞪大眼看向天麟。
“眼睛……红色和……蓝色!”
天麟震惊地低声喃喃,婴儿忽然张开嘴巴吞向天麟,凑前的漂亮的婴儿脸猛然变化成一只猛兽,金色的毛发竭力飘扬,双色的瞳孔明亮瑰丽,头顶双角流动冰与火的能量,它的咽部好似岩浆喷涌……
“我!!!”
天麟猛坐起身大喘着气,惊疑未定看向四周,雪灵儿依旧在花草拥簇中熟睡,木屋仍坚挺着不倒,天空泛起灰色,看来黑夜将要退去了。
“原来……是梦啊。”天麟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撑着额头陷入沉思,“不过也太真实了些。”他跃上树枝,如此惊扰怕是睡不着了,索性闭目养神,顺便也留意四周的动静。
清晨。
雪灵儿度过了最难过的一个晚上,梦中全是以前和爷爷在一起的生活片段,爷爷教她写字,教她做饭,两人在树下说笑,微风中爷爷坐在椅子上,雪灵儿趴在扶手上听着爷爷讲年轻时和某位女孩凄美感伤的故事……
令人最怀念的,却往往是最不可能回到的过去。
木屋旁耸起一座坟墓,虽然不豪华,但极富自然气息,芬芳的鲜花在周围环绕,嫩绿的枝条与藤蔓悬在上方,如珠帘混杂着落叶在微风中飘荡。雪灵儿带着微红的眼角站在墓前,隐隐有泪珠波动。她轻抚着墓碑,并把盛有水果的盘子放下。
爷爷——松华之墓。
“对不起爷爷,水果就暂时只有这些,以后灵儿再弄些回来吧,本来有个很红很大的苹果,就被馋嘴的天麟哥哥偷吃了!”
“爷爷,您在天上还好吗,能不能听到灵儿说的话呢,灵儿好舍不得爷爷呢!”她抹了下眼泪,带着梗咽的腔调,“灵儿……梦到您给灵儿讲……讲故事呢。”
她趴在墓碑上,开始抽泣,“爷爷……到了……到了天堂,您一定要……和奶奶在一起……”
天麟叹了口气,不想再受雪灵儿的情绪干扰,他走到不远处的枣树靠着树干望着树林深处,因为是早晨所以光线幽暗,前方像井一样深邃。这时,远处忽然蹿过一道黑影,身形大概是女子,他皱着眉凝视。
在他的视野中,前方一切都在拉近放大,树枝交错中很小的间隙仿佛也在迅速扩开,天麟的眼睛比鹰眼还锐利,他的视线就像在林中直线穿梭!
“那人……”
“灵儿我过去一下待会回来。”也不管她有没有听到,天麟向丛林深处飞蹿。
雪灵儿轻轻抚摸墓碑上不存在的尘土,勉强止住哭泣,“对不起,爷爷,灵儿要离开了,灵儿会回来看您的,您把灵儿托付给天麟哥哥,灵儿就要跟着他走。”
她抿嘴微笑,“爷爷你放心,天麟哥哥是好人,灵儿在他身边很安心,就像您在灵儿身边一样。”
……
“太远了吗。”天麟目光警惕地看向周围,很显然他跟丢了,两人本就相距甚远,目标的速度很快,而且极擅长隐蔽,在森林中,那是她的战场。
“算了。”天麟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远处,女子藏在树上探出头,眼神如霜雪般肃杀,“身法好快,他究竟是谁。”
突然,天麟猛然偏头,他好似听到了女子的话!刀锋般的眼角刺向她,猛烈的杀机仿佛万箭穿刺!女子感觉就像被一条巨龙近距离凝视!
