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真是荒唐
坤水城成为坤水城的历史并不久,不过百年而已。百年不算太长,无量寺已经传承千年了,百年也不能说短,大部分的人一生都够不着百岁的边。坤水城内,杏花江边,一处极为狭窄的巷弄内,有一处小店。店主是个脸颊上长着两颗痣的中年胖子,店里还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店主的老母亲,已经年过花甲,头发花白,一个是店主的媳妇,身材娇小,手脚麻利。
坤水城还不叫坤水城之前,这家店就已经在了,那时候的店主是现在店主的祖奶奶。那时候的店面和现在一样,不大,屋里最多支两张桌子,巷子里只能摆几个板凳,摆不下桌子。这家小店经营的,就是一碗馄饨,几根烤串儿,百年来一直如此。
这样的小店,能一直开着,肯定有其独家秘方,才能维持这一家子人的生计。这家小店生意不差,虽然地处偏僻,但酒香不怕巷子深,百年下来的口碑,店子的客人早就固定了,如同这店家,顾客那也是一代传一代。有人建议店主换个铺面,搬到地段好的地方去,无论是之前的精瘦汉子还是现在的胖子,都只是笑笑,第二天还是在这里煮馄饨,烤串儿。
太阳西斜,晚上的饭点就快了,老妇人正手法熟练地包着馄饨,满满当当的馅料碗里,满是皱纹的左手用筷子轻轻那么一刮,再在右手手心里的面皮儿上一抹,一块儿大小适中的馅料就已经出现在了面皮儿中心,右手再那么张合两下,一颗饱满的馄饨就成了。年轻妇人正在串串儿,用特殊手法炮制过的竹签很坚韧,尖的那头永远不会秃噜了,所以串起串来不用那么小心。店主则在制作着亳州食客的味蕾之王——辣椒。黄金色泽的菜籽油在折磨着干辣椒碎的同时,自身的颜色也渐渐变成了喜庆的红色。
一边熬制着辣椒油,店主还不忘看看巷子口,最近“桃花集”,总会有些幸运的外地人误打误撞来到这家不起眼的百年老店,尝尝地道的亳州味道,店主还是希望多来些生客,让更多的人能尝尝自己浸淫多年的手艺。
生客没等到,却等来了一位熟客。
“哟,老爷子您还健在呢,您这么久没来,我都想着是不是打听打听您葬哪儿了,把我埋的那坛黄兴酒给您送去。”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特别是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就是熟人之间,这话也是说不得的,年岁大了,谁都忌讳一个死字。
“死瘸子,你爹的手艺没学到几分,嘴皮子倒是比你爹还毒,等会我就去你爹坟头问问,有你这么个儿子他害不害臊。”
来人是一对主仆,主子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但步履之间极为稳健,看着没有一点暮气,那双眼睛更是看不到一点浑浊,仆人年岁也不小了,鬓角也有了白发,背微驼,没有蓄胡子,紧紧跟在老人身后。
老人带着仆人径直走进了店里,捡了张空桌坐下,反正也没得选,两位妇人已经占了一张桌子,只剩下那一张了。老人向两位妇人打了声招呼,这就客气多了,两位妇人也对两人很熟悉了,也没有起身招待。
“还是老三样。”
“晓得,这么多年你就没要过别的,裴叔,那坛黄兴酒就在院子里那株桃树边上,上面放了块石头。”
仆人笑着点了点头,轻车熟路地穿过了门帘儿,去了店主家的后院,挖酒这事儿,他可没少干过。
店主转过身,从媳妇串的串儿里拎出了五六串提前卤制过的鸡脚,又从老母亲包好的馄饨里抓了一盘。店主走路时微瘸,右腿从膝盖以下没有了腿脚,而是造型古怪的木架子,支撑着店主的身体。
“最近生意咋样?”老人取出一双筷子,用粗的那端在桌子上轻轻敲打着,发出“笃,笃”的敲打声。
“还是那样,不温不火,挺好。”店主将馄饨下入一直没有断火的大煮锅里,开始用蒲扇生控制炭火。
“怎么,‘桃花集’都没给你多来几单生意?不应该啊,真正的老饕肯定知道一个地方的老味道就在这样的小巷子里。”
“嘿,真正的老饕能有几个,多挣的那几单也就能多给媳妇老娘扯几尺布。”店主咧嘴笑起来,脸颊上的肥肉都被推到了眼睛下边,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成了一条缝,手上却不停,将鸡脚放到了炭火上,一手的破蒲扇仍然扇个不停。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东西,真是跟你老爹一个德行。今年寻过来的老饕真有这么多?我觉着你怎么和吹牛似的。”
“天地良心啊老爷子,我什么时候和你撒过谎,今年来赶‘桃花集’的人可多,听说那些以前瞧不上咱‘桃花集’的大门大派弟子都来了不少。”
“怎么,那些蠢物开了窍,觉着咱们坤水城的‘桃花集’配得上他们的身份了?”
