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后,便传来刑部尚书张士千因病缺席的消息。这一病甚是古怪,张夫人婉拒了燕仲睿提出要派个太医去看看的好意,坚持让张尚书自己在家休养。本就靠近年关,除了京官都返乡去了,京官也只需在朝上坚持到腊月二十三,所以燕仲睿也没有在意,便容他提前在家里养着了。
消息传到后宫,燕聆雪当场就十分洒脱地笑出声来,把旁边的燕嘉夕吓了一跳。随即她想到应当是昨夜她不肯说的那件事,便挑了挑眉看着燕聆雪。
燕聆雪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开始跟燕嘉夕解释:“昨日你看见我往张小姐身上抹了东西吧,我是在下毒,不过绝不是毒害张小姐,只是反算了张士千回家后定会询问宴上之事,仔细查看女儿是否被我做了手脚,因此一定会中招。”
“那毒是娘亲在秋漓山前主手上发现的,她用那个东西来控制她的男宠,只要是男人接触,便会全身生疹,奇痒无比,即使侥幸捱过来没有死,也是脱了一层皮,面目全非,而且传染性极强,只要是碰过的东西接触别的男人,便会传给那个人。娘亲觉得这毒太阴狠,去除了发痒和留疤的成分,便是昨夜那东西了,灵得很,宅中女眷完全不会被殃及,但他若想往外传话,传给谁谁便倒霉,少不了一个月不能往外递消息。”
燕聆雪一想到张士千被自己毒得出不去门,递不了信,就很是想笑。如今崔敬东被解决了,张士千定是放出了一切太平的消息,党羽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他这病不能探,也只当是做完这次想要暂时抽身免得惹了怀疑,这老狐狸向来不留尾巴,这也是那伙人一直放心让他断后的原因。如此,便可让燕聆雪母女在宫中安心过第一个年了。
燕嘉夕却没想到燕聆雪找出这么一个损法子,当场也捂着嘴笑了起来,想来也是因为张士千断了燕聆雪的线索,害得她心里揣着事不能踏实过年,伺机报复呢。
张士千被困于府中后,燕仲睿差总管内侍长安过来赏了些东珠,燕聆雪自然不会不开心,拿回去该嵌发冠的嵌发冠,该镶簪子的镶簪子,该缀绣鞋的缀绣鞋,还把些小的都散给了晏宁宫的下人们做新年礼物,反正既然是燕仲睿得知她把东珠送出去后赏下来敲打她的,她也无所谓拿出去做人情,燕仲睿再气也是得靠她办事的,疑心病太重的人活该被人掏空钱包。
不过是几天偷懒的工夫,除夕就到了,阖宫上下都要去长乐殿守岁的,每年这时候都是各宫娘娘露脸的机会,自然个个都花枝招展,有些年纪轻还未得子的小主,打扮得跟殿中轻歌曼舞的舞姬也不差什么了,要不是都稳稳当当坐在嫔妃的位子上,燕聆雪还以为今儿个来了这么多舞姬,是要跳一整夜呢。
宫宴,无论是年节还是庆功,总是那个一成不变的样子。燕聆雪因着连续几天犯懒,听燕仲睿在上首侃侃而谈,险些睡过去,只好找燕嘉夕讨了把瓜子,勉强捱到燕仲睿的长篇大论结束。
不过无聊的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只听门外通传:“晏国使臣到——”燕聆雪瞬间就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静静等待殿外之人进来。
只见走上殿的是一个身穿大红色袄裙的小姑娘,虽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却可以看到时候是何等的倾国倾城。她就这样昂着头进来,目光扫到楚家母女时微微顿了顿,而后对着燕仲睿行了个晏国抚胸礼:“晏国花无双参加越皇陛下。”
燕仲睿也瞥了眼楚家母女,见她二人依旧是端坐在那里没什么动作,便放心下来,开始说些场面话。花无双小小年纪,但时常跟母亲四处谈生意,面对一国皇帝也并不胆怯,只叫某些带着不成器儿女来的人十分嫉妒。
花无双命人抬上了些场面上的礼物,又递给长安一只木盒,便先行告退,去驿馆休息了。燕仲睿似是得了什么宝贝,龙颜大悦,也不再多话,只是挥挥手命开席,舞姬们又鱼贯而入开始舞了起来。
守岁之夜当真难熬,到亥时便有些娇滴滴的美人儿熬不住了,想来是为了严妆不被困倦时溢出的眼泪弄花,若是能在告假时再露露脸就更好了。只是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燕仲睿只顾着跟何皇后你侬我侬,哪管她们要去哪,挥挥手让她们下去便是。
燕聆雪见花无双走了,心下也有些着急,楚悠蝶还是能沉得住气的,带着她硬生生扛到丑时,连何皇后都熬不住,带着燕仲睿走了的时候,楚悠蝶方才慢腾腾地带着燕聆雪往回走。
回到晏宁宫,楚悠蝶命人把大门关上,随即殿内就冲出来一团红色的旋风,离得近了才发现是只着纱裙的花无双,燕聆雪大惊,赶忙把自己的斗篷给她披上。
“行了行了,就这么几步远,至于这么娇贵吗?大不了病了你给我治。”花无双嬉皮笑脸的,又把斗篷给燕聆雪披了回去。
“还是披着吧,在我这着凉了怎么跟你娘亲交代?”楚悠蝶又把自己的斗篷给花无双披上了,她也不再推辞,拉着燕聆雪就跑回了清馨殿。
“花姐,你怎么过年的时候出来啊,你们家不过年吗?”燕聆雪见到花无双虽是很开心,却也满脸疑惑。
这片大陆上虽然各国风俗和文化不同,大抵还是都要过一个年的。花无双在此时跑出来也甚是奇怪。
“这有什么的,待会儿开个神行术,早晨就到家了,也不耽误我吃团圆饭啊,再说还不是你们越皇陛下催得急,不然娘亲怎么会连我也派出来了。”花无双皱起了小鼻子,表情十分愤慨。
燕聆雪坏笑起来:“我猜他一定是找你买蛊,有一份是用来监视我们的,而你不会卖的对不对?”
花无双也一脸坏笑:“有钱为什么不赚?我把解蛊的东西留给你们便是了。”
两个人顿时闹成一团,楚悠蝶无奈地笑笑,吩咐谷雨把自己准备的年礼给花无双带着,便打着哈欠自己先去睡了。
闹了半晌,两个孩子也都累了,躺在燕聆雪的床上絮絮说着话。
“花姐,晏国是什么样的啊?”燕聆雪平躺着,盯着床帐顶,仿佛可以看到怿京城里繁华的样子。
“晏国啊……是个自由的好地方,没有哪里比晏国更自由了,除非你是晏国皇帝。”花无双说了一句令人听不懂的话,不过燕聆雪已经有些困了,也没有详细问。
屋里渐渐安静了,花无双悄悄起了身,在桌上写了张字条压着,又从门外的谷雨手中接过礼物,悄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