“啧。”女子乍舌,她迅速电射消失。
天麟右手的赤金火焰缓缓熄灭,面色平静地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如果不是太远,你已经死了。”
他转身离去……
森林深处,外表娇小可爱的女孩在水潭边玩着打水漂,一蓝发男子倚靠在树干闭目养神,另一光头男子则很没形象地躺在大石头上。
“冷月,你怎么了。”蓝发男子看到女子走来,关切地问向她。
“碰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人。”冷月面色阴沉。
“可怕?冷月你不是在说笑吧。”光头男子叼起一根狗尾草,“什么人还会让猎魔团的人感到可怕,而且还是你呀,哎呦!宁宁,你干嘛!”光头男子摸着被可爱女孩拿小石块扔着的脑门,即便石子不大,可常人被砸中必回红肿鼓包,但却没在男子头上留下任何痕迹。
“冷月姐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女孩不满地哼了声,“不过冷月姐,你这话好像我也不太信啊。”
“不信你还砸我。”男子小声嘟嚷。
“他确实很可怕,我差点被杀了。”
“什么!”众人大惊。
“那人是个少年,看上去十七岁左右,但身手敏捷,而且速度和感知力惊人。”
“我没听错吧,这话从冷月你口中出来怎么那么怪异呢?身法和隐匿不就是你的擅长吗。”
“别打岔!”女孩又扔过去一块石头,被光头男子躲开了。
“好了别闹了。”蓝发男子阻止了女孩的下一步行动,“冷月继续汇报你的勘察情况。”
“嗯,这附近不止一个地方出现了大片树木被摧毁的情况,不像是森林动物的行为,所以很有可能是魔族!”
“嗯,看来勘察手们说的是真的,这森林里确实有魔族出现……”
“不过奇怪的是有两处地方都残留了大量的魔气,感觉像是那些魔族被我们以外的人干掉了,而且这两处地方都有干裂的地面,就像是被烈火烘烤过。”
“被别人干掉!我们猎魔团有在这森林出动控火的猎魔手吗?”
“没有,否则我们会有这些情报,所以我猜很有可能是我遇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罗刚摸摸光头,“连冷月都觉得棘手,又不是出自咱猎魔团,莫非是啥绝世高手乔装出山了?”
蓝发男子沉思片刻,“总之我们行动要小心了,今天中午先去这附近的小镇安顿一下,明天冷月去获取车队的情报,看看他们什么时候会到达森林,我们尽早去接送。”
“嗯!”
……
“灵儿,”天麟走来,“你还在这啊。”
“爷爷,灵儿要走了,灵儿会永远记得爷爷的。”她站起身,朝坟墓深深鞠躬,“再见了,爷爷。”
“走吧,灵儿。”天麟将她轻轻扶起,“哦,对了。”
天麟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由花草编织的手链,拉过雪灵儿的右手为她细心戴上。手链很漂亮,由一种特殊的绳草串成,上面有大小不一的各类彩色果实,同时一些花朵点缀之上,十分好看。
“这是?”
“我刚才出去时做的,喜欢不。”
“嗯,谢谢天麟哥哥。”雪灵儿微笑着抱住他。
“唉,我……”天麟有些不知所措得挠挠头。
“其实爷爷之前也送过灵儿手链,灵儿觉得十分有纪念意义就不舍得戴上藏在屋子里。”她看向破损的木屋,“现在估计都找不到了吧。”
“爷爷……”看着腕上的手链,雪灵儿的眼角又红了起来。
“灵儿,没事的,没事……”天麟摸摸她的头顶,“虽然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我保证,除非我死,没人能再次伤害你,神也不行!”
“那如果有一天,灵儿不得不离开,天麟哥哥不能阻止的那种……”雪灵儿低着头问。
“别如果了,那不可能,绝对没有那种事情发生。”
“灵儿说的是生死两隔,就是……”
“怎么老是想那东西,”天麟弹了下她的额头,半睁开眼看着她,漫不经心地说着,“告诉你,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我身边,你给我好好记住这一点,别随便乱跑,听到没。”
“天麟哥哥对灵儿那么好,那你以后就当灵儿的第二个爷爷吧。”
“我没那么老吧。”天麟无语地看着笑嘻嘻的雪灵儿,随后摆摆手,“走了走了。”
两人慢慢走着,逐渐远离了木屋,在即将看不到屋子的转角处,雪灵儿转过身停下,注视着木屋的一切。那是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有着属于她和她爷爷的所有回忆。
她深吸一口气,用最大的力气大喊。
“爷爷再见!”