“老爷子,看你也应该是个大户人家,消息怎么这么不灵通?”
“什么消息?”
“嘿,城里都传遍了,楷堂宗这次的‘龙鲤斗’头名可是能和咱唐老爷子的小孙女儿结为连理,成为咱们楷堂宗的乘龙快婿。”
老人抓着筷子的手稍微用了些力,只是没人查觉。
“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你还想参加‘龙鲤斗’不成,老爷子您这年龄可不合适啊,年轻个几十岁还差不多,至少还能有个念想。”
“哼,这楷堂宗,怎么还干起了卖人的勾当了。”
正在烤鸡脚的店主立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两位妇人也都神色诧异地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这些话可说不得。”
“有什么说不得的,别人怕他楷堂宗,我可不怕。”
店主正打算再劝两句,这是老仆人已经抱着沾着些泥土的坛子走了进来,他也就作罢了,继续烤自己的鸡脚。老仆人不用谁吩咐,放下酒坛就自己取了两只大碗,摆在桌上。老人拂去封口处的泥土,解开绳子,将封口拍开,一股酒香瞬间迸发了出来。老爷子闭着眼沉醉地用鼻子在空气里吸了两下,良久之后,才睁开眼睛,一边倒酒一边啧啧称赞着。
“还是埋了些年头的黄兴酒最有味道,现在的酒喝着寡淡无味,除了辣喉咙,一点醇香都没有,真是糟蹋粮食了。”
“嘿,除了老爷子您,谁还敢喝黄兴酒如喝水啊,这种烈酒一般人可承受不了,也就您,一坛下肚,一点事儿都没有。”
老爷子端起自己那只倒满酒的大瓷碗,像跋涉了一天的脚夫喝水一般,鲸吞牛饮,一碗能醉倒几个大汉的黄兴酒就没了。
“好酒,就这黄兴酒还是原来的味道,爽。鸡脚多给我刷几层辣子,馄饨里辣椒油也多放点儿。”
“得嘞。”
喝下最后一碗黄兴酒,一碗红油馄饨和一盘烤鸡脚只剩下了半碗残汤一堆细骨,老爷子这样的海量脸色也有些发红了,只是黝黑的面庞上看不太真切。
“老裴,付钱,走人。”老爷子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也不要人扶,这里的几个人都清楚老爷子的脾性,老爷子拍了拍店主的肩膀,“小子,这味道,总算有了几分你祖奶奶的真传味道,不错,希望你死之前能够让我吃到原来的味道。”
醉话都这么不客气。
“放心吧老爷子,我肯定多活几年。”
老仆已经放下了一锭银子,这顿饭肯定不值这个价,还是那句话,都习惯了。老爷子在巷子里,走路随时像是要摔倒,仍不要老仆搀扶,固执地靠着自己的双腿支撑。店主目送着老爷子出了巷子,笑着摇了摇头,偷偷用袖口擦去眼角的泪水,他也不知道为啥,每次看到这一幕他都会这样,可能他真的怕那个踉跄的身影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吧。
走出小巷的老爷子,又踉跄走了一段,身形突然一正,有恢复了之前的稳健模样,哪还有半分醉意。跟在背后的老仆见怪不怪了,自家老爷的酒量自己当然一清二楚,老爷本就是海量境的高人,酒量可比海量还要海量。
“老裴,这次‘龙鲤斗’和澜儿有什么关系?”
老仆人一听,就知道老爷已经知晓了所有东西,所以也不打算隐瞒,没这个必要。
“大少爷说,澜小姐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所以干脆比武招亲,给澜小姐找个好归宿。”老仆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过大少爷的真正用意,老爷您应该也知道,澜小姐的性子您也清楚,所以这事儿,最后也就成了这个样子。”
“谁让你瞒着我的?宗良还是澜儿?”
