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出逃记
那个他用心去呵护的女人,那个他想给她幸福的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等不到?他的原意是等到北域国使节一走,他就请书恢复蓝兮的自由身,然后接她入府的。可是,偏偏却等不到这一天!
他仰着看天,呼吸急剧,痛斥着上天的无情。
王宫大殿内,新添了貂绒软椅,尊贵的毛皮椅上坐着一个美貌女子,年纪不大,最多十五六岁,稚嫩的眉宇刚脱孩童之气,却难掩与生俱来的风姿卓韵。
一旁的丫鬟已换了五次茶,公公也来来回回跑了几趟,她仍气定神闲地坐着品尝杯中的香茶,有着她这个年纪不应当有的安宁神情。
庄紫淳在座上一直观察着她,从心里对她有些小小的折服,不简单呐,小小年纪能如此沉得住气。
回宫复命的公公垂着脸走到庄紫淳的身前,居然又是无功而返,这个四弟简直太不像话了,居然敢无视他的命令,庄紫淳的面容开始抽搐。
“去!带几个侍卫将四王爷庄辰轩绑来王殿。”冷冷的声音带着怒气。
“慢,南寻王请息怒,”安静的女子缓缓站起身来,向庄紫淳施礼,“想必四王爷有紧急事宜待处理,今日胜雪未提前派人邀请,已是失礼在先,又岂能因此怪罪于他。”
她恬静地站着,语速不急不缓,却字字为庄辰轩开脱,倒出乎庄紫淳的意料。
“胜雪公主远道而来,乃孤王的座上贵客,再紧急的要务也应放在一边,孰轻孰重岂能不知?非罚不可。”
“南寻王不可,”胜雪公主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庄紫淳面前,“胜雪此次前来实为两国友好结盟,实不能因初次会见就让双方闹得不愉快,这,实在有违初衷。”
“何况,四王爷即是内定的联姻人选,相见是迟早的事,也不急于一时。”说这话时,胜雪的脸上浮起片片红晕。
庄紫淳略有深意的冷眸缓和了些,“既然公主为他求情,孤王就饶他一次,北域国的胜雪公主果然是慧质兰心,善解人意,做南寻的四王妃当之无愧,这是四弟的福气。”
胜雪公主已现女儿羞态,眸中桃花水泽,“谢南寻王夸赞,时辰不早,胜雪就先行告退。”
庄紫淳轻轻地颌首,守护在旁的使节们拥着胜雪公主相继离去。
这女子心思缜密,气度非凡,恬然的个性倒是与四弟匹配,只是不知……
庄紫淳皱紧了眉,从来不知道四弟有如此倔的脾性,他一向都是淡然如水的。
是那个女人改变了她吗,庄紫淳冷笑一声,不过是个肤浅的女人,值得四弟如此用心?
应当早早断了他的念头,庄紫淳寻思着。
一个清瘦的身影晃晃悠悠地从殿门外走来,庄紫淳抬眼看去,眼神不悦。
不过就一晚而已,那个气度脱俗的四王爷就不见,憔悴的神态,木然的步伐,整个人了无生气的样子,有那么严重吗。
“王弟,胜雪公主刚走,是个不错的女子,以后别怠慢了她。”在这种情况之下,庄紫淳无法对他发怒,过些时日再谈联姻的事不迟。
庄辰轩不语,他人是来了,只是麻木地将话灌入耳朵,只要他来了,大家都没事了,蓝兮也会没事的,这样就好,就样就好。
他的思绪又飘走了,飞得老远老远,眼眸中是青青的草原,忙碌而欢快的娇小身影,以及那青涩难忘的相拥。
回到皇室驿馆,使节官就愤愤不平地嚷嚷:“南寻太不像话了,居然把公主凉在一边,真是岂有此理,这简直是对北域国的侮辱。”
粗壮的身子靠近胜雪公主,“公主,不如现在就回去,回禀国主,揭南寻的老底。我们北域国地大物博,岂能被小小的南寻轻看?”
“住口!你懂什么。”小小的身影沉声呵斥道,“不过就是一些小插曲,何来受辱之说?”
