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拜师后,叶承煜就准备在秋漓山上常住学艺了,所以当他起了床便能重新见到家人时,看到老父亲和弟弟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还以为是他们担心自己被人骗了,出声安慰:“爹不用担心,我已正式拜师,往后只会学更厉害的武功,以后上阵杀敌也更容易些。”
叶惊弦顿时暴跳如雷:“你小子可真能耐,你知道你拜那师父是谁吗?那是宫中的淑妃娘娘!还不给老子滚过来!”
叶承煜满脑子都是那句“宫中的淑妃娘娘”,呆呆地跟着父亲往外走,小小的叶承熠跟在旁边,又补了一刀:“大哥,这么说你师姐不就是公主了吗?”
叶承煜顿时又想到前夜那条竹叶青,顿时小脸煞白,腿都软了,也不知吓唬公主会被治个什么罪;更荒唐的是,自己在脑中设想过的鸾神后人真的是他时常姨母笑的师父,那唯一爱好是捉弄人的刁蛮姑娘也真的是久不归宫的霁雪公主,他感觉自己短短九年的人生都被颠覆了。
三人战战兢兢走到议事殿准备辞行,却被满面笑容的楚悠蝶留下了,燕聆雪在一旁还给叶承煜做了个鬼脸。
“叶大将军别来无恙,如今得见两位公子,果然得承父志,个个是大越的好儿郎啊。”楚悠蝶看看比自家女儿还矮半头的叶承煜,再看看旁边更加瘦瘦小小的叶承熠,说这话也是毫不亏心。
叶惊弦满头冷汗,赶忙单膝跪地,两兄弟对视一眼也跟着跪下了。“末将不知犬子行事唐突,这两日多有冒犯,还请娘娘和殿下赎罪,末将这就将他带回去严加管教。”
叶承煜刚要表达不满,旁边的叶承熠却突然咳了起来,憋得满脸通红,叶惊弦跪地也不敢动,叶承煜摸了摸怀中却想起衣服已经换过,备好的咳喘药也不知所踪。
此时楚悠蝶却从侍女手中接过两丸药示意叶承熠吃下,果然叶承熠服了药脸色就好了很多,咳喘也平息了。
“将军的家事本宫是不便插手的,不过承煜既已拜师,留在山上修习武艺自然是最好的,将军如有带他出征的想法,我们也可订立两年之期,两年后将军自可带他回家,本宫会在两年内倾囊相授,必不负将军所托。”楚悠蝶提出了一个看起来很合理的方法,叶惊弦有些犹豫了。
他与当朝皇帝燕仲睿在君臣情谊上还是比较近的,因而对这位宫外隐居的淑妃娘娘有所了解。楚悠蝶出身的楚氏一族本是大越土地的守护者,因燕氏夺位后无法安心才被驱逐至晏国,楚氏一门本事有多高,仅看他们传承千年依旧未散便可略有所知,孩子交给楚悠蝶他是绝对放心的,只是还有个公主在这里,难免有些不便。
楚悠蝶见他犹豫,又加了把火:“方才本宫见二公子有咳喘之症,想必也是多年求医未成,本宫师承寒山老人,对岐黄之术颇有研究,若将军信任,本宫也可将二公子留在此处医好再送还将军,既是簪缨世家,便该让子孙都身康体健为国效力才是。”
叶惊弦一咬牙,也看出楚悠蝶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两个儿子,便决定立下两年之期,将儿子都留下了。只是对于小儿子的病情,做父亲的还是得多问两句:“不知娘娘可看出犬子是何病症?”
楚悠蝶将叶惊弦单独叫在了一旁,留三个孩子在一旁互相熟悉。
“我现在叫楚南烛,在外头都叫这个,娘亲说让我回宫了再改燕姓,你们也不用拘着了,在这里你们就是我师弟和师弟的弟弟。”燕聆雪首先抛出了橄榄枝,兄弟二人见她没什么架子,便也放松下来,只是叶承熠害羞得说不出话来,一直自以为隐蔽地偷偷瞟燕聆雪。
叶承煜见弟弟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只好代他介绍:“我弟弟,叶承熠,比我小两岁,应该和师姐同岁的,他从小就有咳疾,身子比较弱,还请殿下捉弄的时候手下留情。”说罢,扭捏着学了个丫鬟行礼,把燕聆雪逗得捧腹大笑,叶承熠也抿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一旁楚悠蝶见他们相处愉快,便也放心下来,跟叶惊弦说起了叶承熠的病情。
“叶将军,本宫对玉京的情况并不了解,所以敢问将军,玉京诸臣家宅中若有谋害嫡子的案子,会如何处置?”
叶惊弦心下一惊,连忙追问:“娘娘是说末将家中有人害承熠?”
楚悠蝶没有点头,而是反问叶惊弦:“将军可将两位公子的身世一一讲明,本宫方可确认自己的猜测,不过一切还当以京畿衙门查证为准。”
叶惊弦叹了口气,开始讲起了自己的家事:“末将少年娶妻,娶的是容城萧氏嫡女,那时皇上还笑话末将,说末将请了尊大佛供在家里,怕是往后再没了艳福。不过夫人她持家有道,末将多年征战在外,家中也是井井有条。后来便有了承煜,皇上体恤末将,安排了些剿匪的活计,使末将能够经常还家,本该是好事的……”
叶惊弦说着竟是眼圈都红了,楚悠蝶看在眼里,暗叹是个用情至深的汉子,不过剧情并没有按她想的那样发展。
“有一次末将剿匪,竟是意外碰见了曾在战场上救我一命的故人。那次匪患严重,当家的要夺他独女去压寨,当末将赶到时他已杀尽了贼人,自己也是气息奄奄,留下遗言望末将好好照顾他的女儿便咽了气。那女子要嫁给末将,末将没有办法,只得将她带回玉京,夫人见她也只叹了口气,命末将收她为良妾,便是府中方氏。那年夫人怀了承熠,大抵是身子还未养好,怀着的时候便诸多不适,生下来后更是虚弱,最后在承煜仅一岁时便撒手人寰。后来是方氏在末将外出征战时替末将照顾两个孩子,多年来也未有意外,末将从未多想,莫非……”
楚悠蝶冷笑一声:“呵,现在的良家子也未免会得太多了些,谋害主母,继而暗害嫡子,本宫倒想看看她还准备做点什么。将军回家后可先上报京畿衙门,若本宫所料不错,那方氏当年行事必有人指点,所用药材也定有迹可循,一查便知。至于二公子的病,本宫也定当尽心医治,将军无需担忧。”
叶惊弦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头最大的疑问:“娘娘对我叶家如此,可是因为承煜?”
楚悠蝶看了看旁边已经安静下来说话的三个孩子,点了点头:“承煜是个好孩子,以后也会是个好将军。”
叶惊弦也听出了言外之意,不过他对这个从不按常理出牌的淑妃娘娘毫无办法,只得表示满意,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上山是三个人,下山便只有一个了,叶惊弦的背影未免有些萧索,叶家两兄弟倒是开心得很。叶惊弦心底暗骂小没良心的,但看到燕聆雪在旁笑意盈盈,倒也觉得没吃什么亏,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这个做父亲的为他们扫清障碍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