老仆笑道:“这对儿父女,都曾给老奴吩咐过。”
老爷子慢慢踱步到江边,双手抚摸着粗糙的石阑干,看着滚滚江面,沉吟不语,老仆也不言语,站在老爷身后静静候着。
“老裴,你觉得,他们三个能守好楷堂宗这份基业么?”
老仆听了这句发问,内心有些不知所措,老爷从没和他谈论过这方面的事情。不过老仆毕竟是老仆,很快冷静了下来。
“老爷,您是想听听暖心窝的假话,还是可能不太美的真话。”
老爷子挥了挥手。
“别说了,我都不想听。怎么都和那个死瘸子一个德行。”老爷子拍打着栏杆,江风吹起了老爷子的胡子,“这江风有点凉啊。”
两人就在这江边,一个看着江面沉默不语,一个看着老爷子沉默不语。
“快点儿啊,去晚了就没好位置了。”
“都…都这么久了,现在…就算…我们过去了,肯定…也…也…没位置了啊。”
“那你也快点儿啊,那可是天一宗和恨剑宗的人比试,还是生死斗,去晚了可就啥也看不到了,东山他们早就去了,要不是等你我就和他们一起了。”
“我…我尽量快点。”
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在主仆二人身后路过,一胖一瘦,瘦的那个正在催促自己的同伴走快点。一直看着江面的老爷子突然回过头来,走上前拦住了两人。
“两位小哥儿,你们刚刚说的什么天一宗和恨剑宗生死斗,是怎么回事儿?告诉我,这几文钱就是你们的了。”
瘦小孩儿本来有些警惕,不过看到老人手心的铜钱,心防就放下了一半。然而不等他回答,胖小孩儿就抢先回答了起来,就连气也不喘了。
“‘草庐’那边擂台有两个人要生死斗,一个天一宗的一个恨剑宗的,其他的我们也不知道了,这样行么?”小胖子说完就盯着老爷子手里的铜钱。
老爷子哑然失笑,将手里的铜板交给了小胖子,揉了揉揉他的头。
“我们先走了,不等你们了。”
说完这句话,两小孩儿只觉得眼前一花,眼前的两人就不见了,两小孩儿对视一眼,小胖子把一枚铜板放到嘴里咬了一口之后,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小辫儿,是真的。”
“那你哭什么?”
“我那颗牙掉了。”
——————
老爷子和老仆到的时候,柳闻稻还没上台,从周围人的交谈之中,两人知道了对战双方并非天一宗和恨剑宗的人,而是一个不知根脚的小子惹到了恨剑宗的人,还不肯服软,之前和一个恨剑宗女弟子生死斗赢了,那女弟子的师兄却救下了她的性命,又提出了一场生死斗,那个愣头青竟然还给应下来了,如果不是天一宗那个内门弟子出来仗义执言,说不定那小子早就死了。
老爷子两人没有上竹楼,只站在人群最外围,还好老爷子身材够高大,眼神也还不错,所以还能看到黑衣抱剑的刘百扬。
蒋观潮的师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朝着两人的方向走来,那根没有离过手的烟斗终于插在了腰带里。老仆仿佛知道了他的到来,偏头瞪了他一眼,蒋观潮的师叔马上站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让他过来吧。”老爷子的声音响起。
老仆又重新给了蒋观潮师叔一个眼色,蒋观潮师叔立即明白过来,不动声色来到了两人身旁,不露痕迹地向两人行了一礼。老爷子看着眼前的蒋观潮师叔,鼻子用力嗅了嗅,眉头皱起。
“还吸这么多呢?我说过你多少次了,这东西没什么意思,让你少抽点,你咋就不知道改呢?”
