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真的抱上石桌时,身上头上的青筋都憋得鼓了起来也没用,才发现不是一般的重,至少不是他这种常年开车摸方向盘的人挪得动的。
虽然手上抱过最重的东西,不至于只是饭碗跟手机,但也仅限于搬搬“业务”,抬抬办公室水桶。其他的,还真没怎么有用过臂力。
拔不下来,该怎么办?
急,急死人了。
“你在做什么?”宿白问道。
马一城回道:“这玩意儿怎么拔起来啊?我擦勒。”
“白痴!”宿白无语了,“握住手把,跟我念。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五方徘徊,一丈之余,天真皇人,按笔乃书,以演洞章,次书灵符,元始下降,真文诞敷,昭昭其有,冥冥其无,沉痾能自痊,尘劳溺可扶,幽冥将有赖由是升仙都。破!”
马一城连忙将手握了上去,随着宿白的声音一字一句念完,最后一声“破”后,果然那拔子立刻就失去吸力,顺着自己手臂搭着的地方倾斜而下,放了开来。
他大喜,“我去,还有咒语?这感情有用啊,一下子就高端了很多。”边说着,重新审视起了马桶拔子。
微弱的灯光下,他还看到那猩红的小蛇头上,眼睛轮廓部位有着微微的反光。不用说,宿白在翻白眼,并且已经把自己当智障看了。
回过身,马一城刚想前往索朗.泽的方向,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了,转而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
看着自己倒没什么,只是那眼神中,有着似有似无的怪异。
“过来吧。”他不等马一城说什么,自己首先开口了,并且没有之前的戾气。
马一城不好多说什么,收起马桶拔子连忙走了过去。
“这里放着什么吗?感觉好神秘的样子。”他随口问道。
索朗.泽一手搭在石壁中凸起的碎石块上,眯起的眼睛又闪起了精光,说道:“咒文断剑。”
咒文……断剑……
果然如自己猜测一样,泰勒宁.N被放逐以后,还有另外一段故事。
开关按了下去,那一面沉重无比的石墙立刻不停的发出“咔嚓”声,阵阵余颤之后,石门彻底移动到一旁,从而展现出来的,是一个黯淡无光的空间,伸手不见五指。
冰凉的风迎面扑来,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腐臭味儿,吹得马一城呼吸都顿了顿,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时间,他竟分不出这风到底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萦绕过生物而产生的低气温,还是本身就不属于自然,而是真正的“阴煞之气”。
总之他感觉不太好。
索朗.泽从袖子里拿出火折子,沿着内部墙壁逐一点燃起壁灯来,期间不止五六次的发生过熄灯情况。
点燃的壁灯突然熄灭,或者火折子失去燃点,沦为废品。好在马一城将自己的打火机仍给他,才勉强点亮了所有壁灯。
灯光充满整间石室,首先最让人在意的,那一座座有半人高的石台。它们的分布毫无规律,像随意摆放。可每座相隔的距离又都十分有规律,一米,再由一条写满诡异字符的黄布连接在一起,整整十六座。
每座石台上所放的东西都不一样,刀剑数量占据大部分,摆放方式都是竖起的;其次是石头或者矿石,红白黄绿青蓝紫黑,什么奇形怪状颜色都有。最后,最外层的那一圈石台上,摆设的则是头骨。长的圆的,大大小小。
摆着头骨的石台,每座上都有被氧化变色的血迹,虽然流动方向不一样,数量也或多或少,但都能清晰见着漆黑的血液中,还沾着撮撮皮实腐坏后脱落的毛发。
马一城看得出大部分都是动物头骨,但分不清具体是哪些动物,可也不用细看,其中有几个来自人类头骨。
他无法想象,无论是动物头骨还是人类头骨,被鲜血淋淋地摆在这儿时,是种怎么样血腥骇人的场面。
十六座石台,虽然间隔距离均匀,可分布情况仍然是个迷,似乎摆出某种阵法,或者仪式。而黄布的最终连接点,是一座比其他石台要大上很多的黑岩石台。
黑铁支架上摆放着的,正是索朗.泽口中所说的——符文断剑。
目光落才上去,马一城整个人都呆住了,有种彻底陷入精神上的幻觉之感。
眼前,已经不再是阴冷昏暗的石室,而是变成了修罗地狱般的战场。
大火浓烟,尸横遍野,真正的血流成河……不止,那个高大的,敏捷的,手持巨剑的身影仍穿梭在人群中,并且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杀人如同砍瓜切菜,肆意夺取着逃亡的人们性命。
不,这不是虐杀,而是场屠杀!
