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家上下的空气里，都透着难言的压抑。
司昊哲一走进家门，就不由得微微皱眉。
他爸爸端坐在客厅中间的沙发上，一脸的严肃。
江姨坐在爸爸身旁，没说话，可脸色同样难看的要命，甚至看向桌上某一摞材料的时候，还有一些嫌恶的皱眉。
司晚婷也在家，她脸色比自家父母要好上一些，可却还是有难掩的凝重。
甚至，她还偷摸给司昊哲使了个眼色，告诉他情况不佳。
“婷婷，你上楼。”
司夫人自然一下子就看出，自己的女儿是在暗中“通敌”，给司昊哲通风报信呢。
当下，她不瞒的开口，命令自己女儿离开。
“司家的事情，外人该回避吧。”
司昊哲有针对性的将矛头指向了司夫人。
“昊哲，我们去书房。”
在今天的事情上，司父和自己已经离婚的夫人，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共识。
“爸，什么事情非得回来说？”
司昊哲先开口，打破了书房中的宁静。
司父叹了口气，将从客厅茶几上拿到书房的材料都给了儿子。
所有的材料，都和陆软软有关。
无非就是陆软软十八岁成年礼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媒体报导，受到了潇潇的操控，对陆软软很不利。报导文字中，选用的词汇，也大多带有侮辱性。
司昊哲皱着眉，随便的翻了翻，就将手中的材料放下，“爸，软软是受害者。这些报导也都歪曲了事实真相。”
司父不以为意的开口，“什么是事实真相，真相就是你司昊哲的夫人，在成年礼上发生了丑闻。无论她是被害者，还是报导上说的那个私生活混乱的女人。结局都只有一个，真相也只有一个，就是丑闻！”
“司家什么时候出过这种丑闻？而且是这种人尽皆知的丑事！”
司父有些的愤怒。
司家人一向如此，司家的荣誉，司家的名誉高于一切。
任何不利于司家，任何有损于司家名誉的事情，都不被允许。
他一直都是这么生活的，也这样要求自己的儿子。
司昊哲并不意外，从父亲单独叫他回家开始，他就料到了，事情是要针对陆软软的。
只是他没想到，父亲的反对竟然会如此强烈，竟然说出了司家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丑闻，也没有娶过这种名誉不堪女人进家门的先例。
后面的话，父亲没有说，可司昊哲也想到了。
这是要让他和陆软软离婚，而且是必须离婚的那种。
“我可以不做司家的继承人，可以放弃我在司家拥有的一切。”
司昊哲平静而又郑重的说出了这番话。
司父不由得的一怔。
从那天，潇潇当众喊出了陆软软的过往，从那些丑事曝光在媒体公众面前后，他就开始思考到底应该怎样对待这个并不让他如意的儿媳妇。
丑闻和儿子的心意，矛盾的叫他纠结。
最终，在铺天盖地的舆论声，和已经离婚妻子的劝说中，他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让儿子和这个女人离婚。
“昊哲，爸一直等到小陆醒来，才叫你回家。”
他在提醒儿子，他已经做的够仁至义尽了。
如果他这个做父亲的不体谅儿子，恐怕丑闻曝出的当时，他就会逼儿子离婚了。
司昊哲明白，这是所谓父亲给自己的宽限。
可也同样可以理解为，父亲在无视他刚才的表态，依旧将他当做一个司家人来对待。
司昊哲知道，作为一个儿子，他不该去做让父亲伤心的事情。
但作为一个丈夫，他不能不保护自己的妻子。
“爸，我不会和软软离婚。如果司家容不下她，我会放下所有和司家有关的一切。”
司昊哲再一次表态。
司父依旧是一种我没有听到，你并不是这样想的态度，徐徐开口，“昊哲，从小你就是个努力的孩子。努力的成为司家最棒的孩子，得到你爷爷的青睐，成为司家的继承人。这条路，你走的一定很漫长很辛苦吧。这条路，还是以你妈妈的牺牲为代价换来的。你妈妈牺牲了那么多，为你铺了一条路，如今就要放弃吗？”
亡故的妈妈，是司昊哲心里的逆鳞，是不容人提及触碰的。
他的眉头，紧紧的锁起。
“小陆，值得你这么付出吗？”
司父徐徐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持续的在司昊哲耳边徘徊，“昊哲，你妈一定不想看到你做这样的选择，辜负她的期望，她的付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司昊哲倏然的抬起头来。
前一刹那，他真的动摇了。
当年，妈妈不要他了，是为了他能够在司家，拥有最好的人生，最好的教育，走最好的路。妈妈是为了他的前途着想，可也同样是迫于司家的压力。