身影霍然转身,稚嫩的眼眸射出犀锐的光,“别以为本宫不知,昨晚南寻王赏赐一名女奴陪寝,最后却不翼而飞,而你却被人打晕在床,想必是积怨在心。”
“不过,你给本宫听好了,”胜雪公主眼神咄咄逼人,“别让你的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来坏本宫的大事,两国联姻是本着双方的利益,可不是为了你小小的一个私怨,你最好认清这一点。”
“奴才知罪,公主息怒。”使节官失色跪地,为求得公主的宽恕不停地赏打耳光。
“谁要是敢擅作主张,向父皇乱言,休怪本宫不留情面,灭了他的门!”她凌厉的眼神扫过屋内,屋内马上跪了一地,不敢多言。
她就是北域国闻名的胜雪公主,北域国主最宠爱的女儿,刚及笄的她诗词歌赋无所不能,年纪不大,冷静睿智的头脑不输男儿半毫。
她此次出使的任务,是以两国联姻达成联盟条件,而她,还是这场联盟的策划者。
于公,这项任务对国家有利无弊,南寻如今的军事力量不容小觑,周边小国纷纷臣服归降,倒显得北域孤援难助,唯今只能与其结为同盟国,方能解除后顾之忧。
于私,她对南寻有一份割舍不掉的情感,时隔五年依然未变。
“来人。”胜雪公主玉唇娇启,“派人去查一下,有关四王爷的情况,即时回报。”
虽在接见上吃了闭门羹,胜雪还是自信十足,一切不过刚开始而已。
蓝兮从湿气中慢慢醒来,已是到了深夜,空荡荡的屋子也只剩下她了,所有人应该又出工去了。
都不知道睡了多久,身体的酸痛缓和了些,勉强立起身子却碰到紧放在一边的瓷碗,那是罗绫为她留下的一个馒头。
轻轻地靠墙躺着,无意间碰到怀里的硬物,蓝兮掏出来一看,玉佩,四王爷的玉佩。
“见佩如见人,如果你想走,带它来找我,我带你远离这里。”温柔的声音还响在耳侧。
她,可以吗,一个身体残缺的人。
“你生是孤王的人,死是孤王的鬼!”残魅的声音又突然响起,蓝兮的脸色瞬间惨无血色,只要想起那个可怕的男人冷酷而邪媚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她竟然就乱了心神。
不,那个男人是不会放过她的,她连死都不可以选择,足以见证他的独断和残忍。
她要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越快越好,她心里的不安在慢慢扩大。
可,怎么逃呢,她对这里一点儿也不熟悉。
看了看手里的玉佩,只能孤注一掷了。
庄紫淳在王殿内坐了一夜,身体的渴望让他需要女人,可到了妃子的殿中,却又提不起高昂的兴致。
从宁妃那里出来以后,他又分别到了娥妃、丽妃那里,这一夜特别地邪门,一向精力充沛的他居然……不行了。
只要从妃嫔殿走出来,他的身体又激情高昂,那种强烈需求的感觉与平常无异,真是奇了、怪了。
从清晨开始,庄紫淳就烦燥不堪,他的脸崩得紧紧地,寒俊的脸一片铁青色。
他如往常一样静默地坐在王位上,浑身散发的刺骨寒意仍让周围的人叫苦不已。
前来禀奏国事的大臣也惊悚地感到今日不同住日,他们个个谨小慎微,就怕言词不妥引来杀生之祸。
直到庄紫淳一声退朝,所有人才如释重负,庆幸各自幸免一劫。
待众人退下后,庄紫淳冥想片刻,唤来刘公公。
“去女奴殿,把那个蓝兮女奴带过来。”
已上了年纪的刘公公会意地轻笑,毕恭毕敬地领旨向外走去。谁都看得出今日王上情绪不佳,只要他开口有了要求,就一定是他的郁结所在。
呵呵,是为了那个丫头。
过了约半个时辰,刘公公还未回旨,庄紫淳有些坐不住了,他不耐烦地随手挥倒了座边的小屏风,低咒着自己的急不可耐。
那女人就是个妖精!把他的神魄都勾了去,当日还不觉得,经昨晚之后,他确信,那蓝兮女奴就是他失常的症结所在。
嗵嗵嗵,刘公公还未回来,艾福这老家伙倒飞快地跑了回来,满额的汗珠如水一般划下,惊慌的神色惴惴不安。
“参见王上。”他跪下后都不敢去擦拭额上的汗水,心底突突狂跳。
“你来做什么?女奴蓝兮呢?”庄紫淳声音极度地不悦。
都是怎么办事的,叫一名女奴,这个女奴总管跑来抖擞个什么劲。
“王上,王上饶命啊……”艾福哭腔着声音,小鸡啄米般地磕着头,他用的力道极大,额头上已见斑斑血痕。
“怎么回事?”庄紫淳沉声呵道,眼眸凌厉之光闪烁,他已经没有耐性再问了。
“蓝兮她,蓝兮……她不见了。”事到如此,不能再隐瞒,本来丢个女奴也不是件大不了的事情,可王上突然指定要召见,这,这就大事不妙了。
“不见了?”庄紫淳的声音提高了很多,“不见是什么意思?”怒气开始齐聚在眉宇,眼中露出想杀人的眼光。
“今日清晨,蓝兮女奴硬要到草原出工,奴才实在没办法就应允了她。可谁知,她在半路上打晕了侍卫,在皇宫内消失了。”
“奴才已经派人四处寻找,可至今……至今仍未寻获。”艾福颤着声音把事实讲请,王上锐利而透着杀气的眼神让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又滚滚滑落。
王殿有一时的沉静,越是这样,艾福越是害怕,谁都知道这是暴风寸来临的前兆。
“找,还不去给我找!”庄紫淳额上青筋蹦出,“找不到拿人头回来!”