蒋观潮师叔听了宗主的责骂,只是尴尬地笑笑。老爷子摇摇头,现在的小辈是真的不行。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蒋观潮师叔立即收起了笑容,将之前蒋观潮说的再次复述了一遍,老爷子听着蒋观潮师叔的汇报,不动声色,只是盯着高台之上的刘百扬。
“这么说来,恨剑宗弟子所谓的狗屁生死斗,只能别人死咯?”老爷子的眼神难得冷厉起来,他身后的两人都不禁心神颤动了一下,“你也就放任他们这么胡来?做为楷堂宗弟子,你就怕了恨剑宗的人了?他娘的这种只敢欺负人东西,放我年轻那会儿我早给他打死了。那天一宗竟然还能有对我脾气的弟子,也挺不可思议的。”
老爷子说完之后就不再说话,身后两人战战兢兢。
“宗主,您说接下来怎么办?”蒋观潮师叔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怎么办?既然那个姓柳的小家伙自己答应了,我们也就看着就是。不过嘛,”老爷子话锋突然一转,“要是还有人来救恨剑宗的人,我上去一掌劈了他。”
老爷子话音刚落,医馆那个方向嘈杂声传来,包扎着右臂的柳闻稻在黄彦青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
刘百扬和之前的温浅如出一辙,在柳闻稻“教”字的尾音还未消散时,就已经冲了出去。他并没有寄希望于用同样的招式将柳闻稻逼入被动局面之中,毕竟刚刚吃过的亏,怎么可能忘记,但这不妨刘百扬如此一试。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柳闻稻的剑比他的更快。
竹楼上蓝衣男子没有再喝茶,茶具已经被收了起来,只是慵懒地趴在栏杆上,比试一开始,他就坐正了身形,脖子伸的长长的,眼中尽是不可置信。除了他之外,在场的还有少数几人同他一样,老爷子身后的两人同样吃惊,老爷子则眼神古怪。
如果刘百扬也是局外观战人,他也会清楚那些人惊诧的是什么,然而他在台上。他想过柳闻稻面对自己的突袭,会抵挡,会后撤,唯独没想到这人竟然和自己的打算一样,甚至比他更快,以刘百扬在恨剑宗问剑上千次的战斗经验,才堪堪躲过了直刺咽喉的那一剑,自己的剑招大变,从直刺变为横拉,借助身体的旋转斩向柳闻稻的腰间,然而柳闻稻的下一剑已经到了。
刘百扬这时才感觉到恐怖,这人的剑比自己的剑还快,要知道这套剑法是被恨剑宗宗主亲评的“诡谲多变,剑如疾风”,天下公认最快的剑法之一,甚至在他师父那儿,可以去掉之一两字,如今却被低一个境界的小子超过了。这小子上一局在藏拙!好深沉的心思!师妹输给他并非运气使然!
不过刘百扬并没有对这场对局失去信心,对方毕竟是带伤上阵,真气肯定不足,只要自己挨到他的真气耗尽。刘百扬并没有发现自己心态上的变化,从之前的快速解决战斗的想法,变成了拖延时间,耗尽对方的真气,他已经潜意识里认为对方的剑招比自己更胜一筹。
“宗主,这是无量寺的‘八步赶蝉’吧?”
蒋观潮的师叔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小心翼翼地问着身前的老爷子。
“不错,确实是无量寺的‘八步赶蝉’。”
“那这小子?”
“他不是无量寺的人,虽然‘八步赶蝉’是无量寺的不传轻功,然而这么千年下来,有所遗失也不是什么奇事。倒是这小子的剑法,竟然比恨剑宗的‘逐月’还要快,而且剑法如此霸道,这之前的江湖可没有这么一套剑法。”
台上柳闻稻出剑不停,上一场由于种种情况,没有机会施展的剑法,这次终于可以使出来了。
师父教他学剑,并没有什么固定招式,只是让他每天练最简单的刺剑、劈剑、撩剑,至于练到什么程度,全由师傅掌控,有时候一百次就够,有时候两三千次,没有完不成的情况,因为师父设置的量很合理。后来慢慢加上了挂剑、点剑等等,但是练得都不多,只有最开始教的三招最多,练的最多,用师父的话来说,他这么笨,三招就够用了。至于什么时候改用什么剑招应对,师父当时只告诉他跟着感觉来,他什么时候觉得该用什么剑招就用什么,用上所有的力气,再用师父教他的运转真气的法门。
以前和村子里的狗打的时候,开始的感觉总是不对,总会被追着爬到树上墙上,等师父听到狗叫声来救他,后来感觉就越来越好了,也不用师父来救了。