她挥挥手,然后迅速跑开。
“还是舍不得吗……”天麟默念,然后快步追上雪灵儿。坟前的草轻轻摇动,似乎在朝远去的人儿告别……
……
“我——去!好烫好烫好烫!”光头男子猛然缩回被锅端烫着的右手。
“罗刚,你还是笨手笨脚的。”蓝发男子嘲笑他。
“真的是,没熟你着什么急!”女孩嘴上唠叨着,手里给他浇凉水的动作却依旧细心温柔,然后给他缠绕随身携带的绷带。
“嘿嘿,没事,烫一次换宁宁给我浇水,不亏不亏。”罗刚挠挠头,“不过龙哲啊,这有女孩悉心照顾的感觉可真不错,不知你可曾享受过啊?”
名为龙哲的蓝发男子不经意间抽了下嘴角看向冷月,“咳咳,罗刚,我觉得你要是行汤镬之刑烫个半死,安宁宁或许会照顾你一辈子呢。”
“不用不用,”罗刚罢了罢手,“就算不用苦肉计宁宁也会照顾我一辈子的,嗯嗯?”他朝安宁宁挤眉弄眼,“是不是呀,我的好宁宁。”
“想多了。”安宁宁白了他一眼,然后把绷带头丢给他,“自己系。”
“喂喂,宁宁,我一只手怎么系啊!”罗刚开始笨拙的“手嘴并用”。
“鱼汤好了。”冷月清冷的声音传来,她滑出两柄透露危险气息的锋利短刀,刀与鞘的摩擦如月光流动。她把其中一柄在汤里醮了醮,用鲜红的舌头在刀尖缓慢舔舐,“汤还行,就是鱼有点糊了,下次龙哲你还是不要用电击去抓鱼好了,电出来都糊的。”
“哇哦,你的冷月女王刀尖舔血的姿势好撩啊,真特么性感。”罗刚在龙哲耳边低语,
“咳咳……”龙哲故作佯咳把拳头放到嘴前,“那个,雷电力量不好掌控,能不皮开肉绽就不错了,理解一下哈。还有,刚才罗刚这厮他唔捂……”
“没事没事!”罗刚急忙捂住他的嘴,在他的耳边小声怒吼,“你个家伙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我他妈就调侃一句!”
“去你的调侃,”龙哲笑着推开罗刚的手,“罗刚,你连冷月都敢有非分之想,小伙,挺厉害的啊。”
“我厉害,那你呢。”
“我和你那个龌龊思想不同。”龙哲微笑,“我这是单纯地爱她。”
“嘤嘤嘤,小情郎。”
“滚!小心我用抓鱼的方法电糊你!”龙哲手中握起一团蓝紫雷电。
……
“天麟哥哥,我们是要去什么地方。”雪灵儿问。
“至少先离开这个森林再说吧,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地方,这附近的镇子。”
“离这里最近的是兴淮镇,而且镇子还很大,爷爷……以前经常带灵儿逛那里的。”
“那我们先去那。”
“哦。”雪灵儿轻轻回答,两人继续向前行走。
“对了,天麟哥哥的家很远吗你好像说过你来自遥远的天边。”
“是的,不过准确来说是在很高的山上,比云还高,就像脚踩着天空。”
“哇,好厉害。”雪灵儿看向头顶的高空,“云上啊……天麟哥哥,白云是棉花糖吗,它们为什么不会掉下来。”
“谁教你的,你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爷爷这样说的……”雪灵儿低声嘟囔。
天麟愣了下,随即感到些许歉意,“是水汽,云里面都是水汽,因为比较轻才不会掉下来,水汽少云就薄,阳光透下来就是白色,水汽厚阳光就不能射下来,云就是灰色,也就是乌云。”
“哦。”雪灵儿点点头“那月亮婆婆是太阳公公的妻子吗,爷爷也讲过它们之间的故事,天麟哥哥有没有听过?”