这条路是他们母子生生分离几十年换来的一条路。
按说，他不该，也没有资格辜负放弃。
可他就是要为了陆软软放弃，妈妈离开前，拉着他的手嘱咐他，说软软是个好姑娘，让他不要辜负人家，要对人家好。
“软软是我妈认可的儿媳妇。”
司昊哲的声音同样不高，“爸，我妈对你而言，算什么？是错误的爱情，还是错误的玩弄？还是只因为你自己的夫人生不出儿子，你需要一个儿子，才选了我妈？”
这个问题，司昊哲憋在心里很多年了。
他从来没有问过，因为在这个家里，父亲对他还不错，继母对他也算是关心的。
所以他隐忍克制的，维持着这表面的平和。
哪怕后来，他真真切切的了解到，当年的一切，都是一场骗局，他也只是冷淡了一些，却始终压着自己，不许自己发问。
或许，只是他怕听到真相，怕自己的出生就是一个悲剧。
又或许……
但今天，他问了。
他父亲被问得哑口无言，甚至有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司昊哲有感觉到，自己父亲在那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过了半晌，司父才再开口，“那个时候，我想离婚，想和你妈结婚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你知道你爸我的，只是一个编代码的。遇到你妈以前，我觉得谁都可以，没有区别。所以遵从家里的意见，和你江姨结婚。可遇到你妈之后，我有了一种这辈子非她不可的冲动。”
“可作为司家的儿子，一个连家业都没有继承，而是任性去玩代码的儿子，没有资格给司家惹麻烦，没有资格毁掉联姻这件他唯一为司家做的事情。后来，你妈妈有了你，我在想，我有儿子了，因为可以说服家里了。可司家只要儿子，不要你妈。”
“我安排你妈带你离开了本市，我回了司家。我以为这会是一个结束，没想到后来，你还是被带回了司家。让你回到司家不是我的意思，是老爷子的决定。他不是不忍孙子流落在外，只是二房三房那边的儿子，不是可以继承家业的人选。他想从我这一脉里，挑一个能继承家业的孙子出来。你江姨生的都是女儿，所以老爷子选中了你。”
“他用你的前途和你妈去谈，告诉你妈，如果你不回到司家，你不仅不能受到好的教育，人生还会处处受挫，被打压。你知道的，司家有这个能力，所以你妈妈放弃了你。也和司家签了协议，从此以后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后来，司家给她在最好的贵族小学，安排了一个清闲的差事，还给了她一大笔钱，终结了她和司家所有的一切 。”
司父讲了一个被拆散的故事。
司昊哲有些愤怒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你已经结婚了，就不该做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
“我以为我能离婚！”
“可你没有！”
司昊哲决绝的摇头，“爸，我不会走你的老路。司家继承人的身份，我不稀罕。我会亲自找老爷子讲清楚这些事情。”
“你是想叫你爷爷亲自派人去对付小陆吗？”
司父有些急了，“你爷爷插手了就绝不会让事情温和的解决。昊哲，你爸我不是没有抗争过。可我抗争的结果是你妈和你过的不好。”
“昊哲，小陆也没有多好，你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早就超过了一个丈夫该做的事情。从你在荒岛上，为她不要命开始，司家就再难容她了。现在，丑闻满天飞，司家就更不可能留下她了。为了她好，离婚是最好的选择。就算你能保护好她，可以司家的能力，想要在商场上吞并陆家实业，也不是难事，不是吗？”
所以今天不是父亲要跟自己谈话，也不是父亲一个人对陆软软不满。
其实，这些都是老爷子的意思，只是刚好父亲的想法和老爷子不谋而合了。
司昊哲在心里评估着情况，没错，他很有能力，很能干。所以司家可以让他娶一个，不能带来任何家族利益的女人进门。
但当这个女人声名狼藉，拖累司家的时候。
家族不会容下那个女人。
哪怕她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可身负污名，便是容不下的。
“爸，我不放手。既然你对妈是真爱，请你这一次，站在儿子这边。我们是一家，那个司家给我们的束缚太多了……”
司昊哲有些动容的说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