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给不起
途经一个偏小的殿内，院子里晒着一些女人的衣物，一看款式就知是宫女的，趁着周围没人，她将衣服换上，这样才不会被宫差们怀疑。
回廊周围来来往往好多宫女，她们手上拿着托盘和点心来回穿梭，还有的肩上顶着古香古色的花瓶，忙碌的身影们压根不会注意到蓝兮的存在。
蓝兮一路上看得多了，也学着宫女们的轻盈漫步，仰着端庄的神态，不急不徐地穿过各个宫殿的门宇。
门宇边的侍卫，瞟了眼她的穿着与仪容也没有多加干涉，蓝兮压抑着突突狂跳的心，稳步地走了过去。
只要瞄到四周无人，蓝兮就会放开脚步飞奔，鬼知道那个被打晕的侍卫醒了没，如果醒了的话，艾福一定会四处抓她，在宫中多耗一些时间就意味着有被抓回去的可能。
走了两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城墙角下气势如宏的大门。
门里站了两排侍卫，个个身材威猛，蓝兮吞了吞口气，这一关总要过的。
她拿出四王爷给她的玉佩，挂在脖子上，从容地走了过去。
她前行的步子引起了侍卫中一个头目的注意，“哎，哎，哪个宫殿的，这里不能出去。”
蓝兮沉住气，将脖子上的玉佩一亮，走到侍卫头目的面前。
这是……这是四王爷的玉佩？
墨绿的玉牌上有王族的图腾，中央镶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玛瑙，绿色的底面清晰地透出“辰”的字样，这是四王爷的字号。
“是四王爷的玉令，敢问有何吩咐？”侍卫的头目不敢怠慢，王族内最令人敬仰、最得人心的就是四王爷。
“四王爷吩咐奴婢出宫办事，请打开城门。”蓝兮理直气壮地说道，自己俨然都差点骗过自己，能自欺欺人好似也不是坏事？！
侍卫头目有些怔愣，他抬起头，踌躇地看着蓝兮，“这……确定要开城门？”
“还能有假？快点，别误了时辰，还等着赶回来呢！”蓝兮向对方呵斥道，这个侍耳头目好像对自己有些惶恐，她就胆子大了起来，一定要用气势压倒对方，才能让人信服。
“末将不敢，只是这门不是轻易打开的……”侍卫头目还在叽叽磨磨地说着。
“四王爷的吩咐，你敢违抗不遵？”蓝兮打断侍卫头目的说话，再搞下去就没有时间了，她看了看紧闭的大门，机会就在这一门之间。
侍卫头目这才一挥手，两名侍卫将沉重的大门打了开来，“奴婢奉四王爷之命出去办事，乃是机密行动，管好各自的嘴巴。”蓝兮末了，还装腔作势地训了侍卫头目一句，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大门。
直到身后的门又嗄吱地关住，蓝兮才软倒在地，真是惊险啊，不过，好在最终逃了出来。
她对着宽厚高大的城墙，将她的屈辱和伤心都留在了里面，而脖子上的玉佩又告诉她，她做了一件对不起四王爷的事。
王爷，对不起，蓝兮已非完壁，也不能再与你相配，原谅蓝兮的不辞而别。
还有，蓝兮利用了你的玉佩，对不住了！
蓝兮抹了抹急涌而出的泪眼，哭什么哭，她最讨厌的就是哭了。
没有结果的感情就当随风散了，不去想念，不去回味，就不会难受了，她毅然地转身，一定要离开南寻这个令她心神俱伤的鬼地方。
一边走一边想着，两旁浓郁的绿草慢慢地变得矮小而稀疏，等蓝兮回过神来时，脚下踩着的是一望无垠的黄沙。
这是，传说中的沙漠？景色好美，连绵不绝的山丘，粗狂大气的神笔线条，只是颜色单调了些。
踩在黄沙上，布鞋传来滚滚的热度，蓝兮一鼓作气，忍着酸痛的肢体翻过重重丘陵，漫无目的地向前奔着。
她，能走出这片沙漠吗，中原是往哪个方向走？蓝兮茫然了。
她回头望了望远处小小的城楼和四周围绕着的绿草地，原来，南寻只是一个绿洲而已，一个座落在沙漠上的绿洲。
她，绝对不能回头，与其屈辱地活着，不如听天由命吧，就算死在沙漠里也就是被黄沙掩埋而已，一切归于尘土。
要是死在南寻，说不定那个暴君真的会下令贱踏她的身体，远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恐怖百倍。她，绝不能回头。
木子，木子，这是她唯一苟活下来的意念，一定要确认他的踪迹，她才能了无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