无数个声音在尖叫,在哀嚎,在悲泣。震得他头痛欲裂,心惊胆寒,竟触发了听觉上的自我保护功能,出现短暂失聪。
直到浓浓一滴血雨打在眼球上,冰凉彻骨的触感这才惊醒了他的意识,从幻觉中惊醒过来。
索朗.泽的嘴唇开开合合,似乎在说着什么话语,可马一城一个字也听不清,他仍然十分惊恐,根本无法立刻镇定回神。
不过从他的嘴型上来看,似乎在喊着自己的名字,并且眼神中带有疑惑,像在询问自己的突发状况。
马一城连忙摆手,“没事没事,走神了。”
回答完,他才不得不强行镇定神经。手腕出传来熟悉的冰凉寒意,并且伴随着似有似无的瘙痒,他知道,那是宿白在不着痕迹的爬行。
幻觉中是一滴血雨落入自己眼睛里,感觉到了冰凉才立刻清醒过来,其实那冰凉,并不是来自血水,而是手腕上的红蛇宿白。他既然选择在这个时候拉出自己,想来那幻觉必然有问题,而且可能已经威胁到自己生命了。
马一城暗自松了口气,心底悄悄对宿白说了句“谢谢”。
等到听觉稍加恢复以后,才再次心有余悸地去看那把断剑。
“这是……泰勒宁.N的剑吗?”马一城问道。
从材质上来看,果然不是一般的矿石炼制成的,非常少见,至少不是目前石台上摆放着的这几种。可矿石材质只占了一部分,还有另外一部分,是寻不到的东西。
常见铁矿所锻造的刀剑,可以有模有样有韧性,换句话来说只要在允许的情况下,什么稀奇古怪的造型都可以锻造完成。除了这把断剑。
马一城虽然对矿石没什么了解,但也看得出那材质绝非寻常之物,也许这就是它一直没有修复好的其中一个原因。
至于另外一个原因,也就是锻造这把巨剑材料的另外一部分,就是“术”,咒术。
普通兵刃只是兵刃,打仗烹饪削水果绰绰有余,可那只是死物。就算用之杀尽千人万人,或者用在其他地方,它仍然是个死物。什么杀人太多怨气集结,养出剑灵或者嗜血成性那都扯淡。你什么时候见过一把屠宰过上万头猪的杀猪刀,被放下后,半夜自己飞出来找猪杀的?
显然没有。
而锻造中有过术法的兵刃,就能。
简单来说,譬如仙器,法器,灵器。武器之中含有术法灵性,就能与主人自身法力有所感应,产生共鸣。控制,御剑,护主,封鞘,甚至销毁。
就比如与主人相隔一定距离都能自动飞回手中,或者主人不在身边时自动封剑。跟随主人过多次浴血奋战,血性侵染了灵性,突然中断后,就会反应出些违背主人意愿的情况。身上能对主人的意念产生影响。
这种灵性对于身为差人的他们来说也有,大家的武器都具备,包括马一城自己的马桶拔子。只是或多或少,与主人修为息息有关。
可,他完全没想到的是,身为军队将军的泰勒宁.N,即便叱咤战场令人闻风丧胆,身手再怎么了得,她始终只是凡人而非巫术祭司。这样的人,竟也拥有这样一把灵性法器?
难怪说此剑一毁,再无人修复。
两个疑惑。
第一,这些石台阵法的用处是什么?镇压?还是净化?还是什么?这个问题倒也不难,眼下它制作的主人就在身旁,只要开口询问就可以知道答案。
那么第二个问题,自己先前看到的幻象,是什么?
这里,又存在着两个疑问。
一个是别人的法器,为什么身为外人的自己竟看得见?而且那么真实,如同身临其境。索朗.泽也看得到吗?
一个是泰勒宁.N生前到底经历过什么?一向爱民如子的人斩杀敌军倒也理所当然,可为什么竟也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下如此毒手?当真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鬼,嗜血成性,乐于索命。
难道……这把巨剑成精了?已经成长到能控制主人的心神了?
可是刚刚的幻觉中,泰勒宁.N的眼神除了杀红眼,并没有呆滞无神,反而带有浓烈的愤怒,跟憎恨?
“这是我祖父在云宫找到的,之后由我父亲带到这儿来。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儿,他老人家始终没有透露片语,故无人得知。这也是我建议去暮伽国,亲自去见我祖父的原因。”
索朗.泽看着断剑,说得轻描淡写。
火光与脸颊相映照,昏暗不清,完全看不出他的心中在想着什么,或者在盘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