现在打刘百扬,柳闻稻感觉很好,刘百扬在他眼里破绽很多,连稻香村的狗都不如,所以他出剑很舒服,出剑越来越快,剑招也越来越沉。
刘百扬很不舒服,他觉得很莫名其妙,自己明明有平湖境的内力,可是在柳闻稻的剑招逼迫下,有力使不出就是他现在的感觉,而且柳闻稻给他的压迫感越来越大,因为对面这人出剑越来越快,剑势越来越沉,越来越霸道。如果说他的剑法是蜻蜓点水,轻盈诡谲,那柳闻稻就是铁骑凿阵,气势汹汹。
不能再拖下去了,刘百扬发现这么拖下去自己的处境会越来越不妙,他决定打破柳闻稻的节奏。刘百扬施展了恨剑宗独门身法“踏剑歌”,速度暴涨地向后掠去,然而刘百扬发现自己天真了,柳闻稻依然跟着他,剑势不曾断绝。
刘百扬有些烦躁,竟然被一个幽潭境的小子逼迫到这个地步,自己给恨剑宗丢脸了。
“很好,看来你有些本事,既然这样,那就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恨剑宗绝学吧,记住了,接下来这套剑法,叫‘逐月’。”
刘百扬强提一口真气,和柳闻稻的铁剑硬碰硬了一次,这才堪堪止住柳闻稻的攻势,即使这样,刘百扬还是虎口一麻,这剑法和这真气同样霸道。柳闻稻自然不会让刘百扬多几刻调息的时间,而且他需要速战速决了,他的真气不多了。再次施展了师父教授的无名轻功,迅速欺身而上,面对仿佛毫无防备的刘百扬一招劈剑攻去,刘百扬自然不是真的没有防备,这时候他才发现柳闻稻的轻功有些门道,在柳闻稻冲过来时,他就已经动了。
在柳闻稻眼里,刘百扬变成了一团幻影一般,飘忽不定,他的那一剑自然落了空,然而刘百扬却像是没有重量的轻纱被劈到了一般,向后飘去,尔后如水银泻地一般回转而来,一剑直刺柳闻稻的心脏。柳闻稻此时不知道该如何出剑了,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去挡这一剑,自己就陷入了对面的节奏之中,凭借自己所剩无几的真气,必输无疑。
柳闻稻将自己的铁剑掷了出去,用上了所剩真气的大半,铁剑如同一根箭矢,刘百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刺穿了右腿,极其依仗身法的“逐月”被破了,这还没完,柳闻稻在飞剑赶到时也赶到了他的身前,右手扼住了他的咽喉,右臂伤口处包扎的白布瞬间被浸染成了红色,左手再次握住了剑柄,像是架着刘百扬一般。
赢了,柳闻稻心里为这场战斗画上了句号,虽然他已经没有了内力真气,浑身力气也所剩无几,如果不是在生死斗的擂台上,说不定他已经晕过去了,但是他已经抓住了刘百扬的命门。
即使之前内心愤懑,即使上一场他差点就杀死了温浅,此时他的右手却有些不敢捏下去,他此前真的鸡都没杀过一只。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他眼前一黑,昏倒了过去。
台下众人怎么也没想到这场生死斗是这么个情况。
受了伤的幽潭境小子一出场先是压制了高他一个境界的恨剑宗弟子,恨剑宗弟子只能招架,特别是一直呆在这里的那些看客觉得这幕在哪见过。紧接着恨剑宗弟子也不知说了一些什么,终于一招暂时逼退了幽潭境的小子,还使出了恨剑宗的绝学“逐月剑法”,然而出剑只到半途,就被幽潭境小子擒住了,幽潭境小子这时候不知为什么愣住了,然后恨剑宗弟子一个头槌,两人纷纷晕倒在地,最搞笑的是恨剑宗弟子的头槌竟然做到了真气外放。
这都什么和什么?等了一下午,结果这么快就结束了,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反应过来的更是不解,哪有生死斗时直接扔了自己兵器的?哪有抓住要害后愣神的?这是演戏呢吧?这是和那几个开盘口的演戏呢吧?这算谁赢谁输?既然都失去了战斗力,自然是平局,然而坐庄的根本没有平局这个押注。
坐庄的此时没有一点挣了大钱的兴奋,被这么多江湖人士盯着,就怕有命挣钱没命花啊。
蒋观潮也愣了,有这样的生死局?他有些不知所措,习惯性地往台下扫了一眼,看到了师叔,还看到了师叔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一位老人背后,手里没有拿着烟斗。
蒋观潮突然觉得,今天这一天,真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