艾福诚惶诚恐地滚着爬了出去,这次可是玩命了,该死的女人跑去哪了!?
庄紫淳怒气难耐地用手袖挥落了矮桌上的茶碗,用脚踢倒了立在一旁的两尊铜狮,倒地的铜狮又压倒了立在一旁的各项乐器,殿内发出砰砰碰碰、叮叮铛铛的混合声,骇人的动静让殿内的侍卫心提到了嗓子眼。
刘公公气喘吁吁的赶回时,看到正是这惊天动地的一幕,小主人发怒了,一座冰山喷出了火花,绝对称得上是旷世奇遇。
“众将听令,全宫搜索,有任何行迹可疑或者是单身的女人立即抓至殿内,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震耳的高呼应声后,殿内所有的侍卫火速撤离了王宫,全都加入了搜寻的大军,整个南寻王城正掀起惊天动地的大搜查。
花园和回廊里来来往往的丫鬟、仆役惊变王宫的气氛,纷纷猜测王宫到底出了何事,有机灵的丫鬟暗中买通了侍卫,得悉消息后跑至后宫躲了起来,唯恐一个不小心沾上王上的怒火,招祸上身。
丫鬟翠儿也从侍卫处买到消息,她匆忙地赶回了殿内,向女主汇报情况。
“娘娘,不好了。”翠儿推开门,才发现言行不妥,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屋内不止娘娘一人,娥妃、丽妃都在,想必又在一起沟通“感情”了吧。
“何事如此惊慌?”在其他妃嫔面前,宁妃总是温和地保持着她优雅的举态。
“回娘娘,没事。”翠儿乖乖地站在宁妃旁边,当作没事人一样。
娥妃笑了笑,拉着丽妃的手。“妹妹,宁姐姐有难言之隐,咱们就不打扰她了。”
“说得也是,何必为难丫鬟呢,妹妹还是知趣的。”丽妃也配合地站了起来。
娥妃、丽妃本不同心,只是为了打探王上的动向才相约而来,翠儿的隐瞒神情更让她们留了心,或许会跟王上有关。
整个宫谁不知道,王上来宁妃这里的时间最多,谁不急红了眼,又有谁可以等闲视之。
两位妃嫔的一唱一和,宁妃岂能不知,她淡笑着,“两位妹妹莫急着走呀,姐姐哪有什么难言之隐。”妃嫔之间固然是竞争不小,可她也不想同时竖立两名劲敌,让她人有机会上位独享。
宁妃转身斥责翠儿,“没大没小的丫头,见娘娘们在此聊天,你闯进来作甚?”
翠儿为难地低着头,一声不吭。
“说吧,什么事儿,莫再吞吞吞吐吐,两位娘娘是本宫的妹妹,不必避讳。”她很清楚宫中的规则,少一个敌人万事好做,自然就顺水推舟,假意地拉笼两人。
相视一笑,又婀娜地坐了回去。
“奴婢斗胆多事,在外得知王上命众侍卫在紧急搜宫,翠儿怕触怒王上,才,才跑回来的。”
“搜宫?”三个坐在软椅上的女人不由地同时出声,面显惊诧之情。
“为何要搜宫?”宁妃不由地问道,其余两个女人也紧盯着她。
翠儿只得老实回答,“听说,听说王上在殿上大怒,令全城侍卫搜寻一名女人,据传言说是一名女奴,现在所有人都出动了。”
宁妃闻言,脸色惨淡,娥妃、丽妃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能让王上出动所有侍卫搜寻的女人,一定是个重量级的人物,无论是何种身份,对她们来讲都是威胁。
她们不是没有耳闻,外使大宴那天晚上,王上的王宫内住了一名女人,神秘的女人。
蓝兮壮着胆子沿着宫内一个方向走,她没有方位感,不知道东南西北,但向着一个方向走总是没错的。