“太阳和月亮的故事?”天麟不禁好奇那老头又用了什么故事去哄这个傻乎乎的女孩。
“据说啊太阳公公和月亮婆婆本来是恩爱的夫妻,还有九个儿子,后来有一天月亮婆婆和太阳公公吵架了,从此月亮婆婆就离开了太阳公公,太阳公公很孤单,就找了九个小太阳来陪自己,于是我们天空上就出现了十个太阳!很可怕吧!”
“嗯,可怕……”天麟内心毫无波澜。
“然后百姓陷入了水深火热的日子,最后有一个叫后羿的人……(此处省略很多很多字)”
“天麟哥哥,天空会下雨是因为悲伤吗?”
“这也是你爷爷说的?”
“不是,灵儿猜的,嘻嘻。”
天麟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心想:雪灵儿看起来16岁的外表,怎么心智却如同小女孩一般。
“天麟哥哥?”雪灵儿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还没回答灵儿的问题呢。”
“天空会下雨,其实呢……”他故作神秘,“是老天对你流口水。”
“咦——怎么是口水呢!”雪灵儿一脸仿佛看到了排泄物的样子。
“呃……”难得天麟想幽默一下,但好像并没有想象中女孩羞涩和开心的样子。
“天麟哥哥,那些怪物又是什么,它们根本不是森林里的动物。”
“魔族,”天麟的脸色重回严肃,“上古世纪就应安息的种群,生活在一个叫魔域的大陆。”
“它们好可怕,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生活的地方,还把爷爷……”
“这我也不知道,魔物凶猛异常,力量庞大,常人遇上必死无疑,而且魔物又喜食人血,残暴无比!”
“它们那么厉害,若是集体向大家进攻,大家岂不是很危险。”
“不会,至少暂时不会,我们的大陆与魔域相隔几万公里的湛海,它们不会轻易到达这里。况且人类中也有很多强大的存在,放心,灵儿,有我在,它们动不了你!”
“嗯嗯!”雪灵儿显得十分满足。
“只是魔族的突然猖獗十分反常,如果真是那个不安分因素,大陆将……远不止生灵涂炭那么简单,它甚至会侵略其他世界的文明,这种事情决不能再次发生!”
“它们真的好可怕……”雪灵儿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她抱住天麟的手臂,“如果世界末日降临,灵儿也会永远和天麟哥哥在一起。”
天麟惊讶地看着雪灵儿,但雪灵儿则是低着通红的俏脸,不敢看他。天麟轻轻嗯了一声,任由她抱着自己的手臂。
“天麟哥哥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
“等找到我要找的东西吧,这样大家就有救了。”
“灵儿……能和天麟哥哥一起……回去那里吗……”雪灵儿红着俏脸问。
天麟突然停下步伐,扬手以示停止,雪灵儿一直注视着他,看他略皱眉的样子,她迅速把头低下显得有些慌张,犹如犯了错的小孩。难道说了让天麟哥哥不开心的是?她心想。
“天麟哥哥……”雪灵儿试探性地轻声叫他。
“没事。”天麟看着身后的阴暗树丛,他冷笑了下,拾起一块小石子,弹射而出发出划破空气的呼啸声!
“我操!”一声雄浑而痛苦地嚎叫,紧接着重物落地的轰声传来。
“有些人,可是跟了我们好一阵子。”天麟看着草丛。
丛林中走出一名十分高大的壮汉,身高近两米,穿着肩铠和紧衣背心,肌肉十分发达但身材不显臃肿,眉宽脸正,相貌堂堂,气势浩然。他用手捂着发疼的脑门龇牙咧嘴,“扔的真特么准!”
“谁偷袭的老子,丫的站出来!”他目光在天麟和雪灵儿两人扫过,显然看雪灵儿的时间更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