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小童一指天空：“你可看得见日月？”
禾禾抬头看，空中只有白茫茫一片，既看不见日头，也不见月亮。只有亮却不耀眼的光，像是晨曦。温柔地笼罩着这片平原，答道：“没有。”
小童又问：“那你可认得这原上百草？”
“不认得，”禾禾对着小童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学中医的。得了，可别忽悠我了，你们这群骗子想要什么就直接说。”
小童摇了摇头：“朽木，朽木也。”语气、模样和老者神似，逗禾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和老头一模一样。”
“你这凡人好大胆，可是没见过山人手段？”
“见过呀，臭老头说要生吃我呢。”禾禾拍了拍小童脑袋：“等吃完了我，肯定就轮到你了，看你白白净净长得跟胡巴似的，肯定很好吃。”
“你不要碰我头发。”小童揉了揉被拍塌了的苔藓，用一双肉乎乎的小手仔细整理着，边说：“胡巴是什么。”
禾禾半蹲，把脸靠近小童的脑袋，仔细观察着小童头上的苔藓，说道：“白萝卜精啊。”
小童撅起小嘴，一脸嫌弃：“那等俗物，岂可与我相提并论，我可是仙界灵草。”
禾禾看着小童头上的苔藓，大一片牢牢抓在皮上的，像从皮里长出来的一样，小童刚才似乎也说了句：别动我头发。
难道真有这么神奇的事情，有人头上能长草？那，揪下来试试？
禾禾趁小童不注意，狠狠揪了一撮。
“啊——”小童还从来没有这样痛过，下意识用小手捂住了伤口。禾禾看见小童手指缝中似乎有透明的液体渗出来。又看了看手中的苔藓，根部也是带着透明的水珠。水珠像是掺了金粉，在光下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你，不会真的是……”禾禾觉得自己闯了祸。
小童眼中含着泪：“你等着，我马上就去报山人。”说着一眨眼，两颗大大的绿色泪珠就顺着雪白的小脸滚落下来。
“童儿，”老者和少年已在门外看了多时，此时正一前一后走下祥云步梯，禾禾看向二人，只见走在前面的老者白眉飘飘，步伐轻盈，神态空寂自然，确实有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身后少年也是飘飘然如天上云，比凡夫俗子不同。倒有点相信这地方不是凡间了。
禾禾连忙背过手，将手上的苔藓藏在身后。
禾禾用脚踢了踢旁边的小童，小声说：“灵草小仙，你带我出去，我把你头发还你。”
“不要，我不要。”
禾禾故意装出一副凶样，狠狠瞪着小童：“那我就揪光你的头发。”
“唉，”老者一摆手：“你先听我们讲完，如果还想出去，无量山自然不强留你。”
老者示意小童到身边来，从怀中掏出葫芦瓶，倒了一点月流珠在小童头上，小童头上竟慢慢长出了苔藓，只是与原来的苔藓不一般高，短了一点。
“山人，童儿头发是不是长不回来了。”小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老者，绿色的泪珠不停地掉。
老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小童转身对着禾禾，不停抽泣：“你，你的命，还，还是我用我灵草救回来的，我，我，我再也不给你灵草了。”说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变成一团光飞走了。
“什么我的命，什么救不救？”禾禾看着老者，觉得十分困惑。之前掉河，难道……已经死过一回了？
老者把葫芦瓶放回怀里：“子游，你来讲。”
子游向老者做了个礼：“是。”然后把前因后果跟禾禾讲了一遍，如何从水里救得禾禾，如何带她到山中来，又是如何医治她，医治她炼的什么药，施什么针策，事无巨细。只是只字未提丢禾禾的下水的人。
禾禾听得疑惑：“灵鬼是什么？”
“冥心寂照，顽空寂灭。而未灭尽定，得一个强定之阴神，到气尽时，阴神一出，便为灵鬼。”老者答。
“鬼仙呢？”
“出幽入冥，不生不灭者为鬼仙。”
“既然人间是有轮回的，你们为什么要救我？我现在到底是不是人？”
老者捋着胡子，若有所思，转头看身侧少年。子游对上老者目光，知道老者心中同样也是疑惑，对老者微微摇头。家主所托之事，只许照办，不许妄自揣测。
禾禾看在眼里，心中更是疑惑：“你说你们仙人，既不图财，又不图色。反正我也不好看。我这小小的凡人，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呀？”
子游看着禾禾，露出春风般微暖的笑容：“禾禾想多了。禾禾现在已经是灵鬼之身，虽然还拖着凡胎的皮骨，但已与凡人不同。”
禾禾将信将疑，子游只答了她后面的问题，前面半句未答，心中十万个为什么。
又觉得有些愧疚。看着手中还带着水珠的苔藓，想着下次见到小童一定要给他道个歉。
“那童儿这头发……”禾禾抬头看着老者。
老者摇摇头，伸出手掌，苔藓竟像是活了般，浮到半空中，然后一蹦一跳地跳到了老者的掌心。老者收掌，嘴中囔囔着含糊不清的咒语金言。不一会，摊开手掌，掌心的苔藓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中心有洞眼绿色玉珠。然后放回禾禾手中。这颗珠子竟然在禾禾手中发出了微微绿光。
“带好它，你与他有缘。”老者捻了捻胡子，看着禾禾手中的玉珠。
禾禾点了点头：“好。”
“自今开始，你便在我这无量山修行。朝食百草之上清露，晚饮山间余霞光。子游会教你。”老者说罢，便一佛衣袖转身回房。
禾禾心想，以前只听说过道士辟谷的，没听过辟谷还能成仙，不然这人间千千万道士怎么没成仙呢。于是就问子游：“小哥哥，就辟谷就行了嘛？不教我法术？”
子游笑着答：“世间大道归一，百人百法成仙，但皆需摆脱凡胎肉体方可成仙。而你与别人不同，你是灵鬼，又受了了我半数仙气，现已仙骨将成，是与凡人不同。不过，教你些术法防身也好。”
禾禾点点头：“好呀。”
“禾禾想学什么？”少年声音温温柔柔的，像一根猫尾巴在耳边轻轻扫着。
禾禾觉得少年似乎对自己格外好，似乎与桥上相见那日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