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仪放下半撩的车帘,却看母亲一副震惊的模样,她正想是不是自己刚才表现得明显,让母亲起了疑心。
却见伍静姝急忙摸摸苏令仪额头,焦急道,“丫头,你……你莫不是中邪了?”
“……”
难道自己提起银子就能将母亲吓成这样?这下轮到苏令仪嘴角抽搐了。
前世的苏令仪,一直是苏家人眼中最蠢笨的存在。
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甚至连基本的算账都不会,每每只要提起银子,就能头痛半天。
想到前世的自己,苏令仪都觉得好笑,难怪娘亲看到自己向别人“敲诈”银子会如此吃惊,怀疑她中邪了。
“哪有什么中邪!我不过是看钟淮被打的冤枉,帮着要些银子罢了!”
苏令仪笑着打消伍静姝的疑虑,“女儿从前不是不会算账,只是我偷懒罢了,见娘亲理事这么多年,女儿就算是看也看会了!”
“我娘这么聪明,她的女儿又怎么会差呢!”苏令仪说着便扑倒伍静姝怀里撒娇,总算逗笑了伍静姝,也彻底打消了她的疑惑。
在天下父母的眼中,自己的儿女总是最好的。
何况伍静姝一直觉得自己的女儿是最聪明的,现在听到苏令仪亲口承认,深觉苏家人说女儿蠢笨是故意抹黑了。
不过……想起刚才遇到的那两位公子,伍静姝还是皱了皱眉头,“囡囡,你可知道刚才那两位公子是谁?”
苏令仪摇摇头。
伍静姝缓缓道:“那白衣公子是信国公世子陆泽,那红衣公子……就是与你自小定下亲事的未婚夫君陆哲。”
骤然听到未婚夫的名字,苏令仪佯装害羞的低下头,心里却是一沉,这么快就遇到他了吗?
前世,苏令仪与陆哲虽有娃娃亲,但两人并无交集,不过,她却依稀听说过陆泽,听闻他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但性子却极为阴冷,一般人轻易不敢招惹。
看方才的事情,陆泽好像很好说话,倒是她这个未婚夫君好像也不怎么样啊!
马车又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威远伯府。
因伍家高祖有从龙之功,才被太祖亲封威远伯,并赐下府邸。
可惜后来,外祖父在皇位争夺战中站错了队,惹怒了当今皇帝,便被明里暗里架空了伯爵府的军权。皇帝甚至还拿伍家杀鸡儆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伍家三代都不许从军的话,以至威远伯府冷清至此。
伍静姝和苏令仪母女进了二门,威远伯夫人秦氏已经在等着了,看见他们母女进来,秦氏笑着将她们迎了进去,还不忘回头嘱咐跟在身后的女儿伍雨婷,“照顾好你令仪表姐。”
“是!”伍雨婷应了一声,态度却不见热络。
伍雨婷只比苏令仪小了三个月,她身材微丰,生得肤白貌美,长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上去娇憨可爱。
秦氏拉着伍静姝走的极快,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将苏令仪和伍雨婷远远甩在身后。
没了人管制,伍雨婷立刻恢复了本性,她毫不在意形象的打了一个哈欠,看也不看苏令仪一眼,淡淡道:“表姐,反正我家你早就熟门熟路了,你请自便吧,我回房补觉去了。”
苏令仪和伍雨婷表姐妹的关系一直不好,两人只相差了几个月,行事做派难免被人拿来比较。
十四岁的姑娘们正是爱玩的时候,偏偏伍雨婷老被母亲念叨着多学学令仪表姐的端庄,而苏令仪又看不惯伍雨婷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那一套做派,两人就互看不顺眼。
然而,就是这个从小互看不顺眼的表妹,却在苏令仪被冷子慕一家囚禁庄子里的时候常去探望,这也是即便苏令仪生活在庄子里,冷家也不敢太怠慢她的原因。
苏令仪现在想起来才深觉自己识人不明,苏嘉柔一心算计她,她还把苏嘉柔当好姐妹,表妹真心对她好,她却对表妹不冷不热的,真是分不清谁亲谁疏。
其实苏令仪这次来威远伯府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与表妹和好,弥补前世的遗憾。
所以苏令仪笑吟吟地拦住要回房的伍雨婷,“表妹慢走,你不是常说你们家池塘有上好的鲤鱼吗?咱们去钓几条鱼交给厨房,中午做鱼汤吧?”
伍雨婷疑惑地看着她,“表姐,你什么时候对钓鱼这么有兴趣了?”
苏令仪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道:“你也瞧见了,我母亲近日总是睡不好,偏我们家规矩又大,咱们闺阁女儿轻易不能出门,我便想求表妹教我钓几条鱼,也好给母亲补补身子。表妹,你就教教我吧!”
伍雨婷心思单纯,立刻就想起姑姑伍静姝眼下的乌青,何况苏令仪第一次用这么软的声音跟她说话,她立刻打消了疑虑,便道:“我瞧姑母精神也不好,这样吧,表姐,你先去那边园子里的清玉湖等我,我取了鱼竿就来。”
伍雨婷说完风风火火的走了,苏令仪扬起嘴角,转身带着柔蓝去了清玉湖。
柔蓝性子活泼,听到苏令仪要去钓鱼瞬间活泛起来,“姑娘,咱们等会儿多钓几条鱼,回去的时候也能带回家几条,也好给太太补身子。”
苏令仪闻言笑了笑,低低道:“想吃鱼哪里不能买了,怎好从舅舅家带回去?万一被二房的人知道,又要说些难听的话了!”
柔蓝想起那位崔老安人的蛮不讲理,喏喏应了一声,郁闷地闭上了嘴巴。
崔老安人是苏老太爷亡妻大崔氏的庶出妹妹,据说她嫁入苏府为妾之时,为了好好照顾亡姐的孩子,她当着祖父的面喝下一大碗红花,一辈子未曾生养,因此深得祖父恩宠。
又因为崔老安人一手养大了大房与二房,因此在苏府内宅几乎可以横着走。
眼看走过一片假山,拐角就是清玉湖了,苏令仪却在走到假山附近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狗奴才,连小爷的路都敢挡?真是活腻了!”
苏令仪不觉皱起眉头,这声音怎会这么熟悉?
她正想带着柔蓝绕路走过去,就听那声音又响起来,“亏你们还是伯爵府的家奴,走路都不长眼睛吗?小爷我站在这里都看不见?嗯?”
然后就听到马鞭挥动,打在人身上的声响。
苏令仪心里一动,难道是他?
那挨打的奴才声音里都带了哭腔,“陆二公子饶命,小人的确是无心之失,绝不是故意冒犯二公子,求陆二公子饶命啊!”
柔蓝闻言愤愤嘟囔了一声,“这陆二公子是何人?在别人家中做客,怎么还这般霸道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