中原，到底在哪个方位？蓝兮一边走着一边想，荒漠之上除了黄沙还是黄沙，没有人可以寻问，除非能在沙漠中找到另一处绿洲。
真热！抬头看了看炙热的太阳，擦了擦满头的汗水，这里的太阳真毒辣，在南寻的时候怎么没有发觉，她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
也许翻过前面最高的沙山，就可能会看到绿洲了，她自我安慰着。
在蓝兮为找绿洲而发愁时，南寻王城已是翻天覆地，气氛异常紧促。
王殿的殿上站了一排排女奴和丫鬟，她们抖擞着身体接受着寒冷的眸光，连呼吸都卡在喉咙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滚，全部滚！”在怒喝下，女奴和丫鬟如释重负，纷纷地跑出了殿外，而搜寻的侍卫则跪了一地。
“一群饭筒！找个女人都找不到，孤王要你们有何用？”庄紫淳已经发飙两个时辰了，每进来一拨寻获的侍卫，都会遭受他的炮轰。
谁都无法预料到，灾难会何时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王上息怒，蓝兮女奴会不会已出了王宫，都已经二个时辰了，没理由找不人。”刘公公是唯一敢出言说话的人，见过大风大浪的他总是比其他人要考虑周全一些。
“出了王宫？这怎么可能，除非她能飞出去！”庄紫淳冷哼一声，他对王城的建造还是信心十足，量那个丫头也没有这种通天本事。
但如果用其他方式混出去，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庄紫淳想到后脸色一凛。
“速去王城各大门处，查查今日出宫的记录。”庄紫淳冷然地下着命令。
女人，你最好是还呆在王宫内，否则天涯海角，孤王都会把你抓回来！
竟敢挑衅孤王的极限？！
庄辰轩一早就收到王兄在城内搜人的消息，如今极度敏感的心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蓝兮，会是她吗，会是吗。
从搜寻侍卫的描述来看，十有八九就是蓝兮，她，会去哪里呢，打伤了侍卫潜逃，她会逃来找他吗。
焦耐地在平和殿等着，却等来他不想见的胜雪公主。
除了蓝兮，任何女人在他眼里与男人无任何区别，就算是王兄赐婚，也改变不了丝毫。介于来者是客的礼仪，他还是吩咐北风将胜雪公主请了进去。
他客气地寒暄、心不在焉地应着公主的谈话，脸上却掩不住焦虑的神色。
都已经一个时辰了，就算爬也爬过来了，蓝兮的身影还是没能出现在平和殿。
庄辰轩的心底在下沉，蓝兮的失踪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在皇宫内被绑架，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一想着她倔强的个性和出格的举止，如果没有来他这里，会不会……？
手中把玩着的杯盖瞬时落地，她，会不会出宫了？他的玉佩是最好的出宫凭据。
他仓皇地跑出了平和殿，丢下了还在殿内做客的胜雪，连侍从北风都没有叫，骑着骏马来回奔跑在皇宫的门禁之间。
兮，不能走，你怎么可以丢下我独自离开。庄辰轩夹着马肚，神色焦急地飞驰在城门之间，他有强烈的预感—蓝兮已不在宫内。
询问了几个门禁侍卫，一无所获，只有北边的大门还没有去过，那里是整个王宫的边城之处，一般的人是不会走那里的。
侍卫头目远远地就看到飞奔而来的四王爷，他崇敬的目光有些惊喜，远远地就迎了上去。
经过一番盘问，他的担忧果然应验了。
门外可是无边无际的沙漠啊，她不要命了吗。
庄辰轩骑着马飞奔出去，驰骋在沙漠之中。
领命的侍卫从各方位匆匆进跑进了大殿，“报！”
“南门出宫一切正常！”
“东门今日无人出宫！”
“西门出宫与往常无异！”
从北门赶回的侍卫稍迟缓了些，没办法，位置比较僻远些。
“报！王上，北门出宫有异，约一个时辰前，有丫鬟持玉佩出宫。”。“
庄紫淳闻言攸地站了起来，铁青的脸色乌云密布，他一步步走向侍卫，站在他面前。
侍卫心惧地把话说完，一抬眼就看到王上阴沉的怒目，为了保命他继续说着下情，“末将领命赶到北门时，四王爷也正好骑马出去，末将觉得有些异样，就仔细盘查了守门小吏，得悉……得悉那丫鬟出宫……持的是四王爷的玉佩。”
“四王爷的玉佩？！”空气凝结了，庄紫淳的拳头不觉地握紧，他不懂他的怒意从何而来，原只想找回那个女奴出出晦气，没想到啊，没想到……庄辰轩竟如此大胆……
他眼前仿佛看到蓝兮和庄辰轩相偎驰马而去的身影，他的眼突然硌得慌，犹如碎石揉进了眼眸，他不能，绝不容忍……
“备马！”庄紫淳向天长啸，发出破败嘶哑的怒吼，他冷酷的眼眸已杀机伺伏，犹如闻腥的雪豹势敌力搏。
走了好久好久，酸痛的腿已不能支撑，等勉强翻过一座座高昂的沙山，山外还是山，一眼望不到尽头。
死路，这绝对是死路，没有回头路，她辨不清来时的方向，只能机械地拖着沉重的脚向前走。
前面，前面，前面一定是绿洲，蓝兮总是在安慰自己，即使知道这种可能很渺茫。
她已不觉得天热，唇已经开始裂开，她没有干渴的感觉。据说，身体一旦到达了极限，就会无欲无求，她的大限之日要到了吗。
昏眩，天昏地暗的昏眩，蓝兮半低着腰，将双手撑在膝盖上，闭眼凝神恢复原气，她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倒下。
木子还在等着她，所以绝对、绝对不能倒下，强烈的意念在支撑着她。
哒哒哒，耳边仿佛听到马奔腾的声音，蓝兮笑了笑，错觉，一定是错觉，荒无人烟的大漠会有人骑马？怎么可能。
佝偻的身子半伏着，体力透支的她慢慢地向前挪动，爹，娘亲，请保估蓝兮，让蓝兮找到出路，寻找木子吧。
一阵急剧的风从沙漠中刮过，扬起的尘沙打在身上生疼，摇摇欲坠的蓝兮晃悠悠被风袭倒，她无声地倒在了尘土里。
咳咳，蓝兮抬起头，身子却爬不起来，娘亲，你可要保估蓝兮啊。她曲着腿，一步一步地向前方爬去，碎小的石沙陷入了指甲，她艰难地蠕动着。
不行了，快不行了，蓝兮的意识开始飞散，轻飘飘地，头垂在了沙土之上。
“蓝兮！”
有人在叫她，声音在逼近，马声，马的声音又出现了。
是海市蜃楼吗，蓝兮模糊的眼似乎看到了一匹奔腾的骏马，马背上坐着一个风度雅致的男人，他身上的衣摆随风飘扬，好飘逸，好美！
真好，她的王子，来接她了，蓝兮凄美地笑了，死前能出现如此的虚幻画面，她心足矣。
“兮！”俊朗的声音飘在大漠之中，庄辰轩已从马背上飞身冲向了她，那娇小的身影没错，一定会是她。
“兮！”大喊一声，地上的女人一动不动。
庄辰轩将前扑倒地的女人翻了过来，抹开满脸的泥沙，心酸不已。
是兮，真的是她，她已经陷入昏迷了。
他慌忙地解下水壶，拿着的手颤微微地，希望还来得及，只要昏迷时间不长就来得及。
水，一点点地流入口中，蓝兮都不懂得吞咽，清凉的水又从她的嘴里滑了出来。
“你喝啊，快喝啊！”庄辰轩颤抖的声音焦急而无助，“你不要有事，你喝啊，你喝啊！”
他贴着蓝兮的耳朵，对着她大喊，蓝兮却如破败的娃娃，还是没有反应。
“蓝兮，不许你死，你听到没有！”庄辰轩大喊的声音哽咽而沙哑。
“快张开嘴喝啊！”他使劲地晃动她的身体，无助而苍凉地狂喊。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的悲泪混着清水一起滑入了蓝兮的嘴。
咳咳咳！难受的喉咙，窒息的感觉，咳嗽间有水呛入了她的口鼻。
水？蓝兮缓缓地睁眼。
这是做梦吗。海市蜃楼也太真实了吧！
熟悉的怀抱，清新的味道，暖心的声音，还有不舍的感觉。
“辰……轩！”微弱的声音带着不确信。
是他吗，梦境好真实。
仰天悲凄的庄辰轩忽然感到怀里的人儿小小地动了一下，睁着泪眼急切地探视着她。
如星光般的俊目盈满露气，在圈圈水波间模糊不清地看着怀里的人儿。
“辰轩……是你吗，梦……好真实！”微弱的声音有着叹息。
“兮！”惊讶、欣喜、悲悯……多样复杂而激动的心情。
“你活过来了，感谢老天，你终于活过来了！”怀里的力度在缩紧，男性清香的气息浓郁地钻进蓝兮的感观，耳边则是男人颤抖激动的渲吼声。
不是梦，梦里的他是优雅的，淡然的，温煦的。
他的王子不应该有眼泪的。
“水！”她的唇发出单音。
“呃，水，水有！”庄辰轩赶紧将水放在她嘴边，“别急，兮，别急，水很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